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的胡子——怎么是斯内普!我的天然醒脑剂……”
早餐期间的霍格沃茨礼堂人声鼎沸,曼蒂·布洛贺的悲鸣淹没其间并未引起注意。向来精神百倍的校报社新人在期末季也保持了惯有的冲劲,但在看到挚友丽莎一大早收到的《实用魔药大师》,熹微助燃的奕奕神采立刻被本期封面人物西弗勒斯·斯内普阴森冷冽的眼神浇了盆冷水——那不时高高昂起的下巴让她瞬间就回到了手忙脚乱的魔药课教室。
“实际上,斯内普上这本杂志的封面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不是吗?”阿雷奥兹·安格森从不忍直视的室友手中接过,粗略翻看着,“只不过这种专业刊物对我们现在而言好像还有点……”
“拜托,亲爱的奥兹,里面的内容不是重点——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对任何书的内容都有兴趣,你可是直接忽略了真正的重点,”曼蒂大笑着调侃她,把杂志合过来点了点,“封面才是。啊——我还指望用一早养眼的好心情,给我一整天的考试打牛血*……”
在阿雷奥兹满是疑惑的眼神中,丽莎·杜平悄悄举了举手,低声道:“我……我以为这期封面会是诺特先生……”
阿雷奥兹只觉得脑袋里的问号更多了。看到她难得的一脸求教,曼蒂笑得双肩发颤:“噢——别误会,不是你的好搭档,是你好搭档的爸爸瓦莱瑞恩·诺特先生——《实用魔药大师》和《非凡药剂指南》的封面常客,丽莎临摹作业的最佳模特之一。另一个是《巫师周刊》的封面常客洛哈特先生——不同类型的英俊,很适合作为期末季的营养补充,不是吗?”
“可诺特曾经效力于神秘人,”室友克拉丽丝压低声线,“就像马尔福,再怎么……”
“马尔福现在不也光明正大地在魔法部和校董事会作威作福?”丽莎亦小声回应,“而且,埃里森女士——就是诺特夫人可是亲自证明过。我爸爸有一次喝醉回家提起,他在威森加摩的同事当年亲历那场审判,作为曾经最后跟神秘事务司缄默人卡拉多克·迪尔伯恩先生在一起的目击人,证明诺特先生与迪尔伯恩先生的失踪事件无关——通过摄神取念确认未有任何欺瞒后,埃里森女士的证言当庭采用……后续的审判和我们现在知道的结果,怎么看也应该比流言可靠。”
“丽莎是埃里森女士的铁杆粉丝,”曼蒂凑过去跟阿雷奥兹咬耳朵,“她说过埃里森女士对巫师画界做出的贡献巨大,尤其是‘霍格沃茨最美丽的女人’的修复——那时百废待兴的巫师画界并没有一丝多余的资源支持名画修复,但埃里森女士还是散尽家财坚持完成了——这其中也少不了诺特先生的支持——包括成立那以她为名、专门为巫师画修复提供资助的基金会。所以,丽莎当然也会偏向……给她的榜样做顽强后盾的、灵魂伴侣先生。”
……
霍格沃茨城堡幽凉的走廊在攀升的地表温度怂恿下,俨然作了高温传导的帮凶,让闷热从容不迫,从实操教室蔓延开去。
阿雷奥兹刚在弗利维教授的指令下,熟练而流利地控制着凤梨跳起踢踏舞,活蹦乱跳地走过书桌又在末尾处附加了一个转圈鞠躬,致以谢幕——不消片刻,就在院长满意而欣慰的眼神中走出几乎热到脑浆沸腾的魔咒课实操考场。走廊上熙攘考生带来的热量比起刚才的封闭房间亦不遑多让。她忍不住顺手用魔杖点了点窗棂,两叶彩绘玻璃应声而开,给燠热的走廊换气,冷不丁与楼下的奇洛教授眼神相对——对方却依旧比她更快地转开脸,仿佛她比张牙舞爪的挪威棘背龙可怕得多。
从那夜起,阿雷奥兹便对这个曾经心生亲近的教授生敬而远之——毕竟若非斯内普教授及时……或者说恰巧赶到,她不敢想象在“恶意的猩红”中毫不结巴的教授将魔杖对准她、念出的咒语会是什么。但那之后不待她主动回避,奎里纳斯·奇洛却仿佛被猫头鹰盯准的田鼠,畏缩而躲闪——当然,她是猫头鹰。
在快步赶往地下魔药实操考场的路上,她与西奥多擦肩而过。男孩的眼神从通往地下的阶梯向她飘了飘——对于即将迎来魔药考试的她,大眼睛里弥漫着看热闹式的笑意,偏要配上一句语气无辜的:
“祝你好运。”
看他如此精力旺盛心情上佳的样子——不管自己对他远离奇洛的警告有没有生效,她总算安下心来。于是阿雷奥兹短暂停了步子,回眸,亦笑得纯挚:
“心愿反弹。”
……
把格斯帕德·辛格顿的名字完整填入最后一个空格后,阿雷奥兹·安格森放下羽毛笔,从头至尾重新浏览了作答完成的魔法史考卷,确认并未因疏忽大意留下任何不该出现的错漏后,在剩下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开始从头到尾复盘学年以来的各项推测——虽然在老安格森还未回信、最终无法闭环证明的前提下,她需要做两个假设。
关于奇洛、斯内普和神秘人。
直至宾斯教授为第一学年的最后一场考试叫了结束,她立刻将羊皮纸卷好,在一浪浪的欢呼声中走出考场。
“所以最后一题发明自动搅拌坩埚的是谁?”
“辛格顿?倒数第三题那个‘斯廷奇库姆画派’的代表人物,除了伊格德拉希尔,还有谁?”
“斯宾塞、罗曼尼、福利——哥们儿,几个月前《预言家日报》和《巫师周刊》铺天盖地的报道,还有学校画社的画展都没能拯救你的考前复习?”
“谁让我每个周末都去魁地奇球场和高布石俱乐部准时报到。我相信宾斯教授绝不是因为知道那个画派近期热门才考这种难以想象的偏题。不是每个人都会关注令人头大的艺术家,对吗?”
阿雷奥兹在摩肩接踵的学生中穿梭,考题的复盘与议论出入耳际却不曾入心。她专注忖度着是否要把暂不明确的推论告知安东尼或赫敏,让他们以旁观者的眼光重新审视——但阿雷奥兹同时也不得不担忧多余和暂无根据的猜测会给好友添不必要麻烦的可能。
而莫宁的突然到来打断了她的纠结,她惊喜而迅速的动作差点弄疼了莫宁的爪子,手指上多一道伤口后,阿雷奥兹才终于展开了来自父亲的回信:
亲爱的甜心:
如你所料,在那次受到惊吓后海尔吉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然而这种状态会持续一年吗?是的,海尔吉目前依然有些狂躁,连亲骨肉都不能抚平她的躁动。
意外吗?海尔吉也做母亲了,拥有了一只两月左右大的乖崽。
但实际上——我的宝贝儿,我当然不会把陈年旧事再怪到你身上,在你已经受到惩罚的前提下——一定是又有不知死活的学者和冒险家无意间冒犯了她,可怜的家伙——刚当上母亲,本来警觉性就比往常强得多。
不用担心,我已经尽力安抚她了。
顺带一提,你的考试也快结束了吧?暑假见。
挚爱你的
爸爸
她迅速估算着诺伯的年岁——老安格森的回信几乎是她的最后一片拼图。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拉文克劳塔楼,在被门环为难前便被迈克尔·科纳告知安东尼一出考场便被泰瑞·布特为首的一群男孩簇拥着没了人影。阿雷奥兹边走边纠结是尝试去找托尼、赫敏或是西奥多时,从教工休息室回办公室的自家院长却及时雨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噢——安格森小姐,我以为以你在考试中的杰出表现,这学年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当然,我很乐意随时为你解答。”
……
她本应该听从弗利维教授的话,相信她的教授们,不要再让任何同学知道,安静在图书馆、公共休息室或是宿舍里,等待成绩出来,然后享受年终宴会和第一学年的假期。
但隐有不安的她在晚餐时看到同样心事重重的赫敏,原本美味的南瓜馅饼也索然无味起来,最终整顿饭魂不守舍。阿雷奥兹草草咽下最后一口南瓜汁后,却发现赫敏已经匆匆起身,跟哈利和韦斯莱一起离开了。
她在礼堂门口浅浅回顾,视线自吃饭的同时兴致勃勃交换巧克力蛙卡片的安东尼、夹在马尔福和扎比尼之间出神的西奥多、热烈讨论着的莫丽和克拉丽斯一一掠过,不经意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考试结束后的图书馆落针可闻,她抱着《唯一的先驱——斯廷奇库姆画派发展史》到空荡荡的座位区,选了光线集中的位置却依旧无法约束她的心不在焉。
直至平斯夫人在扩音咒里宣布闭馆,阿雷奥兹恍惚着将没翻几页的书本收起,在借书卡上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后,抱着大部头回公共休息室。
鸦雀无声的走廊上偶尔有高年级学生擦肩而过,戴上级长的徽章准备巡夜,还不忘叮嘱她一句快回宿舍。她只机械地应着,脑海中满是此消彼长的奇洛、斯内普、神秘人、弗利维、邓布利多、哈利、韦斯莱和赫敏。
——奇洛进行到哪一步了?他真的是在帮神秘人吗?
斯内普也是帮凶吗?还是说那几次针对奇洛的明显威胁,是真的看穿了什么,而要阻止他?
神秘人真的在试图进入霍格沃茨寻找什么?
弗利维教授有没有告诉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一切了吗?
哈利、韦斯莱和赫敏刚刚行色匆匆,又有什么打算呢?赫敏说过……
——“哈利,是哈利的伤疤一直在疼,最近这段时间以来。”
刚踏入公共休息室的脚步便顿在原处。
哈利·波特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是神秘人留下的——这是巫师界众所周知的事。
在已有的众多线索间,阿雷奥兹实在无法将它当作简单的“哈利·波特考前综合症”。虽然理性上她对自家教授的能力抱持十二万分的信任,也知道这种级别的事情并不属于一个普通一年级学生的能力范畴。
但……
阿雷奥兹的目光漫无边际,零零碎碎地缀到公共休息室仅剩的几个拉文克劳同学身上,一碰即散,直至落到偏处的格雷女士。
美丽的、优雅的、珍珠白半透明的……
她的眸光跟着思绪缓缓下沉,紧紧盯着怀里的书包。
那里面有她的羊皮纸、羽毛笔、墨水瓶、《魔法史》,借来的《唯一的先驱——斯廷奇库姆画派发展史》……
和隐形兽毛发织成的隐形衣。
……
黑灯瞎火的走廊对她而言得心应手,阿雷奥兹披好隐形衣在心底第三次发誓:只是去确认一下教授们真的有对警告重视起来,有采取行动。
画像们的鼾声和梦呓时不时会惊到她紧绷的神经,阿雷奥兹拼命锤打胸口的心跳全部用以提防随处都可能冒出来的洛丽丝夫人——这滋味并不好受,但她一身冷汗,仍固执地摸黑前行。
弗利维教授的办公室空着,于是她停在楼梯间的她只得在脑海中精准复原楼梯变换的时间与方向,形成计时地图,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下到一楼而不要踩中任何陷阱,并暗自祈祷不要遇到皮皮鬼。
两级并作一级,再熟练跳过恶作剧阶梯,在空前紧张的状态下,她创了自己最快下到一楼的记录。
还未到教工休息室,夜视力优越的女孩就远远望到了步履匆忙拐进走廊的麦格教授——精明强干的格兰芬多院长并未对她的方向多加注意,只是挥了挥魔杖,她便看到浅色的雾从杖尖冒出,凝成一只活灵活现的猫,伸展着舒了舒尾巴,向着主人相反的方向一跃而去。
还未及她讶然于眼前情景,“啪”一声擦响后,同样拐进走廊的一道高挑身影转身,步伐飞快不似他这般年纪应有,疾速接近她,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依旧睿智而温和——她却被冻在原处,屏住呼吸。
校长擦身而过时,她却听到不同于素日轻缓低沉而简明扼要、抑扬顿挫的:
“你可以跟上来,安格森小姐。”
长者的话仿佛一个精准凝练的解冻咒,让晚餐时无知无觉饮下的热可可终究流到胃里。
她立刻大步迈开,追上邓布利多的步伐。她没有对轻易看穿她的伟大魔法师多此一问,只是跟在一侧,能嗅到校长身上夜露和晚风摩擦衣料的清气。
“邓布利多教授,您都知道的吧?奇洛教授他……”
“是的,安格森小姐。我想我都知道了。不该开放的密道会永久封闭,弗利维教授会处理好你所担心的事。你的推论也非常优秀——当然,这也是允许你跟上来的原因之一。”
踏下长长的直通阶梯,她不由望向□□的长者,在打开四楼禁区走廊尽头的门前,向她眨了眨眼:
“比起韦斯莱先生和格兰杰小姐,你不仅是为了哈利,对吗?”
……
她还没有从那些令人惊叹的机关中定神,浓重的蒜味混杂着焦糊和铁锈气息扑鼻而来。邓布利多已经将面目狰狞、被“恶意的猩红”侵染的奇洛从昏迷的哈利·波特身上拉开。也是在那瞬间,奇洛眼中的“色彩”骤然消逝,向前扑倒在地的瞬间发出沉重的钝响——来到霍格沃茨以来,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后脑,光秃秃的位置上多了一张扭曲的脸,凶狠地挣扎着,蛇类般细长的鼻孔从后脑的肌骨里凸出来,仿佛要从中脱离;她以为是鲜血淋漓伤口的地方,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蠕动着慢慢自皮肉里翻出,挤压成一丝一缕的薄烟,快速聚拢——最终一片硕大的黑影啸叫着飞离——更甚于第一次亲眼看到阴尸,宛如噩梦的场景让她忘了尖叫。
下一刻,阿雷奥兹·安格森在“抓紧我,安格森小姐”的命令下全凭条件反射,本能执行——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碾压,加之情绪的激烈波动,她几乎要吐出来。视野在须臾间扭曲,一切都终结于“啪”的一声后,仿佛火石擦响——温暖瞬间环抱着她寒毛倒竖的身子,夹杂着花香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鼻腔。
“亲爱的,你可以到旁边那张床上躺一会儿,把这个喝了,”动作麻利的庞弗雷夫人从后方赶来,塞给她一瓶药水,“再睡一觉,就没事了。让我先看看波特先生这边……噢,这……”
看到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同事,雷厉风行的庞弗雷夫人也不得不瞥向她的校长。睿智的长者抬了抬他的半月形镜片,刚要开口说什么,被一道虚弱的声音轻轻打断:
“谢谢……波比……你应该……先去看看波特……”
是哈利·波特的状况更差,或者是奎里纳斯·奇洛已无医治必要,不需多言——毕竟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出几乎被吸光生命力的奇洛,还能保留意识并对话,已经是行将就木前的回光返照。
半月形镜片后的双目合了合,智慧的长者向波比·庞弗雷点了点头。
一页屏风将两侧隔开。
奎里纳斯·奇洛继应聘日后,第二次在没有伏地魔影响的情况下,凝视这位最伟大的巫师。
在老者无质问、无鄙视,亦无宽宥、无谅解的寂静眼神中,奇洛仿佛生怕所余时间不够,略显急切地抓着床边的护栏,苟延残喘着开口:
“我第一次在禁林里……为了找独角兽,发现被狼人咬死的尸体后,他教我制作出了第一只阴尸,放到了我无意间发现……能通往城堡的密道的地下湖里……他——那个史上最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魔王,夸了我机灵。但随我做的事越来越多……他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奇洛的眼中蒙上稀薄的“深棕”,交错着搅拌了星星点点的“青”——这让她想到不久前在图书馆旁的长廊上,他亦是如此,在学长学姐们的安慰中,反而愈发快哭出来的样子。
“那实在太可怕了……但我相信为了共同的追求和崇高的目标,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但那真的太可怕了……我没有再成功过。但……为了不让他失望,因为……巨怪根本拖不住西弗勒斯。是啊……西弗勒斯……本应是他……是我……准备用阴尸来对付他,同时……阴尸也是……在禁林里寻找独角兽的……绝佳辅助……”
在语无伦次中,他眼中的“色彩”愈发清淡,脸色已趋近青黑,但仍紧紧抓着护栏,仿佛那是他仅存的生命之火。
“但……被发现了。我不得不被逼着去解决……安格森。我不想……从我、从我受宠若惊地……被他选中,我必须……必须让自己……遮挡……他的味道,必须……更让人……不想靠近。虽然……虽然我原本也……差不多。但……安格森……还有迪戈里他们……他们……我很抱歉……安格森……多亏……多亏西弗勒斯……”
奇洛再也支撑不住般后仰,躺倒在病床上,眸子里仅存的执着缓缓熄灭,苍白的唇角有些抽搐着,扯开一线疲惫的笑:
“是啊,又是西弗勒斯……曾经忠实的仆人……在哪里……都备受重视。我也不差的……我也有资格……一起布下魔法石的机关;我也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海格赢来的那条挪威脊背龙,是你从法克萨佛洛峡湾偷来的——为了诱使他说出三头犬的破除方式——我早该想到的。”她忍不住轻声说,相遇至今的画面在脑海循环,最终归集到一片同样的纯白中渐小渐逝的背影,畏缩不安,再没有曾经小心翼翼中隐隐的灵慧、野心和洒脱。
——“我是奎、奎、奎里纳斯,奎里纳、纳斯·奇、奇洛,梅林会保佑你,聪、聪明的小安格森。”
——“它们都很棒,而我却只像被迫进入时间的鱼,游是生存的手段,而非取乐的途径——只会游的鱼最终除了活着一事无成,我绝不、不能、不能那样……”
共同的回忆是真的,人却是假的。
但此刻的他,终于变回真的。
“盗取……龙蛋的……不是我,是……莫特莱克。最初……最初我们在峡湾相遇时,惊动了那条……那条挪威脊背龙的……也是他,”奎里纳斯·奇洛的目光放直,投向天花板,或是其他任何上方的虚空,“我用了些……手段……弄到一个。安格森……别再找那些画……也别再……别再管伊格德拉希尔的秘密。他不会放过的……不会……”
“我以前……也没那么差的……”
“我也害怕……对不起……安格森……对不起……”
她看到曾经的好心先生,在素洁一片的冰天雪地间遍染过缤纷色彩的双目已混沌,向着虚空,伸出那只在她的祝福和道别声中挥舞的手,颤颤巍巍,仿佛一个年迈的帕金森病人。
“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头一歪,那只手摔了下去。
一滴浊泪,终究不再被生命之手禁锢,脱离眼眶,敲在枕头上。
碎成一痕轻浅的水印。
阿雷奥兹不自觉抿着唇,缓缓上前,沉默地盯着他,眨也不眨地,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妄想或玩笑。
直至一只苍老修长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肩。
她最终徐徐抬手,生怕惊醒沉眠者的好梦般,悄悄合上奎里纳斯·奇洛的眼睑。
“我可以代表我自己,原谅你将魔杖指向我时,虽然失败却尝试过抵抗的出卖。”
“但我不能代表躺在旁边的哈利,和那些变成阴尸的人原谅你。”
……
翌日比意识更早从睡眠之海中浮露的,是她的嗅觉。领先于感光细胞的呼唤,鼻腔已迅速拣选起众多药水中槲寄生浆果、豪猪刺或白鲜的细微气味,然后拍醒她在备考期形成反射的神经。
医疗翼被洇透窗帘的晚霞渲染得光亮明丽。
阿雷奥兹撑起身子,环顾周遭:哈利·波特尚在被屏风遮挡的偏处床上安睡,奎里纳斯·奇洛昨夜躺的床上已空无一人。
问过庞弗雷夫人才知,奇洛已被星夜兼程赶来的父母接走。
“医疗翼暂时禁止探视,你的朋友们送来的礼物都在床头放着,”刚再次赶走一波探头探脑试图突破眼刀的学生,庞弗雷夫人回到室内,再次确认她身体已无碍,又递给她一杯药水,“喝了这个,你就可以走了,安格森小姐。”
味蕾迅速分辨出记忆里晃过的糖浆味道,她忍不住问起:“庞弗雷夫人,这是什么?”
“你昨夜喝过的,安格森小姐,”干练的校医已经检查完哈利的状态,“缓和剂。从你稳定的睡眠看来,对于平息你起伏过大的情绪非常有效。”
把口袋里的几块蜂蜜太妃糖留在哈利·波特的床头橱上、混在成堆的零食礼物中,她将眼神从尚在昏睡的救世主身上收回——经历了昨夜,阿雷奥兹愈发笃信哈利·波特的身份。
千情万绪搅在她乍醒还迷的意识间,让她走出医疗翼的步伐都有些失魂落魄,直至在拐角再次与他撞个满怀。
“又被比利威格虫蜇了吗,安格森?”
西奥多·诺特的声线不若起初的清泠,只在不变的声调和典雅的发音方式中,多了分变声期的沉。
她眨眨眼,传导神经依旧有些迟钝。后知后觉理清面前情状后,阿雷奥兹并未以牙还牙,任自己被心不在焉的倦意所控:“你也来看哈利?他还没醒,庞弗雷夫人不一定同意你进去,只是我醒来这会儿她已经赶走三批了。”
换作往日,西奥多·诺特一定会盯着她犹辨微肿的眼眶,和仿佛被针扎破而洇出的血粒般愈发鲜明的红痣,唇角轻挑熟门熟路——彬彬有礼地奉上诺特式薄而冷的假笑,然后对她荒谬的发言阴阳怪气。
但他只是将那抹同样瘦小的背影锁在视野中央,在她魂飞天外却仍固执地前行时,提高了音量:
“你的魔药果然考得差。”
那蓬悠长、在尾部轻卷的黑发果然停止摇曳。
一如他所料,期末考的成绩足以把她从昨晚的医疗翼、斯内普的办公室和挪威峡湾的雪原里扯回霍格沃茨黄昏的走廊。
他的浅笑稍纵即逝,举步间追上她,开口亦漫不经心:“比我低九分,比格兰杰低八分。”
她忍不住白眼一翻,而后加快步幅与他并肩,不甘示弱地瞪过去——仿佛输给他是最不可忍受的事:
“你居然能精确知道分数——比我高,甚至比赫敏还高?你还知道哪科?”
“我的魔药比你们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笑靥同他的出现一般令人猝不及防,她刚回归的神志蓦地闯进弯起的笑意里,被“鹅黄”铺底,为“嫩绿”镶缀,拂扰淅淅沥沥的眼波,酿就更胜窗外鲜活的夏色。
“但你的魔咒和格兰杰一样,遥遥领先。”
*任何人只要喝了瑞埃姆牛的血,气力就会大增。瑞埃姆牛的血很难取得,供应量很少,公开的市场上少有出售。(节选自《神奇动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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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啥逻辑错误了,以后发现再改!第一卷快结束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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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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