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既然父亲是鬼，那么为什么你们还要在一起呢？”

长夏记得那一天，母亲说了很多，但是到了现在，他零星记得的也只有那么几句话——

“这是我擅自与你们爸爸的约定。”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

若狭神社

这是姨母留给长夏的产业，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长夏与人间的联系——

简而言之，这是长夏百年来所有的收入来源。

为了保证神社的香火旺盛（收入稳定），长夏还需得时不时回来一趟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比如十年一回，如何都逃不掉的神楽舞。

毕竟自己怎么都在庙里盖上了一个活神仙的名头，总是不出面，下面的人也不好办。

况且——

这本来也不该属于他。

一层层蒙上衣衫，穿着庄严的祭祀之服，身后随着几位赤白的年轻巫女，手持神乐铃，轻晃。

姨母是侍奉神的巫女，膝下无儿女，也没有留下可靠的弟子，只是匆匆教导过他几年便赫然仙逝——

接过这所神社，实在惶恐。

生于不知名的山野，对神社的经书也是一片茫然，却来做这若狭神社的大拿，那时年轻的长夏着实惶恐。

『所有生灵都是因恩泽而生。』

轻启足音，踏点心声。

『这并非姨母的选择，而是这恩泽的选择。』

台前，展开桧扇。

『受了恩泽，便好好生活吧。』

一曲神乐，轻舞浅吟。

*

神乐舞是祈福消灾的舞蹈，半天下来也是相当考验人的气力，剩下半天也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祭典。

这里有很多人都记得他，年少黄发，年轻气盛，年老蹒跚，看了太多，所有人却也记着他不变的模样，被赞为活神仙，大许如此。

但是，他始终应该和他们是一样的。

被巫女的队伍簇拥着在街上缓步游行，象征着恩泽的降临，灾厄的离去。

在这里，虔诚地祈祷，是能够得到回应的。

当长夏第一次游行的时候就明白了。

第二日换下那身繁重的礼服，长夏不由得上街走了起来。

是个凉爽的阴天，太阳偶尔照在身上也能享受到几分难得的惬意。

他在若狭这个小地方巡视着，从白日，到夜晚。

没有战争，这样和平，也着实能让人不由感慨一番。

只要经历过战国，便会觉得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初夏之时，戴上稻荷神的面具，一方面是为了祈求若狭秋日的稻谷丰收，一方面也是长夏难得的虔诚。

『稻荷神大人在上！请保佑我有机会好好再种一回田吧！』

虽说老早以前是采药郎，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想有一块自己的药田。

那样生计多稳啊，野生草药又不好找，也经不住他们这些采药郎天天挖。

就算后来接管了若狭神社，长夏也忘不了这个微小微小的愿望。

但是就是这样淳朴的愿望，还是给落了个空。

因为种种原因，长夏不可能长时间亲自在同一个地方精心经营属于自己的田地。

最初的起因，也只是因为自己年少无知的惶恐，以及被从未见过的光辉晃瞎了眼。

不过要说悔不当初也是不存在的。

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他又好像切实的多了些什么。

一直，到现在，甚至还会继续在未来延续下去的东西。

*

立夏和长夏是不同的。

虽然意识不到自己大概是多少年岁，只知道自己肯定比长夏小上些许，但是立夏至今为止确实仍只是个孩子。

就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时候——

挑完了道场所有的师兄，趾气高扬地回到了家，兴冲冲地吃下长兄亲自掌勺的美味之后，一脚踏上了桌子——

“长夏！我要跟你打架！赢了我要做阿尼甲！长夏来做我小弟！”

长夏&妈妈：……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但是立夏更加的锲而不舍了，跟在长夏屁股后面，缠着要和他比划比划，但是不知道怎的，总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立夏还记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时候，长夏也和父亲一样，总是这样一连几天不在家，回来的时候也总是一起。

妈妈说，爸爸以前也是某个道场的大弟子呢。

长夏一定是和老爸去进行秘密修行了！

立夏如此坚定着，也一直都很相信自己温温和和的木讷大哥其实和老爸一样是个绝世高手来着。

本道场天才会比他们还厉害哒！

但是对立夏来说，实战是进步的最好的途径，普通的修行已经对他这种天才不起作用了。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会跟丢，所以立夏干脆就在某一天晚上长夏要跟着老爸出去的时候，一把黏在了他的后背上。

大有不答应他就不放手的意思。

这时候父亲发话了：

“长夏，和他打。”

“老爸？可是，立夏还小——”

“打了以后就知道分寸了，反正也死不了。”

父亲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长夏犹豫了几许，却也还是牵强地答应了。

当然，还有一句话，更是让他后来无法放下对长夏的探究。

“难不成你还会用血鬼术吗。”

立夏当然很厉害，与长夏的对立更是让他放开了手脚，甚至当时也用出了自己的血鬼术(后来也才知道这是他的血鬼术)，轰没了一座山头，气得长夏一下子开启了暴走模式。

“我的稻荷大神啊！！！！！！那座山头的药和菜多好啊！！！！！！都被立夏你这败家小子轰没了！！！！！”

唉，这是长夏的软肋来着，但是自从他也开始和他一样流浪之后，立夏就没法拿这招威胁长夏了。

但是自此一“战”，他的血鬼术，属于他的战斗流派也开始成型。

在向父亲取经之后，他立下了挑遍天下道场的宏愿，强大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还有若干流派强者等着他去发现真是太好了，能让长夏老哥苦恼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于是他离家出走，去走天下，为了自己的宏愿。

等再一次见到长夏的时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我……又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战国·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