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话一出口却卡住，义勇扪心自问，我到底有没有向锖兔所说的那样，将锖兔认作是眼前的辉光，朝着他不停追赶？他认为锖兔的优秀毋庸置疑，那追赶亦是理所应当。

锖兔静静凝视他，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毋庸置疑，热忱勇敢的锖兔，能一人之力几乎杀尽藤袭山恶鬼的锖兔，一直是他少年时光憧憬的对象。只是这份略带憧憬，但总体仍较为平等的注视，自藤袭山七夜后改变了。他的果敢，他的牺牲，他的坚定不移在一个又一个深夜中被义勇反复回忆。锖兔的形象被义勇潜意识捧上更高的位置，他是义勇前行道路上再难以超越的先行者，他是在义勇灵魂上烙印下正义与守护信念的行刑人，他是苦行僧以信仰为名自愿承受的鞭笞。

要说今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份下意识的仰望，随着锖兔的存活，再也不会成为义勇痛苦的根源。

对于义勇迟钝的性格有所认知，锖兔本身是打算用温和缓慢的方式，让他渐渐接受“我是与锖兔并肩的存在”这个事实——在未来的某一天，但绝不是今天。

不可否认的是，今晚的询问确实是他焦躁了。

或许是月色太美好，眼前的青年太纯澈……他变得有些反常。

或许不是反常。

锖兔感觉到心底莫名的悸动，那是一股不明的渴望，一簇火焰对燃烧的渴望，一棵种子对破土而出的渴望。而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义勇潜意识中认定的固有印象，是阻碍他渴望实现的最大阻碍。

尽管藤袭山的结局已经改变，但前世今生十几年的印象依旧难以扭转。神明的王座和凡人的憧憬都一样，一旦上去就再难下来。

果不其然，他听见义勇呐呐张口：“可我和锖兔，是不一样的。“

他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自视颇高的话语，只是义勇惯性的低自尊。

义勇认真看着他，好像想透过澄澈的眼神，让锖兔明白他的想法并且接受。

他见鬼的怎么可能接受。

锖兔暗暗深呼吸，本要升起的一股无名火，在义勇略显有些不安的眼神中无力消散。

慢慢来，锖兔对自己说。

他愿意等待，而这个人也值得他等待。

月光不知不觉移到中天，云朵被风吹去了，清亮的月色无遮掩地洒在青年肌肤上。夜色寒凉，在温泉中静坐的两人却不觉难挨。两人又小酌几杯清酒，小食亦吃了七七八八，在后续闲聊中，锖兔将话题引向其他地方，转而讲述起杀鬼时遇上的趣事，和一些形形色色的人。

“明目张胆的恶鬼也有不少，我遇见过糊弄偏僻村庄，要求用过路旅人成为所谓‘祭品’，恬不知耻的恶鬼存在，助纣为虐的村民更是愚蠢得可怕。不过这种倒是省了我许多调查的力气，只要稍做打听，就能直接找上门去一刀杀了。“

”有一次和不死川先生组队，在调查死者身份时，他被死者饲养的秋田犬攻击了。虽然没有真切咬到，但那气势真的非常凶狠。我没想到的是，不死川先生完全没有生气，温和地说着‘就算主人不在了，也要好好活下去啊’一边给他投喂自己的口粮。后来那只狗粘着他不放，任务结束后，我们只好专门为它找了一户愿意收养的人家。“

义勇点点头：“不死川先生是为好人。”

锖兔看着义勇，突然笑出声来：“义勇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狗吗？”

“是狗不喜欢我。“

锖兔笑得更加开心，肩膀抖动时溅出一些水花到义勇脸上，他眨眨眼，默默抹掉，望着锖兔有些无奈。

两人已经泡了不短的时间，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出健康的红色。义勇脸色显白，俊秀的脸颊上一抹微红一直延伸到耳梢，无形中削弱了冷淡神情给人的印象，让人（锖兔）很想捏一捏他的耳垂。看着这样的义勇，锖兔压抑不住咧开的嘴角，连擦拭头发都不太专心。义勇还以为他在笑之前自己的话语，默默凝视试图让他停止笑容。

气氛在他们从温泉中出来时再次变得奇怪。

义勇仍然没有明白让自己时不时莫名紧张的缘由。他跟随自己的直觉，目光回避正在擦拭大腿内侧水珠的锖兔，跃动的心跳让他思绪难以集中。

锖兔在月光下擦拭自己身体上的水珠，略微干净后就换上浴衣，起身来到义勇旁边，让他坐下帮他擦拭头发。

毛巾粗造的质感在脖颈处摩擦，头顶传来有一定力度的揉搓。

就在义勇放松下来时，锈色头发的脑袋突然从右肩冒出，脸颊触碰着义勇脸颊，他能听见锖兔清晰的，带着热度的呼吸，湿热的一小口空气扑在他下巴处。

“义勇，你头发好像长了点，快遮到眼睛了。”

义勇完全没注意锖兔说了什么，只感觉热度从接触的那一小片肌肤迅速蔓延到五脏六腑，整个人僵硬住。像是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过于突然的感官刺激吓到了他。

“锖……锖兔！”

他夺下头上的毛巾，想要离开，又因为怕撞到锖兔脑袋而克制住起身的冲动。好在锖兔马上就放开了他，几乎是脑袋离开肩膀的一瞬间，义勇跳起来就要冲进房间，剩余不多的理智只够让他胡乱抓过一旁的日轮刀。

锖兔只是简单地想离义勇近一些，却没想到挚友反应如此激烈，他一如既往包容义勇所有的行为，抬起头拉开距离。

接着好奇地注视着那个跳起来欲要逃走的背影，突然停止所有动作，可怜定在原地，用背影对着他。

义勇几乎是在站起的一瞬间，就敏锐地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衣料摩挲肌肤，下衣摆被微微撑起，脑内神经末梢擦过一窜难以忽视的火星。刚才的近距离接触，对他的影响可谓巨大，年轻的身体经不住一星半点的暗示。

那一瞬间，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内心惊涛骇浪几乎把他整个人淹没，整个人瞬间被情绪风暴洗礼，他又惊又怒，很想原地死去。

锖兔在他身后呼喊：“义勇？”

他更想死了。

黑发青年强撑着，嗓音有些颤抖：“我要先回房间了，我……”

他哽住，突然想起什么——在了解到他俩是从小陪伴的挚友后，山庄主人吩咐侍者将他俩床铺并排摆放在同一间房内——他当初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给现在的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义勇最终艰难地说道：“今晚……我去另一个房间睡吧。”

羞赧和尴尬让他几乎坚持不住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他不敢回头，不敢看锖兔脸上表情，内心疯狂祈祷锖兔不要问他缘由。

在一阵令义勇窒息的沉默中，他几乎忍不住要跑走。

终于他听见锖兔说“……好。”

仿佛得到敕令，义勇狼狈地跑进房间，手几乎抓不住日轮刀。

将木门关上，义勇倚着房门对地面狠狠捶了一拳，微红的指节带来的疼痛让他清醒。

那是锖兔啊，他怎么能！他怎么能……现在义勇知道自己悸动的原因了，那是超脱于友情，更在那之上的一种感情。

单纯的友情不会让他……渴望与对方肌肤相贴。义勇苦笑一声，他早该想明白的。当他开始回避直视锖兔**的身体时，当他面色僵硬步入温泉时——他有过很多次机会明了自己的心情，却被自己的迟钝蒙蔽住双眼。直到情感再也无法遏止，迫切地需要展现自身的存在，那根迟钝的神经终于被电了个激灵。

毋庸置疑，他喜欢锖兔的陪伴，在锖兔的信件带领下，他了解到各地风味佳肴，学会珍惜生命中的阳光与流水。锖兔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前世今生唯一的挚友。他放纵自己与锖兔的交往，任由目光在锖兔身上流连。他的贪婪与**都是如此盲目，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当情感突破“好友”的上限时，他要何去何从。

房门外，锖兔笔直站着，任由夜晚的凉风吹过他的身体。青年身形挺拔，身体热度一直没有消失，脸颊依旧微红。他回忆义勇不自然跑走的情状，僵硬的身体，紧张的面孔，还有他站起来前锖兔不经意看见的，下身被顶起的衣摆。

那定是义勇行为反常的原因。

在某些时刻，他会感觉义勇仍旧没有长大，仍然停留在少年。在这样的少年时刻，他会被树上飞下的甲壳虫吓一大跳，会难为情地掩饰人生中第一次遗精，会羞赧地将为鳞泷老师摘下的水果悄悄搁在柜子上假装没人造访。

十七岁的他们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龄，一点轻易撩拨就会引起□□的颤动，同样处于这个年纪的锖兔十分能理解，并不会为此事介怀。

而且其实今晚失态的并不只有义勇。

温泉蒸汽后，那双湿漉漉的湛蓝色眼眸温和望着他，还有那挺直的鼻梁，和浅红的、带着潮湿水汽的嘴唇，都让他心底莫名的渴望变得更加剧烈。温泉热度好似猛然上升，他架起双腿，借由流动的水波掩饰不自然的动作。

与义勇不同，他的表现并不明显，只顾着说一些有趣的话题引走义勇的思绪，他从奈良小鹿说到北海道的雪山，忍耐着直到反应渐渐消失。

他条件反射不想让义勇知道，却也并不会去深究这生理反应的缘起。就像花瓣会落在地上，流水会往西流去，他并不觉得是一件特别的事情。

只是义勇下意识选择逃避的态度，让他不得不上心。

最大的可能是因为羞涩与尴尬而躲避，挚友关系再亲密也不是夫妻，这种时刻要求独处时光并非多难理解，尤其是义勇还是习惯性抑制情绪的性格。

而接下来他能想到的第二个可能，就是义勇可能喜欢自己。

他之所以想要躲藏起来，不被自己发现，只是因为对象是自己。

锖兔几乎是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个可能，速度快得让自己都不敢置信。他没有丝毫厌恶与震惊，反感与动摇，任何犹豫和纠结都是不必要的。如果义勇真的对他有这方面的好感，那也是义勇的选择。

他永远不会讨厌义勇。

不过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过于平静的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暂且放下义勇的问题，冷静地剖析起自己内心。

锖兔潜意识中对将来的人生，丝毫没有关于结婚生子的规划，也从未对他人有过类似喜爱的心情，唯一的想法就是和义勇两人一直在一起，等天下太平后四处游玩，或者找个僻静之处定居。就算是这样简单的，止于友情的陪伴，那也是无比快乐开心的。

这个人生规划，他和挚友都彼此认同。直到今天晚上为止，他都不认为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义勇是他此生认定的唯一的挚友，朋友为何不可以相守相伴一辈子？

而当他发现另一个可能存在，而自己也并不排斥感情往另一个方向转变时，他好像得到了全新的人生规划思路。

他不排斥义勇的喜欢——甚至并不仅仅是不排斥。

嘴角不自觉咧开，身体好像变得轻盈，心底莫名的快乐与兴奋止也止不住。

锖兔恍然大悟：我其实是喜欢义勇的。

于是那份奇异的心情有了答案，风轻拂义勇羽织时的悸动有了答案，一切的渴望与梦想都有了答案。

锖兔再难用友情概括他们之间的羁绊。

我好想学写车没有车算什么成年人的爱情故事（划掉）

太不容易了，两人总算开窍了

我的活儿干完，接下来就交给锖兔了！【干巴爹】

【竟然被锁文了emmmmmmmmmmmmmmm只好删掉了几句话，可以去LOFTER搜作者“沉粥”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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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