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伊丽莎白经常找机会跑到伍士孤儿院:有的时候是带一本书去,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带。
里德尔也不是总在房间里等着她。
更多的时候,她在房间里坐上一个下午,在太阳下山以前,就会看见从查令十字街赶回来的里德尔——当然,这样的机会并不好找。毕竟安德烈姨父现在每天都在罗莎姨妈的监督下督促伊丽莎白好好预习霍格沃兹的功课。虽然魔法部规定未成年小巫师不能使用魔法,但是魔法部只能监测哪根魔杖发出何种魔法,却无法监测具体使用魔杖的人。因此,在罗莎姨妈的默许下,伊丽莎白总是使用她的魔杖施咒。
在又完成了一次成功的练习以后,在旁监督的罗莎姨妈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今日变形学》,作出招手的姿势,将伊丽莎白唤至身前。
“莉兹。你今天又要出去见某个人,是吗?”罗莎温和地说。她正倚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梳理伊丽莎白的头发。
“什么?希尔弗!我不是让你好好跟着莉兹吗?”听到罗莎的这番话,刚喝完一口水的安德烈差点呛到自己,他大喊着小精灵的名字,又气呼呼地看向装鹌鹑的伊丽莎白。
“我可以解释的——”伊丽莎白讪笑着抬起头,眼神飘忽,脑子在飞快地思考借口,试图最后挣扎一下。
“呵呵。每次你从外面回来时,跟在你身后的希尔弗看见我们就像老鼠见了猫,而且你的发圈去哪里了?”罗莎语气不改。她朝安德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是个男孩吗——发圈是你送给他了吗?”
伊丽莎白眼见圆不下去,而且罗莎心中明显有了自己的态度,她只能点点头,算是默认罗莎的想法。不过,说真的,发圈是他自己抢过去的——伊丽莎白一回想他们第二次见面的场景,脸颊就会微微泛起红晕——她记住的不是里德尔暴戾的态度,而是昏暗的环境里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伊丽莎白感受到的起伏的呼吸。
“亲爱的,那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姨妈?”
“罗莎,这太危险了。莉兹,那男孩是谁家的孩子,他的父母是什么人。”安德烈在一旁追问,一向主张宽松教育的他脸上浮现不赞同的表情。
“他——下次再和你们说!我和他约的时间要到了!”伊丽莎白根本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在希尔弗哆哆嗦嗦地出现在客厅以后,她嘭地跳起来,拽起希尔弗的手,就连忙往外跑,将安德烈的尖叫和罗莎的笑声远远甩在身后。
“罗莎!咱们的侄女在和一个不知道来头的小子约会!”安德烈本想追出去,但是在听到罗莎止不住地大笑以后,他赶忙坐回到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帮她平缓气息,一边担忧地望着伊丽莎白的离去的背影。
“咳咳——我倒不这么觉得,年轻人就是要多多体验不同的感情啊。更何况,亲爱的,你不是已经释放过感应咒语了吗?要是莉兹有危险,我们第一时间就能赶过去。”罗莎抱住安德烈的脖子,仰起头在他的脸侧留下一个安抚意味的吻,接着说道,“而且,我有预感,那男孩会来见我们的。”
“但愿如此吧。”安德烈扭头加深了这个湿漉漉的吻。
如愿出现在里德尔房间的伊丽莎白,惊魂未定地拍打自己的胸膛。虽然他们压根没有约定时间,能不能见面全凭运气,但是伊丽莎白一般会选择下午的时候来到伍士孤儿院,寻找总是独自一人的汤姆·里德尔。
今天,他恰好就在这里。
“你怎么了?”里德尔正在看书——那是之前伊丽莎白从家里的书房偷偷带出来的有关魔法界历史的书籍,他翻过一页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纸张,分神看向伊丽莎白的方向。
“跑了几步路而已。”伊丽莎白像往常一样坐到他的对面,窗外的阳光刺激得她眯起眼睛。她又仔细看了一下亮光的来源,只见几块光滑的鹅卵石按照大小堆积在灰扑扑的窗台上。
似乎比上次多了一个——她强迫自己回想模糊不清的记忆。
“这是什么?”伊丽莎白拿起那新加入的石头,好奇地把玩。
“纪念品。”里德尔又翻过一页书,瞥了伊丽莎白一眼,低声回应。
“纪念什么的?”
“力量。”坦率而自得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很是高兴。
伊丽莎白没有追问,她有些无聊又感到满足,她已经练习过魔咒、预习过功课,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安静地待在里德尔的身边,哪怕只是看着对方读书的样子都会让她觉得有趣。更不要说,里德尔自从开始接触魔法世界,他的身上仿佛出现某种力量——它们苏醒过来,迸出火花,这使得他周身流露出一种动感的、光彩的气质,足以打动任何瞧见他读书的人。
伊丽莎白不想破坏这尚算美好的一幕,她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开始摆弄剩余的几块石头,把它们当作冲锋陷阵的士兵和坚守城门的守将。
过了很长时间,但也许只有几分钟,里德尔便将目光从厚厚的书本移向百无聊赖的伊丽莎白。
他本来以为她今天不会来的,他们从不约定具体的时间,但是他根据之前见面的频率大致推测出她每次至少间隔四天才会主动跑过来;如果她提前来到这里,很大程度上会伴随高涨的情绪。可今天她看上有些心神不宁,而且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不过两天。
里德尔合上了书本,伊丽莎白也被这“啪”地一声惊得抬头。
“我想让你看个东西,很有趣,为此,我让它多等了几天。”里德尔故作神秘地说。
“它?是什么?”伊丽莎白疑惑地看着他。
“多丽丝,出来吧。见见我的朋友。”(蛇语)
这下,伊丽莎白感到更加疑惑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里德尔在说些什么——这就是依靠血脉传承的蛇佬腔吗?她脸上的表情由困惑转变为了然。
一条黑色的小蛇从床底爬出,它顺着一根钢管制成的床柱快速来到窗台前的长桌,抬起细细的身子,嘶嘶吐舌。
深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被称作多丽丝的小蛇正瞪着圆溜溜的豆豆眼,与坐在一旁的伊丽莎白对视。
“天呐!汤姆,它真是太漂亮了!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伊丽莎白展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似乎满足了里德尔某种需求。他小声地对她说,“上次春游时,多丽丝主动过来和我说话。”
“即便是巫师,这种天赋也是很难得的。”伊丽莎白慢吞吞地说出口,她注视着里德尔苍白的脸。她的眼中隐藏着一种复杂的神情。
“我可以教给你。这很简单——和蛇说话,就像和人对话一样。”里德尔紧接着说,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
伊丽莎白惊愕地望着他。
“一些最基础的单词,能帮你辨别它们的意图和情绪。可以当作你经常带书过来的回报。”里德尔轻声慢语地解释。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伊丽莎白的脸上,直到对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他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看着她,她看着它,它看着他。
两个人、一条蛇都不知道彼此在说些什么。
“请问有语法书吗!不然就是死记硬背啊。”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的伊丽莎白不管不顾地半趴在床上,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她差点都要忘记怎么说英语了。
“汤姆,我觉得这可能是专属于你的天赋。单纯依靠模仿是学不......”伊丽莎白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在床上翻了个面,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再说下去了。
站在过道中间的里德尔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立刻回应。等到伊丽莎白自己忍受不了房间内冷涩凝绝的氛围从而自己坐直身子以后——她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挤压她的内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里德尔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至少要能够和多丽丝进行简单的对话。可能你会学得慢一些,但是在我的帮助下,你迟早会做到的。”
“老实说,我真的不能申请换一个回报吗?”伊丽莎白忍不住嘟囔。
“当然,”里德尔说,他显出无限的耐心,“如果你今天学不会你好、再见、停下这几句蛇语的话,”他暂停了一下,眉毛压得更低了些,“我不仅会收回这一切,还会给予你惩罚。”
“随你。”伊丽莎白抬起下巴,扭过头,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里德尔走回到书桌前,他拿起一直在看的那本书,重新回到伊丽莎白的身边,平静地说,“伸手。”
伊丽莎白自然看到了那本书,她以为对方是要把书还给她,再趁此机会和她划清界限,便犹豫着是否开口服软。然而,在她摊开手掌的那一刻,接近一指宽的书脊就直直打向她的手心。
比起快速蔓延的疼痛,被教训的不甘和羞耻瞬间占据了上风。她从床上跳起,直接扑到里德尔的身上,两人顺势一起倒向他的床铺。
“你怎么能打人!”伊丽莎白不可置信地发问。
里德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伸手按住她发红的掌心。被扑倒的慌张只借由微微放大的瞳孔在里德尔的面孔上出现了一秒,下一刻他就已经镇静下来,将伊丽莎白扶起。
“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那么我们就应当保持同一水准——无论是魔法还是语言。换句话说,我们应该是一致的,包括野心和追求,这样,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里德尔一边抚摸那片红痕,一边轻声说,时不时看向伊丽莎白的眼睛。
这番举动几乎要让她忘掉盘踞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剧毒的、还在成长的小蛇——许是他们之前相处时,里德尔展现出来的友善和耐心使她逐渐放松了警惕,竟然忘却了这是一个从入学霍格沃兹之初便极端自信自负的人。
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里德尔紧紧拽住手腕,她听见对方包含警告的声音,“莉兹,想明白。你只有一次机会。”
“你好(蛇语)、再见(蛇语)、停下(蛇语)。”伊丽莎白恼怒地重复他们此前练习过无数遍的蛇语。她看向再次露出满意神情的里德尔,愤愤地说,“你欠我一个回报。”
获得自己想要结果的汤姆·里德尔不会吝啬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他扬起了眉毛,思索片刻以后说道,“可以。”
由于中途学习蛇语耽搁了太长时间,伊丽莎白和希尔弗回到艾佛利家宅时,天已经接近全黑。好消息是安德烈和罗莎不再追问她到底是去见谁,而是向她宣布了另一条重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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