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会尿床。”

西奥多·诺特的“火焰熊熊”还未完整，就被山毛榉枝叶间一道清细的女声打断。他一仰头，视野轻易攫取到桠梢间莞尔的女孩，黑发、黑袍、黑珍珠，偏肤色雪白，在风过波伏的碧绿间色泽鲜明，如在蚀缺的祖母绿间嵌入黑煤玉。

男孩双眼瞠了瞠，消化了片刻——仿佛拒绝理解他方才听懂的话，拧眉抬眼，抛给她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最好清楚你刚才说了什么。”

“儿童对膀胱的控制能力发育尚未成熟时，在睡前有类似行为，则会在陷入深度睡眠后，存在被‘火需要水浇灭’的潜意识诱发生理反应的可能。”

“……别把一个纯血等同于那些麻瓜幼崽。而且我十二岁了。”

在西奥多开口前的短暂停顿里，阿雷奥兹几乎听到他啧嘴的动静。好在眼前的男孩还没有自闭到毒液都疲于喷射，她便再接再厉：

“哦！大孩子了呢！”

她游刃有余地躲过他魔杖尖端咬出的冲击——毕竟本身很轻飘飘，显然主人并不是真的想打中什么，顺势几个滑落攀爬，跃了下来。

他已收好魔杖，将方才想烧掉的几枚手编花叶指环推入湖波——不知用什么魔法修饰装点过的手饰用微缩的自然馈赠圈出一指精致的承诺，被谨小慎微的觳纹怜悯着捧入波心。但黑湖浅滩上沉醉在日光浴里的巨鱿鱼却无恻隐的余情，被几个搔弄触须的学生扰得不厌其烦，触手一卷，便炸散了满沫残瓣。

炙夏午后的阳光在枝叶稀释下过分舒适，她也忍不住在阴翳里偷闲，直至看到他孤身从城堡中走出，在附近的花圃寻寻觅觅后来到树下，一语不发地编着那些指环，认真细致更胜于妖精工匠。

指环精妙，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他闷声不语的气场被抹上生人勿近的底色。眸底隐约闪烁的“蓝”，让她难以靠近。

阿雷奥兹换了个姿势放宽视野，给他留足独处的时间和空间，然后在那层拒人千里的漠然露出一隙时，浅浅开口似巧合偶遇。

“那边是在做什么？”花瓣逐水，她随势将视线掷远：几个赫奇帕奇的学生围绕在黑湖边的花圃间，放下一朵鲜花，低头肃穆，郁云笼罩，甚至有的背影可以看到颤抖的双肩。

“几个赫奇帕奇在自行悼念奇洛，”西奥多寻着她的视线望去，面无表情，“奇洛、神秘人和波特的事不胫而走，传出的版本比火螃蟹壳上的珠宝还多。大部分人觉得大快人心，但也有少部分人觉得奇洛是受了神秘人的蒙蔽。”

她理解式地点了点头。

他却有些不理解，撇去傲气，只是单纯疑惑：

“他们从刚才哭到现在，像吃了整整一品脱未经稀释的伤心虫蜜，”西奥多无悲无喜的眸心空了空，圆润的发音已明显有变声期的低沉，“从小到大，单纯血家族史就有十五个家庭教师教我。算上其他各科各业，我的老师足有几十个。最近几年，教过我的家庭教师几乎每年都有人去世……那些赫奇帕奇看起来不像礼节性的逢场作戏，一个水准平平的老师去世足以让他们伤心成那样吗？”

她忽然想起，先前去奇洛办公室时，她也曾无意间瞥见被仔细呵护的木匣，不大，装的东西比她想象中普通得多——羽毛笔、书签、羊毛围巾等屈指可数却被整齐摆放在一起的崭新物品，包括她曾当作礼物放在他办公室门口的毛线帽，和两张写着“圣诞快乐”“生日快乐”、被仔细抚平的羊皮纸。

学生们送他的礼物寥寥，却无一不被妥帖收藏。

阿雷奥兹眨眨眼，背身后退几步，与他并肩：“虽然有点同情你的家庭教师们……但这种事理所当然要换成在你心中同等分量的人考虑啊。奇洛教授或许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优秀教师，但我问过部分高年级的学姐学长，倒得到了类似‘实践有趣极了’‘危险生物的讲解让人印象深刻’的称赞——三年级开始课堂实践变多讲解变少，一年级是则是侧重理论铺垫，以二年级为过渡：他对于他的课程有清晰的规划——虽然跟真相相比，笨嘴拙舌或许都成了伪装。但对在那边缅怀的人来说，他可能就是最有眼缘的老师，或者像朋友，又或者像兄长——所以，如果换成你心中同样地位的人，你会怎么样呢？”

他转头，迎上她的眼，夏晖迫不及待将两汪灰色的糖浆燃烤成蜂蜜，溶溶于潋滟眼波，弯作低调的璀璨。

“……那你呢？毕竟因为对他的偏爱也曾影响你的判断。事实证明，主观好恶只会一时填补根本上方向错误的逻辑漏洞，让你的谬误自圆其说，而愈发远离真相。所幸你还没有真的被那点好感晃晕头脑。”

“哇，真是大言不惭——什么事实？你推测奇洛我推测斯内普的事实吗？作为论据的样本数目过少不足以支持你的论点。”

“我好好说话，你说我装腔作势；我阐述事实，你又说我口出狂言——‘总有道理’小姐，你花样真多。”

“你多心了，‘自认客观’先生。如果还想要假期的稀有特产，就把你的口才留给你即将相见的斯莱特林伙伴们。”

“我……”

“是的，你想要——走吧，诺特少爷，年终宴会时间要到了。”

第一卷收尾，撒花~下次更新开启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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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