鸣女细心地把爱叛送到了卖点心的街道,使得他很容易就寻到了一家卖萩饼的铺子。怕买少了不够不死川吃的,还一口气买了五斤。
当爱叛把整整一大箱萩饼吭哧吭哧地搬回总部,送到风柱面前时,不死川实弥整个人都开心得快炸了,并立刻扬言说要好好感谢一番富冈义勇。
考虑到萩饼脆弱的保质期,不死川只好骂骂咧咧地制定了计划,每天至少吃它个一斤半。
爱叛此行收获颇丰,不仅捎了土特产,还带回了无限城的情报(后来他才知道那地方叫无限城)。产屋敷定下策略,对鬼的决战就要在无限城落下帷幕。
炭治郎的训练结束后,也会时常去熟悉的瀑布前和爱叛会面。
“我得加紧锻炼自己才行,不然没办法打败鬼王无惨啊。这些年来鬼做过的恶犯下的罪行,是时候由他这该死的罪魁祸首来承担了!”
“…………”
“一想到天下从此再无恶鬼伤人,我的家人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吧。还有炼狱先生、锖兔先生……都可以安息了。”
“…………”
“说起来,爱叛口中那位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炭治郎在看清爱叛的脸色后,面上一贯的微笑瞬间消失。
“只是同名而已吗?”
“什么?”
“鬼舞辻无惨。”爱叛低着头,紧握的双拳把裤脚抓出深刻的褶皱,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绝望。“只是同名而已吗?原来你们所有人,都憎恨着他吗?”
匆忙逃离了炭治郎的身边以防他看出自己更多的异样,爱叛像个丢了魂的野鬼,在山路上漫无目的地彳亍。
无惨是风华绝代的当世才度、造诣颇深的钢琴家,也可以是学富五车的绅士、温文儒雅的友人。可他同时更是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鬼。这一点已经从上弦之壹的鬼那里确认过了,正因如此,真相才到来的格外突兀。
他拥有的美好与光芒令人心向往之,可他的所作所为不能被原谅。
多么矛盾,又多么合理。
夜幕洒下满天星子,月光的流动轨迹千百年来从未更改,只是这地上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他无视掉咕咕叫唤的肚子,躺倒在瀑布飞溅出的水汽染湿的地面上,将指尖伸向夜空。
他爱自己的挚友,但又何尝不喜欢那些可爱的人呢。书上说世人总想追求两全其美,可这天下哪有什么双全的办法,既不负了你,也不负了他们?
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宇髄天元穿着浴衣从中钻了进来,头上还沾着几片叶子。
“小呆子想什么呢?这么郁闷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华丽哦。”
“宇髄先生?——我说您啊,能不能注意一点!”
爱叛从挎包里随便掏了一件衣物,强硬地披在了宇髄天元的身上。“重伤未愈的人身体是很虚弱的!大晚上的风又这么硬,穿这么少您是嫌自己命长吗?”
“还有功夫担心我?先看看你自己那一身露脐装吧,这覆盖率都快赶上我那三个老婆了。”
话虽如此,宇髄天元还是乖乖披好了衣服。
“火焰纹?这是炼狱那家伙的羽织啊。”
“嗯。”
“唉……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秒答。
“呆子就是呆子,撒谎都不会!还不快如实道来,让祭典之神也聆听一番信徒的烦恼?”
“…………好吧。”
鬼舞辻无惨的事他当然不能明说,于是换了种隐晦的说法。
“宇髄先生,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朋友,你唯一的朋友。他英俊、温柔而智慧,世上的一切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一度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神明将他创造出来并送到你的身边,简直就是对你的救赎。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他其实早已手染鲜血、十恶不赦。你以为的那些善良与美好可能只是对你的区别对待,他根本不是什么救赎,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终将毁掉这世界上除你以外的任何存在。你会怎么办?”
“先不要管我怎么办……你说的这个朋友虽然很好,但其实一直在骗你吧。”
“为什么这么说?”
夜风在拨弄宇髄天元散下来的白发,遮住他的半张侧脸。
“如果他本来就是个好人,却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去吓唬你,这叫傲娇。可如果他原本就是个混蛋,却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去哄骗你,这叫虚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爱叛近乎抓狂地扑上去攥紧了宇髄天元的袖子,像落水的人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却又留心避开了他的断臂。“即便是恶人,难道就没有善良的一面吗?书上说过,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正邪黑白本为同源之水,清浊善恶总有共流之时’啊,人性又怎能以简单的好坏来盖棺定论呢!”
宇髄天元没有计较他无礼的行径,反倒顺势把少年抱进了自己宽阔的臂膀。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谁能剜出他的心来看一看他到底是真心对你好还是虚情假意?说不定他只是觉得你比较有趣,大发慈悲地让你多活一段日子呢?人心叵测,指不定哪天你就成为他手底下的又一个亡灵了。”
“我…………”
爱叛的声音被闷在里头,听起来模糊不清。“可是,我相信他啊……”
“勿以恶小而为之啊,爱叛。”宇髄天元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我知道人性中也有邪恶的一面,可是‘产生邪念’和‘把恶意化作行动而伤害了他人’这二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不管他是你的谁,不管你如何喜欢他,只要他杀了人做了恶,就必须付出代价。”
“那……宇髄先生。”
“嗯?”
“如果最终制裁他的人是我的话,他会原谅我吗?”
“怎么可能,当然不会啦!”
“啊?!”
“这不是废话么!你要是站在正义的一边,把他胖揍了一顿或者直接杀了他,他不恨你才怪哩!”
……爱叛已经难过成荷包蛋眼了。
“不过,你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虽然当时可能会有些内疚,但你至少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不然到时候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误入歧途,而自己却没来得及加以阻止,那才叫后悔一辈子……”
我会后悔吗?
相比之下,或许给予过我信任的无惨先生到头来却被我背叛,他才更加可怜吧?
万物复苏的初春,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季节。
鬼杀队却噩耗频传。产屋敷耀哉的病情更严重了,几乎成了废人。
爱叛按书上的说法做了个祈福花灯,准备这天晚上把它点亮,然后从产屋敷的房间放飞出去。
“爱叛?”
产屋敷对于他的出现说不上多高兴。
“你不该来……看望我的……”
“我知道,产屋敷先生!”爱叛捧着花灯跪了下来,“哪怕是迷信也好,死马当活马医也好,我希望产屋敷先生能在这世界上多停留一会!”
“……啊。谢谢你。”
产屋敷欣慰地笑了。“今晚你不该来的,但是既然来了……就让我最后问你一件事吧……爱叛,你……想加入鬼杀队吗?”
“抱歉,产屋敷先生。”爱叛无助地抱紧了花灯,“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我和大家的理念是不同的。鬼杀队的牺牲精神固然伟大,为了斩尽天下恶鬼可以不计代价。可那种牺牲了英雄而得到拯救的世界我不想要,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地活下去,缺少了任何一人的未来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未来!”
太过于理想主义化的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产屋敷心里再明白不过。
可是他依然告诉爱叛:“我相信你。那样的未来,一定是存在的。因为你是一个,比谁都善良的孩子啊……”
直觉告诉产屋敷,无惨快要来了。
“咳咳……爱叛,你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快……”
“为什么?我的花灯还没有放上天——”
“原来你一直躲在这里,产屋敷。”
无惨就这样缓缓踱步迈进了内堂,动作优雅而精致。仿佛他此来并不是为了了结一段孽缘,而是正装出席了一场晚宴。
“这么多年来我都找不见你,如今却突然将位置暴露给了我,很难让人不去想你是不是有何阴谋。”
产屋敷只是冷笑,“不管是论阴谋还是论阴狠……都没有人……能企及你半分吧!”
无惨冷酷的梅红眼瞳环视房间,当他看见杵在角落不敢吱声的爱叛时,再看向产屋敷的目光里燃烧了一簇怒意。
“我们之间的小事,你为什么要拉上他来给你陪葬?!”
“爱叛?”产屋敷因为极度的惊诧而呼吸急促,“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快走!快走!”
一阵急速的空气流动化作小龙卷在无惨脚底出现,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爱叛身后。
无惨拽住爱叛的后衣领,像运动员抛出橄榄球那样瞬间就将爱叛丢出了房子,速度快到几乎连人形都看不清了。
“呵呵……这算是你……最后的良心吗?无惨?!”产屋敷挣扎着坐起身,“我早就知道,那孩子口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你为了逃避死亡已经坏事做尽……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要欺骗他?”
“不要搞错了,产屋敷。”无惨只是居高临下地冷笑,眼里全是认真。“我或许有所隐瞒,可是从未想过伤害!”
爱叛整整飞了一道完整的抛物线才头晕目眩地开始了自由落体。
在脑袋接触地面之前,他思考的竟然是“无惨先生看起来那样瘦弱,没想到力气真大啊”这样无厘头的东西,最后一头栽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泼了旁边的悲鸣屿一头一脸。
悲鸣屿流着泪把爱叛从水里捞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伤心得。
没过多久,产屋敷所在的房子就发生了爆炸。
不知道是走运还是碰巧,爆炸的高温正好点燃了花灯的内芯而没有烧焦塑料的外壳。那盏用来祈福的花灯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飞上了夜空,火红色的莲花盛开在黑暗的天际,就像涅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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