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色丝绸的女巫礼袍上铺散的浓密长卷发随女巫凄厉而嘶哑的哭声颤动起伏。她跪伏在一具失去了呼吸的少年身体上。

一条细长的血痕横在他苍白的脖颈，鲜红的液体无声地被墨色的长袍吞噬。

“我诅咒你，” 女巫黑洞洞的眼睛透过面具狭小的目孔，一一掠过陷入死寂的人群，”我诅咒你的骸骨在瑟斯的注视中糜烂，诅咒冷眼旁观的你们。以巫师之血铸成的锁链，罪恶人得罪恶，肮脏人困泥潭，否则你们会被永远困在箱子里！”

—

一个小时前……

反复检查自己是否把通行证踹进巫师袍里，赫敏第一次在宵禁之后钻出了画像门。

尽管知道自己很大几率不会被罚，赫敏一颗小心脏仍上下怦怦地越跳越快，她放轻脚步，下意识去听走廊里或是费尔奇，或是巡逻级长的脚步声。

做贼一样悄摸着出了城堡，赫敏借着自己魔杖发出的一点光亮深一脚浅一脚穿行在柔软的大草坪，薄薄的新月和夜风一般凛然。

她刚到黑湖边，远看没有一丝褶皱的镜子中一艘巨大的客轮骤然浮出水面，暗色的铁皮的船舷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一截长梯降了下来。

赫敏尴尬地够了好几下才勉强摸到明显是救生用的梯子，她提起被冲上来的湖水沾湿的袍角小心地爬了上去。

自从得知自己是一名女巫，赫敏的世界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曾令她认为‘怪异’、‘不合物理规律’的事情最终都能在魔法书里找到解释，这让她的好奇心与小时候相比，膨胀了无数倍。

当然，赫敏揉揉自己发红的手心，她说的是在书里探寻，这种冒险对她还是太过了些。

—

从外看宏伟但是阴森的船，舱内明艳华丽的装饰却足以媲美她和父母在地中海边上见到的任何一艘豪华游轮。

赫敏戴着一走进来就发给她的银色面具，透过小小眼孔新奇地四下打量。

“你去试试！” 清亮而兴奋的女声来自不远处两个凑在一起的银色面具。

女孩旁边比她高处一头的银色面具点点头，咚咚地踩着霍格沃茨统一的制服鞋，迅速爬上木梯，随即嘭地一声消失在一二层的转角处。

“在这里。” 高个的银色面具从另一边对称的楼梯口乍然出现。

赫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是用门钥匙制作的机关？用来阻止人们去往二楼的一种设计？她的目光落在楼梯中央那幅看着十分昂贵的挂毯上，它正好遮住了二楼的情形。

上面会有什么？

从一进入这艘船就种下的异样情绪搅动了她的胃。

她再次环视沙龙大厅，在舞池里摩肩擦踵跳舞的人，正奏着欢乐的舞曲室内管弦乐团，立成三角塔的香槟杯被侍者托着在人群中穿梭，除了他们颜色各异的巫师礼袍和面具，这一切都好像麻瓜歌舞剧里的场景。

赫敏歪着脑袋，这是会邀请她一个13岁小孩来的地方吗？

—

赫敏第三次试验一二层转口处的机关后被一人叫住了。

“嘿，这真不像咱们这个年纪该来的地方，对吧？” 是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巫。

赫敏赞同地点点头。

“你吃吗？” 从他的巫师袍里伸出一只抓着餐盘的胖手。

赫敏摇头拒绝，不理解小男巫的自来熟。

“你该相信赫奇帕奇的肯定。”

见他坚持，赫敏礼貌性地接过来一只几乎是塞给她的麦芬蛋糕。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和她一个学年上下，成绩名列前茅的小獾，遗憾的是她只记得高年级有这样特殊的一位。

“你是——”

“挡道了，让开。” 从他们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她的话。

“抱歉，” 小獾立刻拉着她离开楼梯口。

“你没有从那边过来，你是从哪里来的？” 赫敏却惊讶大过了为他命令的话感到冒犯。她测过，门钥匙机关有三分钟的冷却时间，转移过来的时间却只有三秒，如果眼前的人是从扶梯另一侧过来，她不可能没看见他。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用一种让赫敏觉得莫名熟悉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绕过他们走了。

“他是从哪来的？” 小獾楞楞盯着那人消失在人群中。

“可能是二楼。” 或者还有其他门钥匙机关存在？

“噢……”

—

午夜十二点，摆钟报时的铛铛脆响回荡在沙龙厅。

紧接着，一声尖叫划破了热闹的人群。

赫敏和小獾一直在待在舞池的边缘，有向外涌的，有向内挤的，推推搡搡，乱成一团，他们一时看不见也听不清发生了何事。

只有女人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刺耳。

“你你……要过去？”

赫敏被小獾抓住手腕。

“我……” 这时就算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劲了，也许从早上收到的邀请信开始一切就走向了一种可怕的方向。

怎么会邀请模范学生宵禁之后参加晚宴？

又怎么会……

僵持间，舞池中一对对跳舞的人，幕前的乐团、侍者一一消失，渐渐只剩下分散地在厅内的小巫师。

赫敏这才看见厅中间，一个金发丝绒长裙的女人如在舞台上表演，整个人是拉到了饱满的弓弦，她俯在一个躺倒在地、血流不止的巫师身上，尖声哀泣：“不，不可能没有呼吸的，不，我的儿子！” 她将声音喊到嘶哑，然后倏地，那半张银色面具下的红唇弯起诡异的弧度，从悲伤到愤怒，她口吐诅咒，状若疯癫。

”我诅咒你的骸骨在瑟斯的注视中糜烂，诅咒冷眼旁观的你们。以巫师之血铸成的锁链，罪恶人得罪恶，肮脏人困泥潭，否则你们会被永远困在箱子里！”

女巫暗色的魔杖挥舞。

赫敏向她冲了过去，“等等！”

太晚了，地上的两人转眼消失。

赫敏脑袋里一团乱麻，有一瞬害怕几乎压过理智让她立刻扭转时间转换器去改变那个少年的死。

回过神来，她发抖的手已经紧紧攥住金色的细链……不行，她不可以这么做，她连他是谁，他如何遇害都不知道，根本无从改变。

压抑的死寂后，她听到有人喊叫着往厅外跑。

赫敏深吸口气环视一圈，跑出去的人、惊愕得无法动弹的人……这里所有人都穿着霍格沃茨订制的巫师袍，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银白色面具……

她脚步也动起来，顺着大部分人的方向朝外面跑去。

风从被打开的舱门灌进来。

凉得刺骨。

“不要，不，不要……疯了吗，跳船！？”

“是海！”

“我们不是在黑湖吗？怎么会在海里？”

“快快，快抓住！”

“不——！”

“快回来！那是什么东西？！”

一只足有成人宽的黑色触手猛然破水而出，不同于黑湖大章鱼偶尔戏弄低年级小巫师时的挠痒痒似的触碰。汹涌地拍打着船舷的海浪里跃起的章鱼手臂，迅速卷住栏杆边上的人，将他们高高举起。

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碾压、撕扯。

丑陋的吸盘中，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巫赫然暴露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

惨淡的月色里辨不出颜色的血从他破碎的身体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