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中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日、像此时此刻这样怒发冲冠了。年轻警探落在疾驰列车的顶棚上,眼底似乎有什么在熊熊燃烧,如同两团象征不祥的鬼火。
——我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我要把这样的愤怒也一并传达给你的主人吧。
——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无惨!!
*
鬼杀队是不被当局承认的民间机构。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如果鬼这样的存在被大众知晓的话,反而会引起一系列社会动荡。曾经乱世的人们为了如今盛世的所付出的牺牲就要毁于一旦了。
想要把明晃晃的一把刀藏起来,稍微还是太勉强了一点。介于《废刀令》并不针对军人、警察和宪兵,稍稍有些莫名烦躁的望月初干脆决定扮成警官,大大方方的带着刀出门。她将自己变装成“他”——化身为名叫“藤田始”的警官。
和转生前一样,魔性的美丽依旧在她身上显现。
高高在上、触不可及却侵略性十足的美是朝仓市的标志,她就像一片艳丽得胜过红花的枫叶一般,在如绿林般的女眷中无比夺目。就像一条花色无比美丽的毒蛇,美丽动人,也满腔毒液。
转生之后虽然依旧拥有那样惊心动魄的容貌,但看上去更加中性一些。她身上依旧螺旋般的辐射出魔性的美丽。更结实柔韧而有力的身体,还有着一张雌雄莫辩到“让人误会成为美丽异性”的面庞。她像一只大猫,有着优雅的姿态、柔软且强壮的躯体,还有那样致命的武器。
真是昳丽而危险的花呀,犹如绽放在地狱深处的魔性之花。
*
藤田警员可真是一位相貌俊俏、脾气温柔又行为举止礼貌得体的年轻人呀!
列车上的少女们感叹道。
望月初,或者说是现在的藤田始用着“执行重要人物”的名头,靠着自己精湛的演技和过人的胆识瞒天过海,所有人都认为她——现在或许该说是“他”就是一位正直勇敢的年轻警员。
“请不要这样,”仿佛真的是一位温柔的年轻男子一般,「他」有些腼腆的笑了,温润、柔软、似乎是十分无害的样子,“我在老家已经和一位名叫胜子的姑娘订婚了。阿胜是我的青梅竹马,尽管她不知道,但这样还是会让我的未婚妻有些为难的。”
岩胜呀,就原谅自己的一时兴起吧。看在怀春少女如此可爱的份上,就暂时化身为一位“温柔体贴的未婚妻”吧。
伪装为枯叶的蝮蛇露出了笑容。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望月觉得前来检票的列车员似乎有一丝异常,可她有说不出究竟哪里有异。只是觉得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眼皮似乎变得有千斤重一般,越发沉重,昏昏沉沉的几乎合上。
*
“诶?”当她再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枯山水,是继国家的庭院,她余生六十年里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理应逝去的宗胜和胜姬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还是虎千代的宗胜正与妹妹在庭院里嬉戏。嬉闹间,初听见孩子们只言片语里有着“父亲大人”这样的词汇。“父亲大人”是指岩胜吗?她想急急奔去拽住正在和胜姬玩耍嬉闹的虎千代,可突然觉得身体有些沉重。
低头望去,发现自己还穿着武家正室该穿的厚重服饰,双手白皙柔软、没有半个茧子。稍微感受了一下头发的长度、用双手描摹着自己的面容,她立刻意识到——这样的姿态并不属于“初”,而是“市”的姿态。
外面是夏末的正午,蝉一声声戚戚的叫着,暖风裹挟着阳光,就像以往无数个昏昏欲睡的午间一样。究竟那四百年中的浮生种种不过是午觉里的黄粱一梦,还是眼前这景象才是一个剧毒的美梦呢?
一个她魂牵梦绕的身影走进了屋内,还带着温柔和平淡的气息。骄傲而细腻,执着却敏感,严苛也温柔,光是注视着那个身影,阿市又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变得柔软了起来。有个没出息的声音在心底窃窃私语——留在这里吧,深陷、溺死在这温柔乡里吧。
“市……”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眼前的“岩胜”还来不及露出惊讶的事情,便向后倒去,数以千计的弯月从阿市身后涌出。“别在……这里……驻足……不前!”
“!”本能转头看去,只见在无数弯月从她身侧飞过的瞬间,她又蜕变回了望月初。映入眼帘的只有那六只眼睛的鬼武士。
——别在这虚幻的温柔乡里驻足不前,
挺直你的脊梁,拿起你的刀,继续战斗。
别倒在与我战斗之前。
我们早就约定过了,
不是你将我斩首,就是我将你变化为鬼。
原本的庭院化作乌有,只有空旷平静的湖面和高悬的月亮。
“你果然在这。”蝮蛇尖利的牙上淌着让草都枯萎的毒液,初的右手扣在刀柄上,似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知道怎么做。”黑死牟并不否认自己夫人的话,他的手也搭在刀柄上。他能明确地感受到在刚刚那一瞬间妻子所爆发出来的不悦,相较于以前更内敛的性格,她现在奔放了许多,就算是下一秒便抽刀想要斩下自己的头颅,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啊,我知道的,”从这样的梦境中解脱的方法只有一个——拔刀自刎。望月毫不犹豫地斩下自己项上头颅。挥刀之前,她的双目明亮得惊人。
黑死牟认得出那个唇语:你等着我。
望月从梦中骤然醒来,感到她怀里有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大概是有个少女想要进入自己的梦境、破坏自己的「核」,却被身体的本能以及与自己的精神所连接着的岩胜所察觉。作为忍者,自己的身体本能的利用生理上比少女更加强壮、有力且富有战斗经验的优势,迅速反过来制服了对方。
一边维持平衡、一边半站着控制住少女的“藤田”睁开了眼睛,回到了座位上。「他」右手牢牢扣在女孩白皙的颈子上,左手强硬地箍住女孩的身体,就这样暧昧的坐在列车的座位上,从东京来的巡查长——藤田始先生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他」的声音超乎寻常的温和柔软,贴着少女的耳侧轻声说道:“好了。能给我好好讲一讲,你袭警的理由吗,小姐。”
——如果不讲实话的话,大概马上就会因为“种种原因”死掉吧。
年轻的小姑娘并没有想过会遇上这样的情况。和被告知的完全不一样,不是说过是“绝对不会对普通人动手”的吗?为什么要来阻碍自己,明明只是想做梦而已!
“扯谎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了趣、还是冷静下来了一般,巡查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就像看透了她的把戏那样,哪怕看不见,也能知道那双幽深的青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我就当是执行任务途中遭遇歹徒袭击、迫不得已拔刀自卫解决,这种理由来处理好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同伴,但是明显自己此刻的性命要更重要一些。女孩几番挣扎后,最后还是倒豆子一般把事情都说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故事吧:不满于现实现状的年轻人们想要通过做梦的方式沉溺在不可能的幻想温柔乡的方式来逃避现实。
为了能够逃避现实、继续做梦,这群傻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不就和抽大烟一样么。”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后,藤田始或者该说是望月初一手劈晕了怀里的少女、抽出刀来将座位上生长而出、如同瘤子一般的鬼尽数斩杀。望月松了松把自己的喉咙勒得有些喘不上气的立领,一面皱着眉、小声嘀咕:“上来就遇上了这种事,真晦气。”
是对没有出息的差一点沉溺于不存在的温柔乡的自己的愤怒,也是对沉溺于梦境、不愿面对现实的年轻人们的不快。不杀死那个如此让人不快的鬼,她是不会甘心的。望月这样恼怒的想着。
想要杀死那坐镇车中却让人浑然不觉的鬼,首先得让疾驰的列车停下来才行。这么想着,望月迅速打开了列车的车窗,攀上了列车的车顶。
“?”站在火车上的不止有一只鬼,还有一名持刀与他对峙的鬼杀队队士。借着月光,望月看清了对方的脸,也看清了他眼中的数字——下弦之一。可真是长了一张让人不痛快的脸啊,而这鬼说出来的话,就更叫初不痛快了。“真是少见啊,是警察先生呢。”
“给我闭嘴吧,你个下三流的渣滓。”或许是还没从化身为藤田始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吧,望月依旧用得是男声。
“请等等!”炭治郎,似乎是叫这个名字的少年。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普通的巡查吧,想要拉住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的初。
“入眠吧。”陷入梦境,坠向噩梦。
噩梦吗?满身是血的宗胜站在她面前,质问为什么不来救自己;憔悴的胜姬问她,问兄长大人为什么回不来了;岩胜在眼前向无惨屈膝,成为那个这不入流的家伙的手下。
伤感吗?伤感呀,但更多的是怒火。伤口愈合了就不会再痛了,这样企图抠开血痂、再撒上一把盐的行为只会勾起愤怒而已。紧握刀刃,在梦中无数次斩落自己的头颅、重新清醒过来,
毫无疑问,刚刚一闪而过的确实是水之呼吸·第一型·水面斩。炭治郎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巡查长”的真实身份。
“诶?”饶是魇梦也没有想到,找上门了的巡查会呼吸法。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闪开刀刃了。
“都说了,我只是个路过的巡查长,给我记住了!!”
将满腔怒火化作不存任何宽恕的利刃,毫无慈悲地斩向魇梦——
这刀是斩向魇梦,更是斩向无惨。
「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的!」
「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无惨!!」
滋润万物的水是多么的温和、柔弱呀,以至于文人也喜欢用水来形容女性以及性情温柔的人们。可是,人们却总是忘记,轻易摧折万物的怒涛大海,也是他们所认为的“温顺的水”呀。
怒涛般的利刃卷携着愤怒,透过魇梦,直抵鬼舞辻无惨的深处。也许是错觉吧,在那有着仿佛燃烧着青焰般双眸的青年身上,仿佛隐约透出了某个剑士的影子。
水面激烈震荡,莫名变回“继国岩胜”的黑死牟站在水面上,似乎透过水面,观察着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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