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此刻正摇摇晃晃着走在乡间那有着腥甜气味的土地上，听着从遥远的山谷那边传来的鸟类正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呼啸着飞行在高空当中的声音，看着那地上正慌乱逃窜着的爬虫们，欣赏着远处正被人给一把点燃的燃烧地正旺盛的漆黑的房屋，就好像这是什么难能可贵的风景一般，可是那明明是尘世当中日日都有的早已眼见为常的早已经应该习惯了的烂俗的风景。

于是他终于是路过了一条看上去还算比较清澈的河流，他把那张人皮面具却又是扔下去再用手杖剑挑着捞上来，洗去了上面的脸上一直黏腻的油污，却是洗不掉上面已经结成了一道道疤痕的血迹，却也是毫不在意地，兴高采烈地向脸上比划了两下，就想要尝试能不能带上这面具就变身成为另外一个人一样，随后却又是将之仔仔细细地折叠好，就像是这是一个十分难得可贵的足以使人足够重视的珍宝一般的非寻常材料能够制造出来的人皮面具一样。

所以那条河流现在也变得不再清澈了，却是变得油腻变得污浊变成了一条淌着血的河流，肆意流淌着滚上岸上的水滴却只是它那难得的难以保留下来的唯一还算是清澈的泪滴，却又是被火热的骄阳给毫不留情的给抹除了。

所以对，没有错，我们亲爱的果戈里先生现在确实走在这条无名的小道上，而方才那场明明下的很大足以销毁一个人的所有信心的大雨却是丝毫都没有阻碍到他，也只是平添了一丝刚刚犯下凶案过后的乐趣罢了，因为他可不是那些把罪恶当做苦难而感到不幸进而由衷地忏悔着的人啊，他只是个不顾忌着那一切道德的法律的束缚的，不顾忌那些会扎伤他的荆棘会捆绑他的锁链会阻拦他的深渊，只是一个渴盼着高空渴盼着飞翔渴盼着逃离的鸟儿，可又是仍在那条新生的道路上不断追逐着前方难以见到的目的地的，那高高在上的云端的鸟儿。

于是他也终于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所医院了，也终于在那门口呆呆地站立着伫立着一会不知又是在透过这里怀念着些什么，只是到底还是放缓了脚步，似乎是还记得这里好歹是个医院，到底也是人群混杂，什么样的鬼魂都有的，可千万不能随意招惹一个地方的地头蛇啊，那后果是连死亡也丝毫不顾忌的疯狂着癫疯着的小丑都在害怕着畏惧着恐慌着的事情啊，是难以去面对的一件事情，这里的鬼魂可不同于方才死人的房屋一样是轻易可以击溃的。

他在医院的某一间诊室门口停下来了，饶有兴趣地往里面望去，只因为那室内有着一面上算是完好无损并且十分清晰的镜子。

他朝着那一面镜子走去了，哦！我们亲爱的滑稽的可笑的可怜可悲的小丑先生即将会看见怎样的风景呢？

他摘下来了眼罩，轻笑着期待地朝着那面镜子望了过去。

他看见了他最最不想看见的情景。

那是灰黄的眸色，那是灰扑扑的衣物，那是毫无感情只有僵硬的微笑硬生生牵扯起来的表情的模样，那是虽然眼里写着些微对于自由的渴望却又是最后沉寂了下去的难以再度升起来的希望，那是被层层打压直到最后选择了放弃所有的一切同他人一样选择沉沦进难以自拔的地底深狱，那是只知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情的身影，那是终将得不到任何救赎，无神宠爱的身影。

于是他这时却是略显惊慌地直接就朝着那面镜子上一拳捶碎了过去，却又是好像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庞扭曲着向着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在嘲笑着说，看看你都做了一些什么无用功啊，分明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小丑的脸庞也变得逐渐扭曲了起来，就像是想不明白目前的一切到底都是发生了什么一样，只是狠狠地瞪着镜面，而后终于下了狠手将那面镜子一把顺着那个大敞着的正呼啸着催促着果戈里早点做出这一行为的窗户丢了出去。

他的眸色却只是变得有些暗沉了下来，重新将眼罩带了回去。

到底是谁一直在逃离，一直在渴望着自由，一直在呼喊着求救却又难以挣脱牢笼，只能凭借着自己那弱小的翅膀一点一点地去磨断锁链却又是被伤的遍体鳞伤。

他们谁都不清楚。

可是只要坚持着那个信仰，不——对于自由的追求！我可是不能有信仰的！

我一定会成功的。

黑色与金色对视了一眼，互相达成了协议肯定了这个目标。却是不知晓背后是否有人在耻笑着这本就难以达成了追求，在呼喊着希望他们早日从梦中清醒过来。

可是他们已经决意逃离束缚，便也什么都不再惧怕了。

费奥多尔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珠，那些水珠乖顺地随着手的动作便落下去了，丝毫没有留恋那手上冰凉的温度，因为那温度分明比雨的温度还要冷上不少，分明是不知从哪里的底端穿透而来的冰冷的却又无端灼热着的温度。

分明是让它们无比恐惧着的罪恶。

费奥多尔略略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滚落在地上尚未融入干结的泥土里的水珠，到底也只是摘下来那顶已经被雨水浸透了的帽子，放在了太阳底下，看着在那上面的映照出来的霓虹一般的色彩，沉思了一会，眼神明明灭灭却是不知道在这凡间看来的一刹那究竟是想了些什么，到底还是重新将仿佛沐浴过了天堂到来的腐朽的圣光的帽子就又那么戴在了头上。

于是星星点点的水滴就那么又悄悄地顺着发丝爬上爬下了，就怕被不经意间抹杀掉。

究竟是黑是白，是恐惧是兴奋，是天堂是地狱，是回声是原响？

我想我马上就会探查到真相了吧，只要见到了那名小丑先生的话。

随身的小刀刺入了天界的缝隙当中，从中流淌出来的是又乳白又月白又血红又赤紫的液体，那是悲悯的上天正在为这两个可怜儿哭泣着。

可是他们都不需要有任何事物为他们而泣。

于是他朝着那个医院的方向就慢悠悠地晃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