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冰冻的河流开始融化,衿悠咬着笔尖,思索着信的内容。
“无一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出发去锻刀村了。不用担心,我大概几天就会回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交给我的东西,交给来往的隐就好。”
自从进入鬼杀队后已经有一年多了,衿悠的训练从单纯的冥想,变成了冥想加对战。对手自然是她的老师新谷七泽。
想到那神出鬼没的刀法,衿悠后背一凉,赶紧提笔继续写道:“在对战里我的刀折断过很多次,我也发现了一些可以调整的地方。正好趁着这次断刀,去找铁穴森先生交流一下。”
“随信带去的还有一些紫藤花做成的糖,是我之前柱合会议的时候从主公那里薅来的,差点被风柱追着砍了二里地,要不是你阻止,我可能就要躺着回去了。”
每次参加柱合会议,衿悠就得感叹一次,产屋敷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主公,这点从几位柱抢着为他送上祝福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明明只是在主公同意的情况下摘了点紫藤花,就被风柱觉得这是不尊重主公的行为,之后见到她也没个好脸色。
但衿悠倒是挺快乐的,至少不用费劲去想每次见面该怎么打招呼才会显得不尴尬了。
她定了定神,在结尾又添上几段话。
等她放下手中的笔时,密密麻麻的字已经占满了信纸。衿悠抖干字迹,叹了口气。
还是挺能唠的啊,怎么见面就没话说了?
这封信被交到无一郎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初春,衿悠算的很准,这时候的无一郎应该在接受蝴蝶忍的检查,而她的信也是直接寄到蝶屋的。
蝶屋外的樱花开得正好,他捧着手里的糖,带着些微的笑意。
衿悠在信的最后写下:
“如果你对信里发生的事感到陌生,那就写下你收到信时看到的景色吧。一棵新芽也好,一朵花也好,无论此时的美好有多么微小,我都希望你记住这一刻的感受。如果你害怕自己会忘记,那就给我回信吧,我会帮你记住的。”
此时恰好有暖风吹过,夹杂着几片落花吹过窗前,无一郎伸出手捻起那些花瓣,将它们夹在信封里。
他依稀记得,衿悠很喜欢花草树木。
在无人居住的小屋里,摆放了一封信,而信纸之上,只有两句话。
“谢谢,糖很好吃。”
“樱花也很好看。”
此时的衿悠并不知道这些,在几个隐的辗转中,她被蒙着眼睛和耳朵背到了锻刀村。
面对来访的衿悠,铁穴森显然也很意外。但在衿悠略微心虚地捧出那把断刀后,他也就明白了一切。
幸亏铁穴森是很温和的人,在聆听了衿悠的想法后,两人就刀的问题进行了讨论,最后衿悠决定留几天,等到刀锻造好后再离开。
“衿悠——好久不见啊——”刚回到自己休息的屋子,衿悠便被一个粉丝头发的女生抱了个满怀。
“蜜璃,好久不见,”衿悠拼劲了全力也没能把自己从甘露寺紧紧的拥抱里拔出来,“但是你能先放开我吗!要窒息了!”
“啊!对不起!”
分明这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却硬生生造出了一种兵荒马乱的错觉。
恋柱甘露寺蜜璃,算是所有柱里对衿悠最友善的人了。这个女孩有一种奇妙的热情,在鬼杀队里也算是人缘最好的人之一。
“衿悠,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蜜璃的眼神闪闪发亮,看起来真的很想去。
于是两人来到温泉处,恰到好处的温度缓解了她的紧张。自从进入鬼杀队以来,她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再加上身边的蜜璃对她没有敌意,她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自己。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衿悠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蜜璃为什么要加入鬼杀队啊?”
她实在是有些好奇面前女孩加入的原因,根据两人平时聊天的内容来看,蜜璃有一对很爱她的双亲,与鬼也没有什么仇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赌出生命去战斗的类型。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鬼杀队啊,”蜜璃有些不好意思,“衿悠也知道的吧,我的饭量很大,在家里的时候,总有人告诉我那是错误的。但是在这里,没有人会对我指指点点。”
衿悠点点头,有些出神。两人在柱合会议后也约着吃过几次饭,她自然见过对方那惊人的饭量,不过考虑到蜜璃的力量很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就是了。
“衿悠又是因为什么呢?”蜜璃靠过来,“你看起来不太喜欢鬼杀队气氛的样子,每次柱合会议也都在睡觉。”
......不,那只是太无聊了。
也许是气氛太过舒缓,衿悠也难得吐露些自己的心里话:“我的父亲,在最有希望成为柱的时候引退了,他总不和我多提这些事,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他的遗憾。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蜜璃感叹道,“成柱的路很不好走,他很少向你提这些,一定也是不想给你压力吧。”
身边的人忽然颤了一下,蜜璃向她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衿悠骤然惨白了脸色。
“蜜璃,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顾不得蜜璃的呼喊,衿悠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直到将一切声音关在身后,她才无力地坐了下来。
蜜璃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正好戳中了衿悠内心深处的担忧。她确实是带着父亲的愿望来到鬼杀队,可她的父亲,真的希望她这样做吗?
身体骤然传来疼痛,搅得衿悠无法思考,在一片朦胧中,好像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衿悠,放轻松,运起你的呼吸法,”青色羽织的高大身影已经有些过分瘦削,却带着一贯的从容站在她面前,“对,就是这样,去感悟你的身体内部,尽力去压制它。”
那抹身影好像穿越了空间站在她的身前,意识模糊的衿悠费力地张口,喃喃道:“父亲,是不是只要解决了罪魁祸首,你就能活下来?”
身影沉默了一瞬,而后轻轻开口:“衿悠,我希望你能拿起刀,但绝不是为了这种理由。”
“你是月见里衿悠,但你也不是月见里衿悠。”
衿悠陡然清醒过来,自己正躺在锻刀村屋子的地板上,面前哪里还有那道身影。方才所见,也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回忆而已。
“我拿刀的理由吗?”衿悠头痛欲裂,“难道为了回报,还不够吗?”
剧烈的敲门声让衿悠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打开门后发现蜜璃站在门口,显然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哄好了蜜璃,这时铁穴森也将她的新刀拿来了,衿悠也就趁机告别了几人,回到了山中。
下雨的山路并不好走,就算衿悠有功夫在身,也免不了被淋湿的命运。她干脆解开湿漉漉的头发,就这么披头散发地回了小屋。
“我当是哪个笨蛋,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呢,”新谷七泽瞥了一眼衿悠,“是你也就不奇怪了......衿悠?”
衿悠搂住了新谷七泽,把自己埋进了她的衣服里。
“老师,”衿悠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人?”
她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新谷七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个心态迟早出事,先去换衣服,我可不想被你传染了。”
与往常一样不留情的话,却让衿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换好衣服以后,衿悠乖巧地坐在壁炉前,新谷七泽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
“其实,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阻止你继续的,”新谷七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和佩悠那孩子简直一模一样,温柔到对任何事物都抱着珍视的心态,如果他当年强硬一点,也许在最后的几年里,也不至于引退山中。”
衿悠敛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其实,我和父亲一点也不像,我还挺自私的。”
“那你倒是一开始别来啊,”新谷七泽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衿悠的谎言,“鬼杀队对你的态度你也知道,如果佩悠还在,想必也不会舍得让你承受这些。”
“你还太小了,根本没认清自己。”新谷七泽放下毛巾,做了最后的总结。
“哪里没认清了,”衿悠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就说认清了才来鬼杀队的。”
新谷七泽笑了一下,拍了拍衿悠的头:“那就先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吧,总归我还看着呢。”
心中的不安似乎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是有着许多疑惑,但就像她劝告无一郎的那样,向前走就是了,至于自己的路,以后再说吧。
等等,无一郎?衿悠一下来了精神:“老师,有人给我回信吗?”
看着自家徒弟紧张的眼神,新谷七泽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给你放桌子上了,衿悠啊,你这个年纪,还是好好练功比较好啊。”
“您想什么呢!”衿悠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甩了一句“那是我没救下来的人的弟弟”就跑了。
小心翼翼地拆开信,衿悠在看完字后捻起了花瓣。樱花已经有些干了,但不难看出在蓬勃生长时是怎么的美。
她忽然,有点想去看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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