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香奈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時雨正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看星星。
地板是木质的,很凉,而她披散着洗完澡后擦到半干的头发,仅穿了件米黄色吊带背心和黑色短裤,一双雪白的长腿就这么大咧咧暴露在空气中,盘着腿呆呆地望着天空发愣。
胡蝶香奈惠莞尔一笑,转身回屋给她拿来一条毛毯。
時雨接过毯子,在对方坐下来时也给她盖上半截,毛毯很长,足以将二人盖得严严实实。
“毯子,谢谢啦。”
“不用客气。”胡蝶香奈惠阖眸轻笑,“要喝汤吗?”
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杯红豆汤,抬手递给時雨一杯。
“你还准备了这个啊。”時雨失笑,伸手接过。
红豆汤还是热的,口感微甜,细腻的红豆沙里藏着一两块奶白色的年糕,杯子一晃就能看到。
時雨喝了一口,甜汤从喉咙下去,一路暖进胃里,瞬间驱散了肌肤的僵冷,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身上一下子暖和起来。
“呼......不愧是香奈惠,超贴心~~~”
说着,她叼着杯子朝对方坐近了一些,与香奈惠肩靠肩的瞬间,肌肤传来了对方身上的温度,時雨小小伸了个懒腰,心里踏实了许多。
“呵呵,那就谢谢夸奖咯~”
胡蝶香奈惠穿着藕荷色睡裙,丝质底料轻薄贴身,勾勒出女性柔和的线条,她将两人间的长发撩到身后,也倾过去,和時雨相贴。
在这之后,一段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時雨也好香奈惠也罢,都只是靠在身后的玻璃门上默默喝汤。
良久,还是時雨先开口了:“......你是真的什么也不问啊。”
胡蝶香奈惠微笑着回道:“啊啦,如果小時雨愿意说,我一定会听的哦?”
時雨像是相当郁闷,握杯子的手泄力一垂,鼓起脸颊不满地道:“就算我想讲,也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啦。”
“那不是正好吗,我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呢~”
胡蝶香奈惠笑眯眯地喝着手里的红豆汤,一派自得其乐的模样看得時雨又羡慕,又有些莫名奇妙的生闷气。
她也好想这么悠闲自在啊,而且这闷气也不是对香奈惠,是对她自己......又或者说是对今天发生的事?还是说对双胞......不,应该不是。
時雨:“......”
“......不,就是。”
在胡蝶香奈惠疑惑的神情下,時雨突然捏紧了杯子,猛地仰头将里面的小豆汤一口气喝掉,随后放下杯子呼出一口长气,笃定道:“就是因为这个!”
“‘这个’?”
“身高啊身高!”時雨扭头看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体型!”
“为什么他们两个会一下子长那么快啊?!我本以为就算会再长也不会超过我下巴的!谁想他们不仅身高快要和我持平,就连体型也一下子变成那样了!”
“就......这样,还有这样的感觉......”她七手八脚地给对方比划。
“他们才十一岁诶!”時雨抱头奔溃道,“怎么就长成那样的体格了?!是我发育迟缓还是他们不同寻常?啊啊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啊啊——”
她欲哭无泪:“现在这样我完全抱不来嘛!以前还能一手一个把人抱怀里的,可今天我却成了那个被抱的,还有没有天理啦?!”
“哈哈......”胡蝶香奈惠无奈地干笑了两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干脆背过身去,再转回来时手里又多了一杯小豆汤。
“要不要再来一杯?”
“要!”
時雨毫不犹豫伸手接过,看向杯子时嘀咕了一声:“要是换成酒就更应景了啊......”
胡蝶香奈惠笑着脸黑了一瞬:“嗯?”
“......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友人鸵鸟似的低下头去,胡蝶香奈惠叹了口气,将她从毯子里揪出来,省的把自己闷死,随后又把毛毯松了的一角捻了捻,给她盖好,道:
“就算我去拿来酒,你的问题也不会因此解决不是吗?还是正视现实比较好呢。”
话是这么说,但情绪这种东西又不是她能操控得了的。
時雨唇碰着杯子偏过头去,脸上一副心死了的表情:“怎么正视嘛,又不可能重新让他们变回小孩子。”
胡蝶香奈惠叹声道:“所以你喜欢的只是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咯?”
“当然不是!”時雨反应激烈,立刻否认道:“现在的样子也很帅气!长得又清秀,皮肤又白净,往那里一站漂漂亮亮的两个男孩子,怎么会不喜欢?”
“但我就是、就是一时半会接受不来嘛......”
说着,時雨面色失落下来,环臂抱住了自己,闷闷道:“我这个样子......真的还能当姐姐吗?”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升起这样的念头,胡蝶香奈惠诧异地看向時雨,就见她缩成一团,只露出的眼睛也半垂着,很不自信地说:“是不是不太能做得到了啊......”
她举出几个例子:“你看,他们的力气比我大了,能做到的事也更多了,在剑道方面也顺利通过了考核,能无伤过选拔的人没一个不是实力超群的,他们才那么小,这更说明天赋异禀。”
時雨说着将脸又埋了埋,双眸中情绪闪烁:“所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看着他们现在的样子,让我有了一种脱离掌控的、很陌生的感觉,甚至......有点害怕。”
“以后真的还能好好护住他们吗......这样的。”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時雨从来没有期望过让双子加入鬼杀队,只是看着两人执着的目光,自己也不由得软了态度,终究不忍拒绝,尊重了他们的意愿。
可这从来不代表她真的放下了心,不如说,自从定下了这件事后,時雨其实没少暗地里后悔过,也曾多次从梦中惊醒,对着眼前空荡荡的宅子,回想起梦中两人浑身鲜红的画面,一次次捂住胸口陷入心悸。
没了两人温和清浅的呼吸,这宅邸也不过是另一座‘空城’,她忍耐不了时隔一年重新出现的噩梦,收拾了东西就搬去了蝶屋,后来也多留宿于此。
这也是为什么在有一郎问她关于家具的询问时,時雨选择转开话题避而不谈。
虽说不缺钱,但也从不购入家具的原因就是,一方面因为实在没有心情,而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家里变得过于温馨,害怕日后某天又......
時雨痛苦地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许再想下去了。
......但......真的能够不去想吗?
这些年来,她没有一次真正做到能让自己放宽心态,就这样接受两人会成为鬼杀队剑士的事实。
相反,有一郎和无一郎身着鬼杀队制服,双双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才是每一次思绪的结束。
而那样的可能性......光是想想就浑身轻颤,心跳也发疯似的加速。
她太害怕了,有时候想着想着,甚至会因为紧张过头而闭住气,直到眼前发生眩晕,才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呼吸。
......只有斩落鬼首......只有靠这个,自己的情绪才能稍微缓解......否则任务结束之后,時雨根本无法入眠。
而这样的情况,胡蝶香奈惠多少也是知晓的。
友人心思深厚、目光长远,做起事来也一向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明明是柱里资历最浅的,却在正式上任三个月后就从战绩上赶超了自己,若不是主公大人开口阻止,看她的样子甚至还打算继续那近乎疯狂的作息。
胡蝶香奈惠默默地看了時雨一会儿,转过头盯着手里的杯子,半晌后,她淡淡开口道:
“或许......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
時雨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胡蝶香奈惠知道她在听,便继续说道:“时透君他们很厉害,对吧?我听后援的人说,他们这次参加选拔,不仅没有受伤,甚至连在杀鬼的数量上也远超常届,差一点就要达到你当年做到的水平。”
“几乎全灭了呢,那些鬼。”
她道。
“所以就算小時雨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也觉得可以试着相信一下那两位的实力,以及不能忘记的是,他们两人一直以来拼命努力的原因。”
“是‘你’,不是吗?”
胡蝶香奈惠轻声提醒道。
時雨抬起头,正对上胡蝶香奈惠沉静的面容,就听对方认真了语气,唤她道:“小時雨。”
“对我而言,小時雨就是‘奇迹’。”
“你那样落寞又淡然地走下站台,看向街边店铺时的目光却也含着希望,或许你自己不曾意识到过,但街上的每一个行人,都在为你散发出的气场而驻足。”
“哪怕你当时穿着古怪,脸上也抹着灰泥,可当你抬起头,眼里流露坚韧时,周边分明就泛着淡淡的光晕。”
“包括后来,你使出了那雷电般意料之外的一击,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像是奇迹一般顺利。问题迎刃而解,我们也救下了那对父子,而接下来不久之后的某天,我听到了队员讨论雷呼剑士斩首下弦四的声音。”
“包括现在也是,”她柔和了眸子,“你所斩的数量早就超过了给自己定下的标准了不是吗?小時雨的实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所有的剑士都知道,无论多么凶险的情况,鸣柱大人的出现就意味着生的希望。”
胡蝶香奈惠静静注视着对方,轻声说道:“这样的你又何谈不优秀、不强大?如果是小時雨的话,哪怕再自信一点也完全没问题的啊。”
“......可是,自信不自信的又不是说说就好了......”
時雨无法信服,一手支着特额头皱眉道,“就算我告诉自己没问题,事实也不会按照我想象的那样走啊......!”
“我难道就不想么,什么都不去担心,什么都不怕......我也想啊,我以前也是那样的!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就是大家都死掉了不是吗......!”
她抬起脸,露出的哭颜复杂而痛苦,那双天青色的眸子染上了郁色,即使平日里如宝石般极致闪耀,现在却仿佛要碎了一样。
“香奈惠......”
【如果他们也离开了怎么办?】
【如果我保护不好他们,如果梦里的事情成真的话怎么办?】
事情无绝对,万一哪天碰上了鬼王呢?万一哪天撞到的是上弦呢?自己真的、真的能保护好他们,哪怕自己死在那儿,也能让两人活着离开吗?
“我真的能做到吗?哪怕是在下一次生死关头的时候,我也能把他们好好护住吗?”
胡蝶香奈惠皱起了眉:“小時雨......”
友人那张以往总是以明媚笑容示人的面庞,现如今覆上了一层抹不开的浓郁愁云,开朗的人一旦安静下来,就很难不令人在意。
自己今天没有任务,晚上和忍一起收拾医疗器材时就听见敲门声,本以为是需要加急手术的患者,没想到一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连鞋也没穿就跑过来的時雨。
而对方低垂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被她出声提醒才回过神来,挠挠脸笑出一口白牙,问今晚能不能暂住她们这边。
胡蝶香奈惠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然而放对方进屋时她才想起,今天应该是時雨弟弟们搬过来住的第一天。意识到这一点,她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時雨,还是体贴的什么都没说。
然而没过多久,身后就又传来了有人叩门的声音,察觉到沙发上对方表情突然变色,胡蝶香奈惠朝去开门的妹妹轻轻摇了摇头。
胡蝶忍会意,随后才打开了门,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两个相貌极其俊秀的男孩子。她一眼就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并以没有多余的空地为由,拒绝了他们入住的请求,建议先回去,等明早再说。
直至耳边有一郎和无一郎的脚步声渐远,時雨这才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扒在香奈惠怀里长声叹气,就这么暂时住了下来。
今晚无月,夜空中无数星子闪烁。
胡蝶香奈惠又喝了一口红豆汤,汤已经快要见底,杯子也凉了。
時雨盯着手中杯底薄薄一层甜汁,也举起,仰头一口气喝掉。
随后,她把杯子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放,直接侧身躺了下去,趴在香奈惠的大腿上,仗着对方不会介意,肆无忌惮地缩成了一团。
“好暖和......”
胡蝶香奈惠将毛毯给她盖严实了些:“那现在呢?”
“更暖和了......”
胡蝶香奈惠轻笑。
“和那二位待在一起的话,估计会更更暖和哦~”
腿上那团缩得更紧了。
“呵呵......”胡蝶香奈惠轻轻笑了笑,仰头看着漫天星空。
虽说听了半天沉重话题,然而她心里并没有多少介意,仍是轻松开口道:“就这样其实也不错不是吗?”
“害怕未必是件坏事啊。”
時雨动了一下,从毯子中默默露出一双眼睛,看她怎么说。
胡蝶香奈惠弯起嘴角,继续道:“你看,所有事物其实都是被相对定义的,能恐惧中诞生的勇气,也一定能反过来解决恐惧的源头不是吗?”
这算什么精神安慰法?
時雨闻言撇了撇嘴:“没有说服力......”
然而胡蝶香奈惠不急,继续慢慢说道:“说起来,小時雨相信因果轮回吗?”
時雨眼神微妙一瞬。
“嗯.....算是吧。”她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偶尔也会算算命什么的。”
“呵呵,那就好。”胡蝶香奈惠眉眼弯成月牙,笑着说:“其实我觉得,世间的因果应当是有轮回的。”
“上一世未曾圆满的,或许会在此世达成,而这一世犯下罪孽的人同样也需要在地狱里赎罪,经受折磨后方可转世重来。”
这个说法确实听起来有些道理,毕竟自己的存在也可以作为证明,時雨眨了眨眼,继续听对方说了下去。
“所以既然能得到弥补,那我们只需要放平心态,不留遗憾就好了。”
“把结果交与未来吧,就像终结鬼王的不一定是我们这一代,但一定会有某一代能将其打败一样。”
“而我们,也只需在这个新世代到来之前,力所能及为他们铺平道路,将希望传递下去......能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胡蝶香奈惠低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時雨,笑了笑说:“小時雨也是这样想的吧,哪怕牺牲自己,也会为了鬼杀队的大家战斗到最后一刻?”
“唔。”時雨默默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道,“当然的吧,毕竟鬼杀队也算是我另一个家了啊。”
“而且总感觉白吃白住了好长时间......”她吐槽道。
“因为过于舒坦了?”胡蝶香奈惠失笑,“不过确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谁让每次回来时,主公大人都会笑着说‘欢迎回来’呢~”
想到那幅画面,時雨也默默眯起了眼,幸福道:“简直就像父亲一样啊~~”
“是呢......”胡蝶香奈惠捂着半边脸颊沉醉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继续道,“咳嗯......所以你看,大家都一样的不是吗?”
“我想那两位也一定是,抱着能为小時雨付出一切的准备,才毅然决然加入鬼杀队的哦?”
“所以说,在这一点,小時雨要向弟弟们多学一学才行啊。”她翘起食指,故作严肃地提醒道:“不然本就在体型上输了一截,现在甚至连心态都弱下来了,这怎么行。”
“要是被反攻了我可不收留你哦?”
時雨大惊,反手抱住对方腰部不可置信道:“怎么这样?!我只是今天吃撑了有点影响心情而已,不至于把我床位也给撤掉吧?!”
“啊啊我错了!我会支棱起来的,真的!刚才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见吧!呐?!”
“噗......哈哈哈哈......”胡蝶香奈惠憋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手抵着唇笑了出来,“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这么办吧~”
“今晚只是因为想我了,所以来住宿,才不是因为怂了才跑过来避难的......对吧?”
她还能怎么回答?!
“嗯,对。”時雨一脸无奈道:“你说的就是事实。”
“我一点不怂,我勇气绝佳,单手能扛两个弟弟,见到鬼王我就出刀。”
她一边嘴里胡乱瞎念着,一边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呼——.”
“真是的。”時雨叉着腰,简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自从那天在医院被无一郎求婚过,我脑子里就总是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似乎总有些什么东西一直压在心上,不解决掉就难以安心。”
“不过......的确一直想这些也没用,既然他们已经来了,还通过了最终选拔,我也就不再纠结未来的其他可能性了。”
“今晚就先这样好了。”
時雨揉了揉压酸了的肩,道,“等明天回去了再和他们好好解释下,告诉他们我没有不接受,而且现在也没问题了。”
当然,有没有问题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而且该面对的也还是要面对么。
把乱七八糟的事置于身后,時雨转身朝阳台门走去:“那么现在,就差不多回屋去睡吧......”
“不行。”
“嘎?!”時雨被吓到发出一声鸭叫,整个人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动静吓到炸毛。
她猛地转身看去,就见阳台一侧的树冠突然激烈耸动起来,扑簌簌掉了好多叶子。
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无一郎顶着残叶,自树冠中神色淡然地冒出了头,随即便踩着树枝两下从树顶跳到了阳台上。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青衣黑袴,落地后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过头来与時雨对视。
完全没料到这副光景,時雨瞳孔地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来了多久了啊?!”
而无一郎就算干了坏事也毫不心虚,直接承认了自己偷听的罪行,甚至还眸子柔软,歪着脑袋装无辜道:“唔......也就浴室里水声响起前吧。”
......那不就是前脚被忍拒绝,后脚就爬上来了?!在香奈惠过来之前这小子一直待在树上看她发呆吗?!
太大了......这孩子变化也太大了......!!
然而如果時雨多留意,她就会发现不只是现在,以前无一郎也有过多次和可爱外表不符的腹黑一面,比如在对待村田时的毒舌,还有背地里故意惹有一郎生气种种。
只是一方面他藏得很好,努力用乖巧刷好感,另一方面時雨的“天使无一郎”滤镜太厚,所以才会在他暴露本性后出现认知破裂。
而无一郎这边,他本人已经不想忍了。
他上前,時雨下意识后退几步,无果,反被一把抓住了手,甚至被逼到背靠在玻璃门上,望着眼前逼近的面庞汗流浃背。
无一郎又凑近了一步,将人抵在玻璃门上无法逃避,眼里写满执着,道:“如果姐姐觉得不适应,我和哥哥可以稍微离远一点,三人睡觉的床铺稍微分开一点,牵手的次数稍微减少一点。”
稍微的次数有点多呢。
胡蝶香奈惠在一旁微笑不语。
“但是分居不能商量。”无一郎态度十分坚决,“亲都亲了,姐姐怎么可以不负责。”
“那个......”時雨流着冷汗弱弱举手,“我是亲过有一郎不错,但你这边的情况是你主动的所以......”
无一郎抢过话头:“所以我会对姐姐负责的。”
他一把拉开玻璃门,将時雨往门口带去:“好了剩下的话就留到回去再说吧,哥哥都在楼下等半天了。”
“你说有一......等下?!”
時雨反抗无果,绝望地叫着被带去了楼梯口。
香奈惠听无一郎这么说,探出身子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发顶。
有一郎环臂而立,已经站在一楼听了半天。
少年脸庞棱角分明,黑衣黑袴令他看起来更添一分冷漠,站在树下时身姿挺立,气质清冷,然而拧起的眉尖和阴沉的表情将空气生生冻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不论是時雨对自己的不自信也好,对他们变化的无所适从也好,他都皱着眉听完了。
感情上慢慢适应就行,不是需要担心的事;以及虽然对未来充满不安,但只要他们能在实战中证明自己,对方应该也会安心下来、不再紧绷。
而最重要的一点果然还是......
有一郎对着门口将人带下来的无一郎,脸色十分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隐怒。
他大步走上前去,狠狠给了弟弟一击脑瓜崩。
“痛!”无一郎捂住额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哥哥你干什么?”
“是我要问你才对。”有一郎咬牙切齿,掐住屑弟弟的脸怒极反笑。
“求婚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只有我不知道?”
无一郎:“......”
他扭过脸去不看有一郎,一眼可见的心虚但倔强。
有一郎额角冒青筋:“说话。”
“......哎呀突然好饿啊,姐姐我们回去做夜宵吃吧!”
心知继续这个话题绝对会糟,趁着有一郎没防备,无一郎猛地扭头挣脱脸上的手,一把抱起还在状况外的時雨,转身就朝着他们宅邸的方向大步跑去。
“哥哥跟上来!”
“无一郎!你小子真的是......!”有一郎回过神来怒火中烧,拔腿就追,“臭小子给我站住———!!”
而被无一郎抱在怀里的時雨感受着颠簸,迎面气流吹起刘海,露出的一双眼睛呆滞,盛满了疑惑。
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自己原来这么容易被抱起来的吗??
两次了啊!!
...
而另一边,蝶屋。
胡蝶忍没能拦截住无一郎,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二人将人带走,三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她转身去客厅找香奈惠。
“姐姐!没关系吗?!那两个男孩子把空城小姐带走了啊!”
“没事没事~”
胡蝶香奈惠已经准备睡了,笑盈盈地给自己涂着润肤膏,见忍过来,多出的一点被她抹在了对方脸上。
看着妹妹气到鼓起的脸颊,她心情很好地伸出手指捏了捏:“哎呀好软哦~”
“姐姐!!”
“哈哈哈,”胡蝶香奈惠眉眼弯弯,调侃总是不苟言笑的妹妹,“小忍如果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就会懂了,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想要逃避;因为坚信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所以主动出击的决心。”
“这些都是恋爱中的一部分啊。”
“但是......但是他们有三个人啊!”胡蝶忍由理性主导的大脑接收到了她不理解的东西,“这样也没关系吗?!”
“这个啊......”
胡蝶香奈惠食指抵住唇边,歪头思考了一下,复而嫣然一笑:“完全没问题!!”
“反正我们的工作本来也是充满风险的,遇到能彼此珍爱的人就去爱吧。”她拿起梳子理起黑长柔滑的秀发。
“小忍要是谈恋爱了,也一定要给姐姐说哦?”
胡蝶忍完全没了脾气,眼见香奈惠还想问她关于喜欢的人的类型,立刻就找了个借口抽身跑掉了。
而留下来的胡蝶香奈惠走到客厅的靠背藤椅上坐下,边梳头边眺望着星光,有些好奇小時雨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哎呀,可以的话真想去旁观啊~”
...
而同一时间,鬼杀队总部,空城屋敷。
客厅里,三人正围着餐桌一起吃有一郎上午做好的炖菜。
回到家里后時雨就换上了长袖长裤的睡衣,绒布质地轻柔温暖,怕她感冒,有一郎还额外熬了一锅姜汤。
区别于被重点照顾的她,兄弟两个都是随意换了身短袖长裤,而样式也是当下最新的潮流款,同样是一早隐从市上买来放在家里的。
刚才在外面折腾了半天,连時雨这样胃口一般的都饿了,更别提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子,摆在餐桌上的分量大概是一中碗加两大碗,再配上几碟酱菜、三碗米饭。
正吃着,時雨端着碗筷的手倏地一抖,似乎被什么某地传来的奇怪念想击中,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注意到的有一郎立刻放下筷子,从对面给她舀了一碗热汤:
“先喝点汤,吹那么半天风要着凉的。”
被话里暗中谴责的无一郎装没听懂低头吃饭,不去接收哥哥发射过来的眼刀,吃掉碗里最后一块芋头,他推开椅子起身送碗。
目送着一双大长腿从眼前路过,時雨内心复杂地低头喝汤。
有一郎默默往嘴里送菜,偶尔抬起眼皮瞄一眼对面,见時雨仍有些精神不振,脸划不由过上一丝纠结,想了想,他放下筷子。
時雨听见动静,抬头就看到有一郎端正了身姿,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
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成长到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直视的年龄。
已是少年模样的有一郎身板挺直,腰线流畅,黑发如瀑柔顺下垂,放在桌面上的小臂白到反光,头顶的灯光照在那冷冽的眉眼上,越发显得他目光认真。
被这样看着,她也不禁坐直了身体,心里有些忐忑。
“很不安吧?一下子看到这样的我们。”有一郎问道。
時雨抿着嘴没有说话。
“身材变了,个子高了,看向你的眼神也变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一把捂住了脸。
“但我还是有一郎,无一郎也一样,我们仍然是你记忆里的双子。”
時雨一愣,被这句话戳中内心深处,试探着抬头瞄向有一郎。
见对面的人悄咪咪地看过来,有一郎唇角勾出弧度,眉梢也柔柔地舒展开来;那双薄荷眼瞳含光轻颤,定定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对方很少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時雨一时有些看呆了。
和无一郎毫无阴霾的可爱笑容不同,总是脸色冷漠的有一郎一旦柔和了表情,便如冰块消融般温暖得不可思议,而被他注视着的人也一定能从中感到绝对的理解和在乎。
见時雨愣愣地看着自己发呆,有一郎想起在等无一郎带人下楼时,胡蝶香奈惠与他短暂交流的几句话:
“时透君,对吧?”
那个面容娇艳的女子笑着对他搭话:“哎呀真是怀念,第一次见到小時雨时,她就是用这个姓氏介绍自己的。”
“说自己叫做‘时透時雨’,我记得可清楚了呢。”女子捂着嘴,笑声轻快如鸟啾。
....
“......”
有一郎半天没有说话,目光虚虚落在膝盖上,兀自沉思着什么。
時雨有些迟疑地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还是从椅子上起身,一手撑在桌子上,倾身凑过去在他眼前挥手。
手腕被不松不紧地扣住了。
男孩子的手温暖宽厚,从她腕部上移,摩挲过纤长的五指,并没有选择会吓到她的十指交握,而是更体贴的将手轻轻拢住。
对方因害羞而浮上红色的脸庞映刻于眼底,有一郎眼里幽暗了几分,被他很好地藏在睫毛下。
“刚才在楼底下,我听你提到......”
有一郎试探着开口,就看到時雨刚才还泛红的脸迅速褪下血色,变得苍白,他立刻止住。
時雨有心理上的弱点,他知道的。
初相见时時雨刚失去亲人不久,对重新组成家庭一事还有所排斥,然而被自己骂过之后似乎解开了心结,生活态度也积极了许多。
进入鬼杀队后任务繁重,她也不再能像以前一样与他们见面,担心对方在信里只报喜不报忧,自己便拜托了桑岛先生,问他能否联系上鬼杀队的主公,希望能从那位大人口中得知時雨的真实情况。
而这个想法与桑岛先生不谋而合,很快他们便收到了主公大人的回信。
産物敷耀哉在信中说,時雨是鬼杀队中最活跃的一位,在柱中颇有好评。不管刚结束的任务有多累,她也总是爽朗地笑着向他请安,脾气很好,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不过,那孩子有些过于拼命了,即使我并没有安排任务,她也会主动申请出阵。
有一次她受了重伤,需要在安心疗养够三个月,结果两个半月后,我就听蝶屋的人说她偷偷溜了出去,跟着槙寿郎先生去了八丈岛。
当然在時雨回来后,我问过为什么不等伤痊愈了再出去,而那孩子回答说伤早已好得差不多,剩下的半个月不住院也没关系。
然而我还是觉得,她是因为八丈岛离得太远,怕槙寿郎先生陷入孤立无援的险境才去的,因为害怕会失去同僚......」
有一郎很能理解信上的事,也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紧绷着。
因为失去过,所以才变得谨慎再谨慎,生怕同伴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比起自己和无一郎身体上的变化,更重要的问题果然还是他们与鬼杀队其他同伴的安危,而这才是時雨逃避感情的最主要原因。
恶鬼侵扰的风波还未平定,她无法安心生活。
有一郎闭上眼,告诉自己慢慢来,随即松开了時雨的手,起身端过空了的碗筷朝门外走去。
“总之,你就放松些吧。”
“......放松些?”時雨视线随着他移动而移动,听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有些不明所以。
有一郎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到她愣怔的样子时嘴角上扬。
他走回来,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将時雨头发揉乱,连带着脑袋都跟着左右摇晃,在她被晃得晕晕乎乎的时候,用手抹开手下的刘海,在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啾。”
留下時雨顶着一头炸毛坐在椅子上红着脸宕机,有一郎随手把她的空碗也叠在手上,面色如常地转身送碗去了。
只是那小幅度轻晃着的青色发梢,似乎透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轻快。
时透時雨吗?
会有那么一天的。
作者研读了鬼灭学院漫画,发现无一郎这小子就算不学哥哥,他本身也超屑的,经常仗着哥哥宠自己,屑到有一郎头上去。
.
ps:因为笔力不足重新修文了,造成阅读困扰抱歉!作者努力保证质量!
虽然在发出来前就修了很多次,但仍无法完全避免文崩,因此只要觉得奇怪便欢迎指出,因为可能作者也正觉得哪里不对(猛烈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恋爱一级逃兵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