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水柱富冈义勇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内心是很想和同僚们好好相处的，而且自以为相处得还算融洽。他也有点儿过分认真了，把音柱的玩笑听了进去，任务回程路过京都的时候真的给樱柱带了伴手礼。
为什么是京都？为什么是玫瑰大福？
“因为龙崎过去生活在那里，我不了解他喜欢吃什么，但选择他熟悉的风味应该不会有错。”富冈义勇冷静地回答，“至于大福，是那里的人推荐的。”
他这个姿色的年轻小哥一走进岛原就好像磁铁掉进图钉盒里，又是白天没正式开始营业，谁都想看看这个俊俏的生面孔要干什么，听说他想买糕点送人，自动脑补了一系列少爷和花魁的故事，忙不迭推荐了岛原最负盛名那款玫瑰大福。
简而言之，一场乌龙。
“……哦。”不死川实弥悻悻地松开他的衣领。
这是风柱今天发的第二次火，第一次是听蝴蝶忍说幸太郎特意跑去给富冈义勇做了顿饭，于是他杀到樱柱小屋把正在午睡的人薅起来二话不说先大干了一通。在蝶屋范围内做的时候幸太郎是无论如何不肯出声的，不死川实弥知道他这点儿坚持，所以很恶劣地好好“折磨”了他一顿，逼得他说出那顿饭的原委，才气势汹汹去找富冈义勇算账。
他以为我是什么香饽饽人人瞧得上吗？
幸太郎只觉得疲倦。
莫名其妙遭此横祸，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但还是得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去浴间用连着水囊的胶管冲洗被射到深处的内腔。
太累了，不想那么麻烦了。
直接把肚子剖开洗一下是不是简单一点儿。
他拔开烟管比划一下，看着上面和日轮刀同材质的短刃，放弃了，起身到书案那儿拿了拆信刀。
鹦鹉秀吉回来时，被屋子里浓重的丁香花味道呛了个喷嚏。
“不死川阁下又来了？”它落到书案上自动收拾起凌乱的桌面，“哎呀先生，听咱一劝，那样凶暴的武士跟他冶游几次还勉强，长此以往下去可不行。”
幸太郎肚子上缠着一圈圈绷带，从屏风后面游魂似的走出来，随便往地上一躺。
“先生，咱懂得的，不就是森兰丸和信长那档子事儿吗？”秀吉也习惯了自说自话，“哪个大人物没几个宠臣呢？您贵为侯爵有点儿风月事有什么可避讳的，当年八云少爷他也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上至名门闺秀下至小家碧玉给少爷送东西的漂亮姑娘多得数不过来，如果真是求爱的一种表现先生也别都推拒掉了，选择一两个或者三四——”
由于双黄头鹦鹉是多配偶制，秀吉和伊右卫门的爱情观完全不一样，虽然也对最近柱们忽然开始给幸太郎带伴手礼这件事摸不着头脑，但一直积极给幸太郎做思想工作，完全不管方向对不对。
幸太郎一直都当耳旁风。
“龙崎大人，你在吗？”
屋外传来小清的声音。
“……我在，”幸太郎撑起身，“有什么事吗？”
“悲鸣屿大人来了，好像有事找龙崎大人。”
行冥先生找我能有什么事？
幸太郎很纳闷儿，出门到了院子里去见岩柱——
然后收到了岩柱的羊羹。
“龙崎不喜欢?”对于这个脆弱又自卑的同伴，悲鸣屿行冥比对旁人还要温和细心些。
“不、没有，我很喜欢，”幸太郎捧着羊羹，无声地叹了口气，“谢谢您行冥先生……”
“接下来还有任务吗？”悲鸣屿行冥微微停顿一下，“去我那儿坐坐吧。”
于是跟着去了岩柱的住所。
小清目送着樱柱和岩柱离开，回到缘侧，另外两个小姑娘也迎上来：“怎么样？”
小清摇摇头，捧起幸太郎留给她的、刚才岩柱送来的羊羹。
蝴蝶香奈惠路过，看见三个小护士围在一起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便发问了：“怎么了，小澄、小清、小菜穗？”
“香奈惠大人……”三个豆豆眼的小姑娘欲言又止。
“我们感觉，”小清最先说话，语气有些犹豫，“龙崎大人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了？”
“他吃得很少，总是坐着发愣……”
“连红豆馒头都不吃了。”小澄忧心忡忡地接话。
“对啊！生驹屋的红豆馒头呢！龙崎大人吃了一个就全部分给我们了！”小菜穗紧跟着强调，仿佛龙崎幸太郎不吃东西就是天大的事。
“晚上也不睡觉，抽烟抽得很凶，新帮他采买的烟丝不到半个月就用光了，而且……”小清放低了声音，“而且，我们不小心看到过，龙崎大人用刀划自己……”
“什么时候的事！”蝴蝶香奈惠神情严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快有两个月了……”三个小姑娘抿着嘴，快要哭了，“龙崎大人说他没事只是冬天心情不好，不叫我们说……”
蝴蝶香奈惠心里沉沉的，但还是对小护士们安抚地笑笑：“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谈一下的。”
必须要好好谈一下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把事情说清楚。
此时的幸太郎并不知道已经被安排一场坦白局，眼下的情况就已经够让他焦躁不安了。
他对于岩柱的邀请是有点儿困惑的，毕竟之前也没有太多的交集，除了任务话都没说过太多。本来还想帮忙做些家务以表答谢，但是到了那儿悲鸣屿行冥温和而坚定地阻止了他一切想要帮忙的举动，只叫他坐着喝茶，然后招待他吃晚饭，就像普通邀请客人来做客一样。
饭后又以天色已晚为由留幸太郎过夜，给他在浴室烧了热水，还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幸太郎简直毛骨悚然。
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觉得没有理由受到如此殷勤的招待，而且这一套流程和在风柱那儿也太像了。
他真的担忧那次锻刀人村和不死川实弥在林间的情事叫悲鸣屿行冥撞见了。
行冥先生，是知道了我会和人做那种事情才来找我的吗？是也想和我做那种事吗？
怎么办？
别的事都被拒绝了，现在要怎么办？
真的是在暗示我用身体答谢吗？
幸太郎缩在被窝里，咬着指节焦虑地思考着，身体一个劲儿地发抖。
难道真的要……
“龙崎、龙崎？”一个温柔的力道隔着被子抚摩他的脊背，“做噩梦了吗？”
幸太郎拧过身子，看见蹲在他旁边、一脸关切的盲眼壮僧。
“行冥先生……”他喃喃说，颤抖地伸出手臂，进行最后的试探。
而单纯以为他做了噩梦需要安抚的悲鸣屿行冥想也没想就张开了怀抱，像对待过去那些孩子一样，把他抱在了怀里，抚摩他的后背。
不过很快悲鸣屿行冥就发现，这个“孩子”在解他的腰带。
“龙崎，你在做什么？”眼盲无法阻止他斩鬼，却也无法了解当下的情况，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和对方牙齿打战声，紧接着，一个冰冷的身体贴了过来。
是完全**的。
“行冥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声音都在抖，冰棱一样的手指摸索着去解他的兜裆布。
“龙崎！”悲鸣屿行冥按住他的手，“停下！你在做什么？”
也许是情急之下态度过于严厉，惊扰到了这本就哆哆嗦嗦的小动物，幸太郎触电似的抽回手，连滚带爬地离开悲鸣屿行冥的身体，缩到墙边:“对不起！原来您不是……我以为……您送我羊羹是要……对不起！请原谅我！”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悲鸣屿行冥更加不解，摸索着捡起衣服给他披上，温和了语气:“我没有怪你，龙崎，但是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幸太郎抓着衣服抖得更厉害了，“您送我东西，又不要我回报，我以为您是那个意思……”挣扎着伏身行礼:“对不起，是我太肮脏了！”
“别怕，我没有怪罪你，”悲鸣屿行冥察觉到他的情绪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又不能贸然碰触刺激他，只能像安抚受惊的猫一样摸着他的头，“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听说你喜欢吃羊羹，就顺便买了些，上次会议宇髓他们都说带了东西给你——”忽然眉心一跳:“难道……”难道他们送东西是那个意思？
“没有！”幸太郎立刻否认，“我用别的事回报了的！我没有！”
悲鸣屿行冥这才稍微明白了:“所以是因为我没要你做事是吗？所以你才会误会我想要你拿**交换，是吗？”
其实从他的出发点很简单：他闻到了幸太郎身上浓重的花香，知道他受伤了、在流血，理所应当觉得要照顾伤员，起码不能让人家带着伤跟着忙忙碌碌。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太郎蜷在地上痛苦地抽噎着，“我不应该的……我当初真的不知道是那种事是不对的……是我不配，但如果没有……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有个地方可去……我好脏……我好恶心……”浓重的悲伤和自我厌恶像水流进他的身体里，又从眼睛里涌出来。
悲鸣屿行冥毫无办法，只能摸着他的头一遍一遍地重复“你很好”、“你不脏”，一直到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才发现他已经疲惫到睡着了，把他抱到床铺上，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
从杂乱的呓语里，悲鸣屿行冥大概理清了情况：龙崎心里暗恋着一个女孩子，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不敢表白，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了□□的纠缠，所以才会自我谴责、自我厌恶陷入这种痛苦的境地。
联想到今天的误会，悲鸣屿行冥猜想那个男人应当就是送了他东西才有了后面的事，虽然没有去过风月场所，但久经世事，花街有一套繁琐而暧昧的以物定情流程这岩柱还是听说过的。
可是刚才他又否认了宇髓……
悲鸣屿行冥在心中一个个筛过去，那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
第二天早上，悲鸣屿行冥起来时发现幸太郎已经煮了饭、切好了小菜。
“非常抱歉，昨晚言行轻浮冒犯了您，”幸太郎的声音听起来死气沉沉的，“请您任意责骂吧。”
“龙崎，这不是你的错。”悲鸣屿行冥温和地说，“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这些事情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你该和你的恋人好好谈谈。”
“我没有恋人。”幸太郎摇了摇头，“我不该有恋人的。”
“你该做出选择。”悲鸣屿行冥肯定地说，“你爱慕的那位女性，和与你有肌肤之亲的那位男性，你该选择一位作为自己的恋人，不然这样拖下去你的精神会被拖垮的。”
“我怎么选择？我有得选择吗？”幸太郎头一次用尖刻的语气反问，随即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话说到一半，转变成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不能从他这边着手了。
于是悲鸣屿行冥给不死川实弥写了封信，请他在空闲的时候尽快抽空和自己碰上一面。
信很快就经由鎹鸦传到了风柱手里，不死川实弥读了信有些意外，他平时和岩柱的书信往来并不多，也想不出有什么事郑重到要“当面”，又不要紧到只需要“抽空”。
难道是私事？
开玩笑的吧？悲鸣屿先生那么个人有什么私事需要找我商量?
这么怀疑着，不死川实弥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去了一趟岩柱的家，柱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悲鸣屿行冥也没多寒暄，开门见山发问。
“不死川，你是龙崎的恋人吗？”
不死川实弥很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