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京都

凄厉的鸦鸣如冰刀入耳。

薄脆的宁静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的撕裂了。

听到“京都”二字,幸膝头那本鳞泷先生的笔记陡然失重,“咚”地一声砸落木廊。

那声响突兀地撞破了夜的屏障,与她灵魂深处某种无法名状的警报瞬间共鸣。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失控地狂乱跳了起来,喉咙立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带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和反胃的恶心,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髓极速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京都,她曾经的故居。

为什么……如今听到这两个词,还会有这种反应?

是因为前世的夫家吗?

那是个吞噬了所有光线与希望的吃人宅邸。

那些血色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变得模糊而遥远,对雪代幸来说那更像一个会吞噬的黑洞,她有时甚至看不清洞口的形状,只有一片虚无和冰冷。

可在野方町那些平淡而温馨的日子,在峡雾山与义勇和锖兔那些艰苦充实而愉悦的训练,蝶屋姐妹真诚的笑容……这些画面如此温暖,如同黑暗中悄然点亮的微光,早已让恐惧深埋进不会再触碰的角落里了。

但是心里也在一瞬间涌上一股矛盾的情感,它叫嚣着,让她不要去京都,永远不要回头,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决绝的告诉她,她必须去,她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没做完的事……是什么?

“嘎——嘎嘎!”朔焦躁地扑打着翅膀,嘶哑的鸣叫带着前所未有的担忧,这一次它没有再说那些自满的冷笑话来吸引幸的注意,它落在幸面前的桌案上,最喙轻轻啄了啄幸,试图将幸从那片无形的边缘抓回来,“幸?”

幸却无意识地咬住了右手的食指指节,指尖传来的钝痛感让幸心里一惊。

这是前世的她,隐忍时无处宣泄的近乎自残的习惯。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幸猛地克制住了,只是在指节的位置留下了两个深深的牙印。

“没事。”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京都那么大,她也早已偏离了前世那个令人绝望的结局。

不一定是……那只鬼,即使是,她该做的事也是斩下它的头。

她手中的日轮刀,就是为了斩断那些带来绝望的源头而存在的,是茑子的死,锖兔的牺牲,鳞泷先生的教导,也是为了那个沉默的少年份无声的守望。

那些刻骨的痛与恨,早就已化作雪代幸挥刀的信念。

她恨鬼,这憎恨不是源于模糊的前世,而是如今亲眼所见的惨剧,是刻在骨血里的责任。

没有时间犹豫了。

幸勉强地压下翻腾的寒意,冲进里间铺开纸条,抓起笔。

她握笔的手却止不住的发抖,指尖冰凉僵硬,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

幸强迫着自己镇定的写完字条后,匆匆将字条塞进砚台下方,浑然未觉墨迹透纸的慌乱。

她快速地收拾着出远门必备的一些物品,拿起日轮刀检查刀镡和鞘带时,冰冷坚硬的触感带来熟悉的安心。

然而,就在弯腰去捡拾一粒滚落脚边的药丸时,目光却无意间扫到壁橱最底层的一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静静躺着一只积满灰尘的木匣子。

那里面,有一只放了很多年的红色纸鹤。

她猛地移开视线,像是被那木匣烫到一般,迅速直起身子,一个极其模糊的片段突然刺入了她的脑海。

那是她前世在竹林奔逃时……一段极其微妙的记忆,她被灌木绊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就在她挣扎要撑起剧痛的身体继续时,眼角余光却瞥到另一团更浓重的黑影也被绊倒在地。

它正无声地痉挛着,脖颈以一种完全折断般的姿态向上扭动黑暗中,然后它迅速扑了过来……

这混乱的碎片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只留下更深的寒意和毛骨悚然。她没有再理会那颗掉落的药丸,一把抓起备好的包裹和日轮刀。

刀鞘在转身时重重撞上门框,发出空洞的回响,在寂静的深夜里久久震荡,如同她无法平息的心跳,也像是对那个角落木匣的仓促告别。

长途奔袭,披星戴月。

当荒废神社那倾颓的鸟居终于在晨光中显现出模糊轮廓时,雪代幸终于赶到了与勘察队友交接任务的地点。

长途不休的奔袭榨干了体力,但她浑然未觉。

空气中,陈腐的香灰味与深秋草木腐烂的气息浓烈地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不断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

一个身影从神社主殿深重的阴影里几乎是“滚”了出来,动作带着点仓促的滑稽。

他同样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连续侦查的疲惫和些许睡眠不足的浮肿,看清来者是幸,他明显松了口气,咧嘴扯了个算不上好看的笑:“是雪代啊!太好了,总算等到人了,我是村田。”

幸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遍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好像是当年藤袭山选拔时的同期生村田。

“现在什么情况?”幸单刀直入,声音带着赶路的微喘。

“哎呀,你来的太及时了!我在这儿等得都快被蚊子抬走了!”村田语速很快,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一丝紧张下的絮叨,“情况比预想的可糟多了,来勘察的人加上我原本有三个,可是另外两个家伙到了约定的时间却杳无音讯。”

“那个东西滑溜的很,藏的非常深,一定不是普通的鬼!还好总部派了丙级队士赶到……”

他继续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雪代幸逐渐变得凝重的脸色。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不需要派柱过来吗,那东西很聪明,藏在一个很难光明正大去探查的地方,好像是个很有钱有势的人家,叫什么来着?”

他皱着眉,努力回忆着情报,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

幸凝神听着,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冰凉的日轮刀柄,仿佛那点金属的寒意能给她一丝支撑。朔站在她的肩头,小小的脑袋不安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发出低低的“咕”声,像是在提醒她保持警惕。

“对对,就是那个,”村田猛地一拍大腿,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随即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暗谷家!对,就是暗谷家的宅邸里!”

暗谷。

那个她以为早已逃离,用尽力气去遗忘的姓氏。

她的脸在刹那间褪去血色,下颌线绷紧,那源于身体深处对京都和暗谷家族本能的排斥再次翻涌而上。

脚下的土地仿佛在燃烧,京都古老的魂魄在晨光未至的黑暗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水车转动的粘稠声响,血池浑浊的倒映中,是幸破碎变形的脸,无数被搅碎的人体组织在血池中漂浮……

这些血淋淋的画面与竹林里那个向幸转过来的模糊黑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那东西一直盘踞在那里,在暗谷家的宅邸里等着她。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有冰冷的决绝, “带我过去,现在。”

不能再逃避了。

雪代幸必须亲手去斩断,为了那些可能正在遭遇她前世噩梦的人,也为了……那缠绕她两世,来自地狱的锁链。

朔在她肩头发出一声急促的低鸣,翅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幸抬手,习惯性地挠了挠它的头以示安抚。

村田看着幸异常坚定却难掩苍白的侧脸,用力咽了口唾沫:“行行,跟我来!不过……现在去不了啊!”

幸的脚步猛地顿住,目光锐利如刀般钉在村田脸上。

村田一摊手,连忙解释:“你知道的,我们鬼杀队不是官方的组织,没有通关文书没有办法进去,而且……暗谷家现在守卫森严,别说夜间潜入了,白天更是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因为他们家的夫人要临盆了,紧张得很!”

“夫人?”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对啊,”村田长叹一口气,“前几年刚娶的夫人,据说是位很漂亮的女性……”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打量着幸的脸。

咦……?

他总觉得,眼前的雪代幸和那位夫人眉眼间似乎有几分说不清的相似……是他的错觉吗。

接着,那个一路上都显得冷静的女孩,突然上前一步,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吃痛。

“名字!”幸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急切,眼睛死死盯着他,“她叫什么名字!”

村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脱口而出:“惠…惠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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