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痛觉延迟

罪名我难免,地狱我难逃,

孤苦情怀更永难消解;

这苦刑便是对我的回报:

它总是不灭,又总是毁灭!

——拜伦

疼痛总是来得很迟,往往在肉眼看到伤口之后,痛感才会姗姗来迟。有时会更久,久到伤口已经愈合,这连绵不绝的阵痛才会一刻不停地侵扰灵魂。我直到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疼痛和受伤并不是绑定的,出血量并不影响感官的放大,肉眼能观测到的平静并非真正的无碍,暴露在视野下的邪恶也不是绝对的黑暗。

而此时此刻,黑夜中沉睡的吉原不似往常任何一天,歌舞升平的景象消失不再,反而因为战斗巨大的声响躁动不已,像极了煮沸的一锅开水,不安分地咕咚咕咚冒着气泡。许许多多的气泡上升、破裂、发出噪声。有一个方向传来房屋垮塌的声音,如同被什么利器重击,嘭地坍倒。

炉膛内被猛地添进一把干柴,火又开始烧了。

像几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将吉原游廓整个焚毁殆尽的那场大火一样,焰光已经升腾在建筑之上,从地面一直燃到屋顶,把垂幔烧毁,使玻璃爆裂。灯笼里的烛光熄灭,因为有更盛大的火炎替代燃起,一直攀升到瓦砾上,在作为幕布的黑夜前跳跃着,用浓黑的烟雾遮掩卷过的冷风,将月色映成晦暗的倒影。

到处都充斥着尖叫声。恐惧的残响盖过燃烧的噼啪,炼狱杏寿郎紧紧牵着我,我们、善逸少年还有槙於和须磨,跑出蕨姬储藏人类的粮仓,带着被封印在衣带中的女孩子们,追随着人流向吉原的出口跑去。

我们必须分开行动,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有人需要去追寻鬼的踪迹,将她灭杀在黑夜之下,还有人要去疏散游廓的民众,因为鬼杀队肩上承担着更重的责任,而个人的得失必须被放置在无辜的群众之下。

不同的任务标志着不同的方向,自然有着轻重缓急的分别。显而易见,我和槙於、须磨三人更应该负责疏散人群,这是我们可以做到并且做好的工作,而宇髓先生他们则必须承担更艰难更重要的任务。上弦之鬼,那是超出大家理解的量级。

炼狱杏寿郎自醒来后,在这些月里已经将与上弦三的战斗讲过许多次,连为了分析要点的柱合会议都开启过两次。上弦之鬼是与下弦截然不同的类别,其差距大到恐怕可以用两个物种来形容。现任鬼杀队中所有成员在此前从没遇到过上弦之鬼,更别提与之战斗,在这方面所有人都是空白的,只有炼狱杏寿郎切身地体会过。

现在,是第二次。

我当然知道杏寿郎在想什么,哪怕他深藏在心中的纠结也一清二楚。他应该去战斗,但此刻我站在这儿,那么,就得由我来开口——宇髓先生将双刀挥舞着收回背后,他摆摆手,语气是已经做好决定的不容更改,但听起来还是很轻快:“好了,炼狱,就拜托你去疏散民众了。”——没说出口的话只能咽回去。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宇髄天元,他笑着,伸手指向自己,“杀鬼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他们……伊之助和善逸已经在他身后站定。

杏寿郎原本搭在刀上的手这会儿握紧了刀柄,这是一柄世间最普通的日轮刀,没有变色,不指向任何呼吸法,与谁都不匹配。“杏寿郎……”我出声想要叫他,理智念叨着或许应该告诉他去吧,没关系,去战斗吧。但语言有时太过单薄,我无法用简单的几个字来倾诉全部内心,即使我可以,也必须和他死在一起。

但他不是任何人,他是炼狱杏寿郎。他松开握紧刀柄的手,笑着缓缓点头:“嗯,”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洪亮自信,“这边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多小心!”他们没有说更多的话,战斗的嘱咐也好,注意的事项也罢,同僚多年,未尽的言语总在眼神对视的刹那就能被读懂。他们了解彼此,也会信任彼此。

宇髓先生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帅气地说着放心,带着伊之助他们轻快地跳出洞穴上的开口,飞速朝着方才巨响的方向跑去。

但是……只有炭治郎不在这儿,可远处隐约传来的巨响却越来越近了。他会遇到蕨姬吗?我有些担心。

“还好吗?”杏寿郎转过身问我。我点点头,他用目光将我上上下下又仔细地检查一遍,确认的确没有什么伤势后,才放心地看向槙於她们,询问她们是否能够行动。槙於和须磨比我受的伤肉眼可见的要多些,大概是被封印在衣带之前就已经与蕨姬有过交手,但这两位女士毕竟是忍者出身,经历过诸多训练与磨难,身体素质也比我强上许多,即使这样都比我神采奕奕。

宇髓先生的忍兽肌肉鼠鼠寻找到洞窟的出口,我们招呼着从衣带中醒来的女孩子们一同离开。跑出后我才知道这个粮仓被隐藏在什么位置,沿路只有低矮破旧的木屋,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酸臭,处处显出荒败与苍凉,几乎是吉原的最边缘。

会居住在这儿的人大约是游廓的最底层,贫穷是他们的必备品,褴褛衣衫遮不住对生活麻木的无望。不仅如此,还有更可悲的人生被捆绑在他们身上。有的是人——出生在别处的似乎“更高贵”的那部分——用恰如虫豸、老鼠一类的词汇形容他们,好像出生在这里的他们污染了吉原、破坏了游廓的生态。即使这不是能够自主选择的。

可是关乎生死的灾难面前,人类都一样。无论你是富贵贫穷,都只能不顾一切地冲着安全方向竭力跑去。惊慌是一种会在人群中迅速传染的病毒,用不了多久就能染得每个人都颤抖不已,正迈着步子的小腿肌肉也哆哆嗦嗦。无论是卖身于此的游女还是前来寻欢作乐的客人,无论是颐指气使的鸨母还是委曲求全的侍从,数不清的人从房屋中挤出,汇聚进奔跑的人流。

原来吉原藏着这么多人,这会儿你分不清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是哪一个,因为灾难正紧紧追在后面,轰然作响。

被疏散出那道精美门楼的人群四散而开,安全了吗?没人敢回头张望,他们的逃路没有尽头。杏寿郎他们正在招呼人群迅速撤离,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个逐渐模糊的背影,忽然想到:那些被困在这儿无法逃脱的女子会顺势离开吗?她们的命运会得到更改吗?

这些念头出现得很突然,但在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一切。直到花街中声响愈演愈烈,危机感惊呼糟糕了,我回身看去,只能在无边的夜色中隐约看见几道闪烁的红光飞出,炽烈的红色无情割裂建筑,砖瓦掉落时砸出堪比爆炸的动静。

明天这里会是什么样?我竟然还有闲心思考这个。不过很快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我的思维……或者该说我的身体,皮肤之下的零部件各有各的主张,它们各自成为大脑的上级,凌乱地发号施令,而脑意识空有指挥的虚名,除了让我无限发散乱七八糟的念头,连让我眨眨眼的权利都没有。

眼前火光燎天的景象逐渐模糊,被涂抹成斑斓的色块,我先是感到眼睛酸涩,很快湿润自顾自地冒出来,围在眼眶边缘,仿佛一眨眼就会落下。但并没有落下,因为色块最终归纳成统一的白,浩瀚无边的纯白向我眼前挤压而来,呼吸艰难,神经中枢没法运作,大脑就比任何部位都沉重了。在下一秒我没能站稳,险些跌向地面。

火热的一双手立刻紧紧搀扶住我。

“朝和!”炼狱杏寿郎焦急的声音正在呼唤我的名字。幸好听力装置还能正常运转。我茫然地抬头看向他的位置,或许看到了,但杏寿郎手上的力气没有放松,甚至声音里的担忧更浓烈了。

“朝和,还好吗?”他的某个尾音似乎在颤抖。我闭上眼,脑袋已经无力地挨在杏寿郎肩头,依靠这支撑重新缓冲,但无力感顺着脊椎一路向下,手指酸软,冰凉的指尖呈现麻木,双脚脱力般软了一下。

炼狱杏寿郎扼住我的腰,现在我只凭借他的力气站立了。[嗯嗯]

我很快醒过来,即使身体没能完全恢复正常,意识海里乱得如被飓风摧残过,没有一个念头能坚强地冒头。思考的能力得到放弃,我保持着大脑空白,在炼狱杏寿郎怀里大口喘气——不这样的话,就活不下去——这是身体的本能在警告我。我对原因一无所知。

炼狱杏寿郎只能紧紧抱住我,直到我重新有力气控制四肢。应该是不长的一段时间,但他的脸色在我印象中是第一次这么凝重,我尝试着站稳,想对他露出笑容。可是动作做出前,鼻腔忽然难以忍受的痒,某种濡湿正在下坠,让我不觉想伸手去触碰……

炼狱杏寿郎一把抓住我的手。

咦?

现在可怜的、混沌的大脑分析不出用意,我奇怪地看向他,但不等在炼狱杏寿郎赤金色的眼睛里找到自己,一股腥臭味便堵在我的呼吸之前。我看到皱紧眉头的他眼中,脸色苍白的自己,鼻尖两道犀利的红。

这个晚上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夜晚,所有灾难接踵而至,我昏沉的大脑几乎没能记住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一切清晰得可怕——蛇柱大人是在我发生状况后不久被肖恩载来的。肖恩车开得极快,刹车时轮胎碾过路面发出挤压的刺耳擦声,地面上轻易划出两道灰黑辙印,蛇柱大人伊黑小芭内与肖恩一前一后地跳下车。

游廓入口聚集的人实在太多了,吉原中发生的剧变无可遮掩,即使有有栖川家出面,也还是惊动了警卫队前来。汽车只能开到这里,喧闹堵在入口处,形成实体般的屏障,叫人不敢入内。

与伊黑先生和肖恩汇合时,杏寿郎正替我擦去鼻血。须磨小姐惊慌失措地围着我打转,眼泪收不住地往下落,槙於小姐一定也没见过这场面,她一边努力制住须磨,一边试图指导我别仰起头。场面太混乱了,伊黑先生脖子上缠绕的蛇无声吐舌,他从喉咙里榨出一声疑惑的低音。

等我们终于赶到战场时,战斗已至白热化。藏身花街的蕨姬是上弦之六,但上弦之六并非只有她一人,还有她的兄长妓夫太郎。这对兄妹看着迥然不同,任何第一眼看到他们两个的人都不会生出原来他们是亲生兄妹的念头。即使鬼化会破坏原本人类时的外貌,但在蕨姬身上如同美貌加成的花纹,转化到兄长身上时,则夸张地凸显了他身材的极端与外貌的非人。

妓夫太郎极其瘦,瘦到像是只有皮肤裹着骨骼,绿色的头发凌乱地扎着,过长的刘海中藏着一只金色的眼睛。他笑着露出尖利的齿,惨白地咬向空气,从骨架子中冒出的声音嘶哑而轻扬。他双手各持有一柄红色镰刀,正和宇髓先生缠斗在一起。但情况并不乐观,他们角斗时轰出满地烟尘,房屋压倒一片又一片,宇髓先生并非是他的对手,难分难舍的局势中攻势化为守势,借出招防守对方的攻击。

屋顶上炭治郎三人正在围攻蕨姬。那个美丽到诡异的女子背后张扬出数条衣带,从多个角度毫无纰漏的急速冲向三人组。他们只能各自应敌,击开袭来的衣带,但纯然的信任让他们异体同心,无声的默契正让他们互相配合,水流与雷电交错,为伊之助开辟出冲向目标的道路。

再回想起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感叹,幸好我们去得及时——

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三人合力砍下蕨姬头颅的瞬间,妓夫太郎的攻击变得更为凌厉,他没了继续战斗的意思,干脆利落地转变刀刃劈向宇髓先生的手臂!幸好,蛇柱大人在那个瞬间加入战局,细长的刃撇开血红的镰刀。

攻击被挡开,妓夫太郎金色的眼睛斜着瞥向他们,他哼了声,嘴角向下压,但没有恋战,从他手臂上飙出的血液顷刻间扩张成数道弯月,弧形利刃砍向伊黑先生他们,而在脱战的那个瞬间,妓夫太郎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向抱着蕨姬头颅跑开的伊之助。没人看清那个瞬间。

“等等!”

“伊之助——小心!”

惊恐的呼声在同时响起,但声音总是太迟了,迟得仿佛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红色的镰刀反身穿过伊之助的胸膛,不等血液溢出,妓夫太郎已经轻巧夺过蕨姬的头颅。拔出刀刃时蕨姬身后那些乱舞的衣带无限抽长增生,失去控制般劈向四面八方。

我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动态视力远没支持我捕捉到剧变的发生。在建筑碎裂的同时,炼狱杏寿郎反手将我抱进怀里轻身躲开攻击范围,他把我整个搂在怀里,我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巨大的躁动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远处的黑夜在盛大的火光下显得模糊不可分辨,空气颤抖到扭曲,一颗星子也没有,木料燃烧后的焦焚味呛人无比,追随着飘散的烟尘爆裂四散。没有声音,寂静是逐步逼近的死亡前奏,无声弹唱着终结的悲凉。

我在杏寿郎怀里恍惚很久,下意识攥住他胸前的衣裳,布料被揉皱,耳鸣声像涨潮,不断涌向耳蜗,我晃动脑袋时可以那么轻易地听到沉闷的浪声。

四周只有焚烧在表演,空气中温度攀升,滚烫的触觉已经贴着我裸露在外的皮肤。炼狱杏寿郎说着什么,我看见他嘴唇张合,但什么也没听清。他皱着眉,大略地在我身上捏了几下确认我没因此受伤后,护着我靠到未坍塌的一处墙边藏好。做出这一系列举动时他的左手始终放在刀柄之上,指节发白,而手腕上青色的筋脉用力隆起。

原来战斗远没有结束……

但人总是后知后觉,在结局到来前才会回首:如果当时我不这么做的话,现在的走向会否不一样呢?人总是这样容易摇摆。

我努力回忆那一刻,然而记忆中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双眼观测到的一切。就像现在,我试着用文字记录这个夜晚,已经写了太多了,记录的见闻逐渐耗干墨囊的生命,字迹越发浅淡。这是叫我放下钢笔的提醒,目光流过前文,昨夜的每分每秒转变成纸页上墨迹未干的文字,但描写永远过于简单,不能具象我所看到的万分之一。

不等我再次拿起钢笔,一个白瓷小碗被塞进冥思苦想斟酌文字的我手中。我抬头看去,是胡蝶忍。“快喝。”她笑着弯起眼睛,温柔的语气明牌命令。我的表情在那个刹那僵硬,双眼沉重地跌向手里的药碗。

——这个超苦的!

事实上,我应当是这次所有受伤人员中情况最轻的那个。回到蝶屋后,胡蝶忍最初都没注意到我——那不是肯定的吗?战斗与我擦肩而过,我明明都没受伤来着——杏寿郎形容了我流鼻血时的状态,我严重怀疑他夸大了形容,不然忍为我检查起来不会面色沉郁。最初确认症状为过度疲劳导致的血气上涌,但我既没有疲劳,更不存在过度。

我只能详细地向她描述那天的情况,从头到尾,她一边从朴素的砂锅中盛出冒着白烟的深色药水,一边分析:“那应该是你错误地使用了呼吸法的缘故。呼吸法的快速运转有助于使用者身体中血液的流动,而错误使用后,情况严重的会导致气血逆流。”

老实说,故事已经发生到这里,我还是不知道呼吸法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和它之间隔着厚厚的名为科学的障壁。对于忍所说的我使用了呼吸法的论点,更是觉得难以置信——我没有学习过呼吸法,从来没有!杏寿郎也没有教过我。

最多只是在梦中,被外祖母搂在怀里时轻声提示过注意呼吸的调动,没有口诀,没有教授,仅此而已——何况那种全身都被呼吸平衡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在我的意识脱离梦境后,很快就结束。如果这是错误的源头,那后遗症未免也太严重了些……

但我又能在医生面前如何反抗呢?看着已经被奉上的药,也只能乖巧地捏着鼻子灌下一口,药汤还热着,苦味恋恋不舍地徘徊在舌根处,让我在喝下一口前始终为此浑身战栗。

胡蝶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直到我将药喝完,她才心满意足地收拾起东西。

结束“惩罚”后我看也不敢多看,只舍得留下一句再见,就忙不迭拿起钢笔和笔记本跑出忍的实验室,回到洒满阳光的走廊上。杏寿郎正站在门口,看他的样子似乎正要敲门。那天情况太过突然,我想他真的吓坏了,因为后来他死死抓着我手腕的手一直在颤抖,与一贯镇定自信的炎柱大人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即使现在忍一再表示我的身体很健康,他的疑虑也没能打消。

“好些了吗?”他的提问就是证据。有栖川朝和现在是炼狱杏寿郎眼里的玻璃娃娃,还是处于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那种。我凑上前主动牵住他的手,“喝了药啦!”这是让大家都安心的方法,包括且不限于杏寿郎,“那个真的太苦了!”我忍不住向他抱怨,能不能不喝了?

问题还没出口,他就将另一只手举到我面前,向我展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内装满形状可爱的金平糖,阳光下这些迷你的糖粒晶莹剔透。好吧。我从里面倒出几颗扔进嘴里抿着,果味微甜缓缓扩散,逐渐覆盖过药味。

“蛇柱大人已经走了吗?”我问道。

“嗯。”杏寿郎点点头,“伊黑会先去向主公汇报。等宇髓伤好后,应该会再开启一次柱合会议。”[吃金平糖捏]

这当然可以理解。毕竟这次成功斩杀了一位上弦之鬼啊!听说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没有任何一个上弦之鬼被斩杀了,上弦之六的死亡具有重大的特殊意义,它是鬼杀队新旅途的第一步,是砍破黑夜的第一刀。虽然受伤惨重,但事实如山,上弦之鬼并非不可战胜的。

我们一同走着,灿阳温柔地洒落,铺满并肩的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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