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眼——这是鬼舞辻无惨对矢丸的第一印象。
那时，粉雕玉琢的男孩跟在医师身后，有模有样地背着一个药箱，衣服因为陈旧而褪了色但却非常干净，还未脱去婴儿肥的脸蛋圆滚滚的——一看就非常健康，但这还不至于让鬼舞辻无惨产生厌恶，毕竟大部分人都不需要每日用药吊着性命，苟延残喘，每一个健康的人都讨厌的话，他未免也太闲了。
让鬼舞辻无惨反感的是矢丸的眼神。
大概是第一次进入贵族家，男孩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并对这种好奇不加掩饰，仿佛丝毫不因自己的孤陋寡闻而羞愧。鬼舞辻无惨知道平民到贵族的宅子里是一副怎样的做派，掩饰自己的好奇和羡慕，装作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过的样子，然后回去后再和乡里邻居好好炫耀一番。
众多训练有素的家仆、拐角处摆放的古玩、父母身上华美的服饰都没能在男孩眼中溅起水花，矢丸的眼睛里只有纯然的好奇，似乎只是看到了一朵从未见过的花，没有自卑也没有羡慕。
“你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眼神仿佛在这么说。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鬼舞辻无惨藏在被子中的拳头握紧了。
男孩注意到他视线的那瞬间，绽开了一个微笑，然后仰头看向医师，说：“老师，这位就是患者一——哦，痛！”
医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和他的父母道了歉。
患者。呵，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词语。
***
从那之后，矢丸就常常趁着送药的机会来找他聊天。张口闭口都是“你的病会好的”、“你要有信心”之类的屁话，后来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并不喜欢讨论自己的病情，就换了话题——准确来说是把上面的废话用隐喻的方式不停地重复。
“我今天看到一只断了尾巴的狗。”矢丸兴致勃勃地说。
闭嘴，谁要听你说这么无聊的话题。
“我昨天上山采药的时候……”
知道你身体健康可以到处乱跑了。鬼舞辻无惨看向墙上装饰用的刀，想：什么时候能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就好了。
“如果以后还能见到我家那妹妹，我把她嫁于你可好。”矢丸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
痴心妄想。但凡吃两粒花生米……说到底，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到底哪来的自信来同情他？
初次见面时展现出来的单纯果然是因为年纪太小了，现在整天周旋于贵族之间，还不是想爬进这个圈子，而今更是暴露出了平民低贱又贪婪的本质。
借口来陪我也不过是贪图下人给自己准备的点心。果然，是在嫉妒呢，这么想着，鬼舞辻无惨露出了笑意：“一言为定。”
你就永远烂在恶臭的泥潭里吧，真期待你发现自己的野望破灭时的表情。
***
虽然鬼舞辻无惨一直对矢丸的存在感到厌恶，但是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他曾偷听到父母说：“矢丸可真不错……自从他经常来拜访之后，那孩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很多呢，大概也相当喜欢矢丸吧。”
谁的笑容变多了？谁喜欢那个穷酸的平民？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矢丸对自己确实出乎意料的耐心，但不过是一个健康的人对活不过二十岁倒霉鬼的同情。他想起白天矢丸给自己带的食物，想起矢丸那恶心的充满怜悯眼神，脑中充盈着愤怒，区区平民也敢和自己称兄道弟……
“惠子好像也相当中意矢丸那孩子呢。”
鬼舞辻无惨大脑一片空白，慢了一拍地意识到矢丸其实相当受欢迎，短短几年功夫就和他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鬼舞辻无惨不止一次听到侍女在底下争执矢丸下一次来的时候谁来为他引路，就连严格的父亲都能和矢丸开怀畅谈，妹妹惠子也经常会在矢丸来探病的时候，找各种理由赖在他房间不走……
“虽然矢丸出身低，但这京中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家，谁不都看好他？若是能入赘我们家，以后如果…去了，就剩惠子一个人，我也放心。”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在父母眼中，自己随时都可以被矢丸代替吗？在妹妹眼中也差不多吧，她或许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好嫁给情郎呢。自己一直以来的优越感就像一场笑话。
***
下一次矢丸拜访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看着一脸害羞的妹妹，冷冷地说：“惠子，你再过几年也要到适婚的年纪了，以后矢丸在的时候不要过来了。”
惠子脸色变得苍白了些。
这种家事何必在外人面前说呢，矢丸最初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但在明白他意思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了。
“这里是惠子的家，又是内宅，哪有躲着外人的说法。”矢丸说，“以后若非送药，我不会再来了。”
鬼舞辻无惨突然伏在床上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抬头，已经可以被称作青年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力扒伏在被子上的他，眼神无喜无悲，仿佛在说，“你真可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之后矢丸果然很少再来，即使拜访也是放下药就走了。听侍女们聊天说，矢丸常常出入贵女闺房，与少妇互赠和歌，过得好不潇洒。
那人一直如此，活得自由自在，能和侍女们嬉笑打闹，也能和贵族聊天喝茶，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
鬼舞辻无惨突然想起，矢丸曾经从野外给他带回来过一只蝴蝶，翅膀上的图案美丽而炫目，难得的合他心意，只是被带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无力地扇动着手掌大的翅膀。
“我刚捉住的时候，它还活蹦乱跳的呢。”矢丸那时端了杯茶，漫不经心地瞥过濒临死亡的蝴蝶，“这种自由的生灵一旦被困在牢笼里，就特别容易死亡。”
看着窗外被秋风卷起的残枝落叶，鬼舞辻无惨突然模糊地意识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大概就隐约察觉到了那是自己留不住的蝴蝶。
一直以来感到嫉恨的人原来是自己。
老福特有很多姐妹好奇屑老板是怎么看矢女的，于是摸了个番外
时间范围是屑老板还是人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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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屑老板番外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