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
她听音柱说过，当时吉原一战时，和上弦六在一起的便是这个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的孩子。
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视线，她看到那个金发的女孩回过头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在远远的看着自己，便继续自顾自地蹲在摊位上用纸网捞着金鱼。一个网破了就再买一个，这样周而复始，一旁已经堆了一小沓破碎的纸网了，直到捞起来那条红色的，凸着大眼的金鱼为止。
她穿着与夏日格格不入的衣裳，内里是一件雪白的襦袢，外头却披着一件质地轻软却颜色沉稳的羽织，烟蓝色带着细致的莲花纹，边角还绣着银线。腰间系着一条略显繁复的博多带，深紫之中隐着暗金的波纹。金发被细心挽成高髻，以一枚月白色的玉簪固定，发间垂着一串细密的珍珠链，发顶还别着一枚椭圆切面的黄水晶发饰，周围围着细碎的红珊瑚珠，精致得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气鼓鼓的，灵动的眸子绕着鱼池转动着挑选下一个想要捞上来的目标，又伸手问老板要了十个纸网。
蝴蝶忍悄悄走进，果不其然，和音柱说得那样，对待周围的一切防不胜防，就连她也能直接将对方的头砍下来。
但是不行——起码现在看起来不行。
现在是白天，她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
无月手中拎着装有两条金鱼的袋子回到了教会。
她从童磨的那据他所说是‘好朋友’送的壶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十多年前买来的鱼缸，将袋中的一黑一红两条金鱼一股脑倒了进去。
童磨将头上的莲花帽摘下，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上弦会议时鬼舞辻无惨安排他的事，坐在无月身旁开口道“过段时间，或许这里要热闹一阵子了。”
两条金鱼不适应新的环境，其中一条金鱼开始急促地游动，撞击着玻璃壁，嘴巴张张合合。另一条则缓慢地下沉，尾鳍拖曳在水底，它们的鳃开始泛白，眼珠浮出些许血丝，泡泡从口中缓慢上升。
“奇怪。”她将手伸进浴缸中捞出来了一条金鱼。赤红色的金鱼在她有些苍白的手中嘴巴一张一合，鱼身上的黏腻触感让她有些嫌恶，赶快又放了回去。看金鱼看得认真忽地意识到刚刚童磨在和她说话“是有什么活动吗？”
“活动吗？也算是吧。”算算也该到时候了，童磨展开金扇轻轻扇着风，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兴奋地牵起无月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手“马上就有有趣的人们要来了哦，小无月也很期待吧。”
不，完全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无月趁机在童磨身上把手擦干，她满脑子还都是刚刚买了五十多个纸网才逮到两条金鱼的不爽。
第二天她起床时发现两条金鱼已经死掉了。
是不适应新环境吗？她把童磨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挪走，有些失望地看着鱼缸里已经泛白的两条鱼。明明堕姬都能养得好好的，自己养的鱼却撑不过一晚上。
“说起来，童磨。”她左手支着脑袋撑在那张放着鱼缸的茶几上，童磨应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又在她的头发上编出来了新花样，以至于无月的长发有些凌乱“你相信地狱和天堂的存在吗？
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要是之前的童磨肯定会果断地回答不相信，但毕竟已经是在地狱里短暂路过过一段时间的人，更何况面前坐着的这位神明大人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他从无月的梳妆台上拿起梳子，替她仔细梳着柔顺的长发。
“存在的哦。”
“那你说动物们死后会去往哪里？”
地狱中只有恶鬼和恶神，他便答道“天堂吧。”
“真是幸福啊。”
蝴蝶忍没想到这么便又遇到了那个女孩。
对方还是蹲在那个捞金鱼的摊旁，聚精会神地对着自己的目标下手。一旁的老板笑呵呵地问到“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
“上次的鱼全死掉了。”
捞金鱼的动作大了些，鱼没捞上来，人先咳嗽起来。不过她已经习以为常的掏出手帕挡在嘴前轻轻咳嗽着，手中还不忘继续捞着鱼——这自然是捞不上来的，纸网在她咳嗽的颤抖中又破了，好不容易捉到的金鱼回到了水中。
蝴蝶忍悄声走到她身后。她的打扮不像是会来到集市上捕捞金鱼，更像是被束之高阁的宫廷人偶。腰间系着的一条金茶色的西阵织名古屋带上绣有朵朵金莲和飞翔的白鹤，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被养的很仔细。
“算了，放弃了。”
她见对方自暴自弃般扔下手中剩下的纸网，又从手袋中掏出几枚钱币数都没数地扔给金鱼摊的老板，拍拍身上站上的水准备回去了。
她身上的鬼的气息比上次又重了些，是和逃掉的上弦六在一起吗？虽然知道自己一个人的能力还是有些勉强，但如果只是跟踪对方找到上弦鬼的盘踞地的话，再带着其他人来或许就能斩杀掉了。
她好像没有回家的念头，对方一会被花店里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植物吸引，一会又和路边不知道哪里来的教徒打招呼。等下，教徒？上一次看到她时蝴蝶忍就有些奇怪了，对方身上那一朵朵金莲的纹样，难道是信奉佛教的寺庙之女吗？既然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什么是一副华族大小姐的样子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又见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岔路口。蝴蝶忍这才明白原来对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找到回去的路在哪里。
正打算直接将她抓起来盘问出鬼的地点，危险的气息让她立马惊觉起来，藏到了人群中。
对方无声无息地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从远处走了过来，接过无月手中拿着的一盆薄荷和几袋花种，浮夸又轻佻地低头和无月说着什么。
不会认错的——
绝对不会认错的——！
蝴蝶忍感到愤怒在她的血管中欢欢扩散，脑海中闪过那个她抱着蝴蝶香奈惠尸体的那个清晨。她想要冲上去将那个笑眯眯的鬼就地斩杀——
但是不行……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现在还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