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心里所想能化为具象,那么此时应当有一道雷电正劈在時雨天灵盖上。
如此一来除了将她劈清醒的同时,还能顺带掩盖一声她心里的那句——
要死。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時雨咽了口口水,目光偏移几乎不敢去看眼前人的脸色——
连猜都不用猜,肯定已经黑透了!
余光里,对方已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意识到这点,她立刻紧闭双眼,肩膀也随之夹紧了,一副准备好挨骂的模样反倒令有一郎卡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仔细算来,眼前人也算是个惯犯了,以往只知道時雨对自己不怎么上心,而他们多次劝说无果,只好赶过来和她一起生活。
可照现在看来,对方似乎仍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倒不如说,能摆出一副“挨完骂就没事了”的决绝表情,怕不是本来就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说不定到现在为止都还以为自己没有做错、不需要心虚。
而最重要的问题果然还是......
目光在那暗红狰狞的一道上划过,有一郎面色逐渐复杂,回过头盯着時雨皱成一团的小表情,内心情绪翻涌无数,又想骂,又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张口闭口了半天,还是深深吐出一口气,道:
“算了。”
時雨:?
“既然你自己都不认为这是件重要的事,那我说再多也没用。”
時雨:?!
“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我不如去看点书做点训练什么的。”
時雨:!!!
時雨面色惊惶,半是愣怔半是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像是被对方这不同往常的态度惊到了。
然而有一郎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了,直接松开她的手,朝还在门口的无一郎淡淡道:“先进来,把门关上。”
“浴室里还有热水,你直接过去洗吧。”
“嗯。”
无一郎点点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前面的時雨,跟进来关上了门。
而脱鞋时他又瞥了一下,就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达到‘惊悚’的程度了。
“……”
眼里闪过短暂的犹豫,但最后,无一郎还是选择了和哥哥统一战线。
毕竟哥哥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而自己......其实也一样还在生气的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经过,身侧若有若无投来了求救的视线,但这次无一郎狠下心没有去看,偏过头直直路过了二人。
時雨心里狠狠一颤。
居然连无一郎也......!
眼看对方就这么无视自己走向浴室,時雨下意识向前一步,然而立刻就被前方有一郎的气压惊得回过神,刚迈出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
……呃,差点忘了这也是个需要交代的。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对方,又仰脸望向他的后面——无一郎已经进浴室了。
而紧接着,关门的声音响起,玄关彻底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与此同时空气也十分不对劲。
心知这样下去绝对不妙,時雨内心小人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打破沉默:“......那个,其实我——”
“去沙发上坐着吧,我去给你找点药。”
没想到要说的话会被打断,而在这句话后,有一郎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留下時雨面色呆滞站在原地,被对方的冷淡态度唬得一愣。
......不是吧?真生气啦?
这只是一个小口子而已啊!
心想着应该不至于,時雨回过神来,三两步追了上去。
“有一郎、有一郎?”
“别不吱声啊,看看我呗~”
她放软了声音,跟在对方身后晃来晃去找存在感,可不管怎么闹,对方始终面无表情,走到药柜前蹲下翻找起药品。
時雨顿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
——居然真的有这么一天!弟弟对自己使脸色的一天!
这倒不是说以前的黑脸发火就不算数了,而是说冷漠对应还真的是第一次。
因为这场景实在是太过罕见,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难过,而是起了浓厚的兴趣。
時雨眼里亮亮的,干脆也蹲下来,伸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腰:“酷哥?”
“理理我呗酷哥?”
有一郎脸色阴暗几分,微微挪了挪腰,但時雨还是眼尖地看到了,对方腰间微不可查的轻颤。
她变本加厉了。
“嘿咻,戳,戳,戳......”
视野里,被指尖按到的地方微微颤抖,而与之相对的是有一郎越发黑红的面庞。
酥麻随着肌肤一路深入到脊椎,无法忽视的痒意连带着心慌一下下作祟。
而当对方撩开自己衣摆,将手也伸进去时,有一郎终于忍不住炸了:“你能不能安分点?!”
“诶,可是谁让你一直不理......”
“为什么要理?!再说现在也不是很想和你说话!”
他猛地起身,脸颊异常红,分不清几分是气的,几分是因为撩拨,总之憋得通红,让人担心会炸掉。
“本来就忍着没说你的事,现在还在这儿捣乱!”
“每次都只按自己的想法来,别人说的话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是吧?!”
“真就觉得我们不会在乎吗?!”
有一郎一口气说完,心中的羞恼和焦躁一下子泄出不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他低头一看,下方時雨正环着膝盖,抬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而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她目光一颤,随之又偏移了视线,左右看了两下,最后还是落于地面。
随即,有一郎见她站了起来。
“嗯......这样啊......也是呢,我确实有些添乱了。”
時雨说着,双手背在身后拉伸了一下,脸上是故作轻松的神情:“抱歉,不打扰你了......你慢慢找,我去那边坐一会儿。”
说完,她不再缠人,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而在身后,有一郎看着時雨走到沙发前坐下,欲挽留的话在舌尖滚了两圈还是没说。
刚才语气太冲了,应该道歉的......
然而他试探着瞄了对方一眼,就见時雨面色平静,甚至拾起一旁的杂志翻看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再一想到她手上的伤还暴露着,也需要尽快处理,有一郎眼里暗下两分,还是重新蹲下翻找起了药箱,打算赶紧找到,然后......就过去道歉。
与此同时,另一边。
吊灯明亮,矮桌上映着的倒影似乎有些落寞。
時雨垂眸盯着杂志上的文字半晌,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少见的有些心里发涩。
居然真的生气了......
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她听出来了,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一郎心里徒然生出了一丝失望。
很细小,很微弱,转瞬即逝,但依旧在她心头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划痕。
一起生活的时间太久,都快忘了谁的情绪都不是白给的,消磨的次数多了,再热的心也会凉下去。
看来自己真的太过分了么......
心情低落下去,紧随而来的便是令人心躁的不安。
時雨皱着眉头,躁得有些坐不住,她撑起下巴偷瞄了一眼有一郎那边,对方冷硬的下颌线立刻就映入眼中,顿时感觉更焦虑了。
这种氛围绝对不正常,可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熟悉的放软态度哄人已经派不上用场,所以果然是那样吗?她把两人的耐心磨光了......
時雨腾的一下起身,无意识地左右走了两步,闹出的动静令有一郎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嗯?没什么啊。”
她心跳加快,背过身嗓音欢快地回道:“就是有点冷了,想找条毯子。”
“不就在那儿么。”有一郎疑惑地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沙发。
“对啊,这不正要去拿么。”
“好了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她弯腰去捡沙发另一头的毯子了,见状,有一郎也重新低下头,继续翻找起不知被塞哪儿去的纱布。
然而在看不到另一面,時雨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毯子,已经不知不觉闭住了呼吸。
后遗症犯了,一旦压力过大,就会不自觉地放慢呼吸,乃至闭住气,如果没人提醒,那么直到眼前发晕才会回过神。
心跳也开始加快,但很快又因缺氧而逐渐慢下来,发出沉重而迟缓的闷声。
今夜微凉,客厅的窗户稍微开了一小条缝,透进一缕湿润的晚风。
嗅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她紧绷的身子一抖,放松了些许,随后无法抑制地......开始了轻颤。
......
有一郎终于找好了纱布,正拆着包装,突然听到身后窗户被“——唰”的一下打开了。
他一下子转过头,就看到時雨一脚踩在了窗沿上,正扒着窗户往外跳。
“等等——”
来不及了。
時雨踩着窗沿纵身一跃。
有一郎几乎是在瞬间就丢下药品冲了过去,但依旧没能赶上。
本就是一楼,外面就是院子,她又是速度顶天的存在,跑到窗边时,院内已经没有对方踪影了,只能看到远处一抹黑色的背影正奔跑着,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去。
有一郎抿紧唇角,下意识就捏紧了窗沿。
而这时,身后无一郎也听到动静从浴室里出来了:“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郎没有回答。
无一郎握着毛巾尾端的手一顿,这才发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劲。
——柜子上药水瓶和棉签倒了一片,拆开的纱布也掉在了地上;客厅窗户大开,晚风将窗帘吹出波浪。
而哥哥的背影沉默立于窗边,于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无一郎呼吸一顿,缓缓松开了颈部的毛巾。
...
時雨低着头一路狂奔,完全是凭着直觉在跑。
内心的纷乱侵占了的思绪,无一郎冷漠的背影和有一郎愤怒的话语更是一次次闪过脑海,难以忽视。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亦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如果继续在那里待下去,自己一定会失控。
潜意识里的逃避倾向似乎从未离去,生死上的恐惧尚能靠强烈战意克服,可但凡牵扯到感情相关,大脑的第一反应向来不是迎难而上,而是远远逃离。
就像这次,她根本做不到心平气和地等对方过来上药,一想到那样的冷漠对待还会继续,还是在家里这么温情的场合,時雨就觉得难以忍受,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自发跃至了空中。
然而,就这么狠命跑了不知多久,林间疾驰的白影还是逐渐刹停了。
不清楚跑到了哪里,也懒得抬头去看,時雨垂着头慢慢走到一棵树下停住,低喘着平复呼吸。
明明以往哪怕再大的事......就算是生死一线的搏命也没让两人对自己真正动过气。
所以还是“隐瞒”,对吧?还是因为这个。
因为这个,所以他们生气了,觉得说话不算话的自己很差劲、令人失望了。
時雨: “......”
草叶上爬行的蜗牛被气流吹得晃了几下,惊疑不定地伸出触角打量这位突然蹲下的不速之客。
夜深人静,除了它们原住民外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大只的白乎乎一路跑过来停在这里,垂头沉默半晌又突然蹲下,缩成一团,搞不懂是在干什么。
缩成一团的白乎乎,银白发丝似乎很好吃的样子,可它刚蛄蛹了一下,一道温柔明朗的男声就凭空响起,吓得它再度缩回了壳内。
“空城......小姐?”
炭治郎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毕竟对方没有披那件标志性的羽织,也没有带佩刀。
而更近一步后,他才发现对方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只穿着平时的队服,蹲在树下缩成一团的模样像是谁家走丢的小动物,亦或者说,像是谁家的猫跑丢了。
脑海里闪过村子里跑丢名贵白猫的一家,当时对方抱着失而复得的白猫喜极而泣,而那猫咪缩成一团不愿理人的样子,确实和现在的空城小姐很像。
确认了对方身份,炭治郎松了口气:“果然是空城小姐啊。”
他向前靠近搭话道:“您在这里干什么呢?是迷路......”
未说出口的话被一记凶狠的瞪视打断了。
只见对方偏过半张脸,露出的一只眼睛在夜晚格外铮亮,明明是人的样貌,炭治郎却几乎幻视出了野兽才有的凶光:
時雨:嗄——!
炭治郎:“诶诶诶......!!”
他一下子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双手上下左右挥舞,拼命证明自己的无害:“我不是坏人啊!是白天见过的炭治郎!您还记得吗?炭——治——郎!”
“就是!就是带着妹妹的那个——”
“......我知道是你,炭治郎。”時雨半阖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额头上的疤很好认。”
“啊,这个啊......”
闻言,炭治郎停下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哈哈,这个确实很有辨识度啊。”
放下手,他又问:“只是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空城小姐还在外面呢?”
“今天的会议开到很晚才结束吧,胡蝶小姐也是夜里才回来的,如果不好好休息一下的话,明天会很疲惫哦?”
“.........”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不住地响着,本来就烦的心情顿时更暴躁了。
本以为好不容易能安静待会儿,谁想却突然冒出个炭治郎,而且仔细想想对方也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再说了和你很熟吗就在这里叽叽喳喳......!
時雨很不耐烦地抬头,张口就要开骂,可立刻就在那双红眸里看到了满满的关切,要说的话顿时一噎,直接就愣住了。
少年相貌老实,看上去比有一郎无一郎大不了多少,对待自己时却像个大人,明明还没她高,却给人一种亲切安全的感觉,简直像是吸引着自己去依靠一样。
包括那心音也是,一声一声,皆是纯粹的炽热和真诚。
自己白日里都那样严苛地审问他了,这人却像是一点没往心里去似的,仍这样温和地对待了自己......
“......”時雨默默盯了他一会,转头淡淡反问了一句: “那你呢?你不是去蝶屋养伤了吗?伤没好又跑到这里做什么?”
“诶?”
像是被她的话问懵了,炭治郎挠了挠头道,“可是......这里就是蝶屋啊?”
这句话落入耳中不亚于闷声重击,時雨呼吸一滞:“......什么?”
“你说这里是......”
对方情绪突然起了波动,炭治郎不明所以地歪了下脑袋,侧开身子为她展示前方的景色——
就见庭院中盛开着大朵蓝紫粉色的绣球,几只蝴蝶收了翅膀,安静栖于草叶间,而在最前方那栋熟悉的木造屋敷,毫无疑问正是蝶屋。
時雨一路上都没有看过路,但潜意识将她带到了此时最想见的人所在的地方。
照这么看来之前她所面朝的方向——那栋屋敷的二楼一角,正是胡蝶香奈惠的居所不错。
甚至就连身前的这棵绿树,都是当时两人一同见过的景色。
“真的很漂亮呢。”
炭治郎也重新欣赏了一遍夜间的庭院,笑着感慨道:“蝶屋的大家真的很会打理花园,是吧,空城小......”
“等......空城小姐?!为什么哭了?!”
之前提到过三人都有猫设,但其实还有更详细的设定,比如時雨的猫设具体是指“狮子猫”。在外时如狮子般耀威风凛凛,但和鬼杀队的大家在一起时就变成一只被宠得有些小骄纵的小白猫。而且双子不是狮子座嘛,等以后他们成年了,也会安排有一郎和无一郎的拟狮气场描写。(但都是感觉而已,终归还是人类啦!)
.
试想一下在外溅了一身血但杀了个爽的時雨开开心心回到家里,却意外看到两个此时本该在外地出差的弟弟,而且弟弟长大了,变得超大只、弯下腰时压迫感好强!瞬间吓成流泪猫猫头,我觉得那样会很好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谁家猫跑丢了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