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惊蛰,正月十七。
万物复苏,春雨淅沥。
一架来自英国的私人飞机穿透云层,降落在双流机场。
查尔斯·罗齐尔与已至中年的德拉科·马尔福,神情肃穆地来的护送着一架轮椅通过贵宾通道。轮椅上,卢修斯·马尔福深陷在柔软的毯子里,双目炯炯有神。
卢修斯·马尔福拒绝了治疗,以近乎卑微的郑重姿态,向中国修真管理局递交了申请——无关利益,不论身份,只求在生命终点,见一见那位异于常人的强大存在以及她的儿子。
出乎意料,申请被准许了。
官方回信:地点由对方指定,严禁任何逾越。
会见的地点在城南的一处私家园林。
当查尔斯和德拉科推着卢修斯进入月洞门时,那对母子已静立在庭院中央的亭下。
白素贞依旧是一身素雅长裙,看向三人时,只是礼貌性的颔首示意。
在她身侧,站着白澄。
五十岁的男人,气质沉静如深潭。
长相俊雅秀气,气质温文,他站在那里,气息与这方天地浑然一体。
卢修斯直直的看着白澄,他看了很久,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像他...幸好...也不像他。
轮椅在亭子内停下,他看向白素贞,已是用尽力气。
“能否…让我与你,单独…待一会儿?”
查尔斯担忧地看了老友一眼,又看向白素贞。不远处代行监督职责的修真管理局修士也微微蹙眉。
白素贞静默的看了卢修斯片刻,她终究是…可怜他。
她微微颔首,对白澄和管理局修士轻声道。“你们暂且退下。”
白澄则是目光复杂的看了卢修斯一眼,几人一同退出了庭院,将这片被细雨笼罩的天地留给了跨越时空的两人。
亭中只剩下他们。
雨声淅沥,更显寂静。
卢修斯扶着轮椅,支撑着自己艰难的站起身。
他望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道歉、忏悔、诉说这五十年的痛苦?
最终,他从怀中取出了他那根尘封已久的蛇头魔杖。
他试图集中精神,回忆生命中…那些早已模糊但又或许真正无忧无虑的瞬间。霍格沃茨湖畔的阳光?第一次成功施展魔法的喜悦?不,那些都太遥远了。
最后定格在他脑海的,还是在那雨幕之下,悄然遮顶的伞,和伞下那张惊艳了此后他一生的容颜。
“Expecto Patronum”
微弱的音节从他唇间溢出,魔杖尖端,一丝微光挣扎亮起,在空中艰难地汇聚着——化作一条小巧的银蛇。
它出现了。
这只在他灵魂堕入无边黑暗后,就因再也无法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而彻底沉寂的守护神。
它比记忆中要黯淡许多,不再灵动威武。它颤巍巍的游向白素贞,在她身前的空中悬浮着,微微昂起小小的蛇头,那双由光芒凝聚的眼睛,无声的凝望着她,洒下点点星辉。
它在祈求。
祈求一个回应,一个认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抚慰。
卢修斯屏住呼吸,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祈求。
白素贞没有动,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她没有任何的震惊和排斥,她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情感——也想起了很久以前,娇艳如火的少年骄傲的展示过它,告诉她守护神的意义。
看着这份缠绕了他一生也毁了他一生的爱意,在其主人生命尽头,再次微弱的燃起。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守护神变化背后所代表的那种深沉而无比真实的含义。
他爱她,一直如此。
她没有拒绝它的靠近。
但,她也再没有伸出手,如当年一般接纳它。
不迎,不拒,只是如是观之。
她知晓,她看见,但,与她无关了。
他也终于从她的神色中明白,所谓的成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一切于她,早已毫无意义。
小蛇的光芒在得不到滋养的寂静中,一点点黯淡,最终如星尘湮灭,消散在湿润的空气里。
魔杖从卢修斯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他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守护神的消散而被抽空,扶着轮椅缓缓滑落,查尔斯立刻从外面冲了进来,在他彻底倒地前扶住了他。
卢修斯没有再看白素贞,他看着天空,雨滴打在脸上。
她知道了。
她看见了。
在他荒芜破败的生命尽头,在谎言与罪孽堆积的废墟之下——
那捧始终灼烧着他的火焰。
她终究是,看见了。
这就…足够了。
白澄和那位修士也走了过来。前者目光掠过气息奄奄的卢修斯,落在母亲平静无波的侧脸上,叹了口气。
白素贞微微侧首,对白澄轻声道。
“我们走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即将走到尽头的男人,眼中那丝悲悯也终归于虚无。
“她…看见了,查克…她一定…看到了...”
卢修斯的声音很小很小,是从胸腔里面挤出来的。
“是的,她看见了。” 查尔斯的声音哽咽,“我们都看见了…”
惊蛰的夜晚,雨丝变得细密起来。卢修斯躺在房间的床上,呼吸微弱而急促。德拉科和查尔斯守在外间,气氛凝重。
忽然,里间传来轻微的响动。
德拉科立刻起身推门,只见卢修斯不知何时,竟自己挣扎着坐上了轮椅,正用试图转动轮子向外去。
“父亲!”德拉科上前阻止。
“让开,我…要出去,她…来了…我要去见她…。”
查尔斯按住德拉科的肩膀,摇了摇头,他明白这是最后的执念。
“让他去吧,我们跟着,远远看着。”
查尔斯低声道,拿过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卢修斯肩上。
德拉科妥协,眼眶微红。
雨夜的公园,空无一人,卢修斯独自摇着轮椅,艰难的在小径上前进,外套滑落在地上也未有觉察。
冰凉的雨滴砸在脸上也只是让他眯起了眼睛,稀疏花白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颊。
他在一株巨大的古树下停下。
他颤抖着拿出魔杖,捧在手中,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单手举起魔杖了。
然后,他用尽灵魂最后的气力,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咒语:
“Expecto… Patronum…”
魔杖尖端,再次凝聚成那条小巧的银色小蛇。
它比任何时候都要黯淡,近乎透明,在细雨中摇曳不定,随时都会熄灭。
卢修斯没有再看那守护神,而是穿透了雨幕,他看到了——那个撑着油纸伞,眉目如画的女子,正缓缓向他走来,带着温婉的笑意,兰花香味萦绕。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委屈至极。
“这一路…很累…”
她走近他,把他抱进怀里,温和的哄着他。
“睡吧…累了,便睡吧…”
那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卢修斯眼中那点执拗的光芒,终于一点点涣散。他微微歪过头,靠在轮椅的靠背上,像一个终于得到安抚的孩子。
银色的守护神小蛇,在他得到这句“睡吧”的瞬间,彻底消散,融入了惊蛰的夜雨之中,再无痕迹。
他的手垂落在一旁。
卢修斯·马尔福,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雨一直下。
他终于等到了这场雨。
远处,黑暗中,一直站着白色的身影,她履行了她的誓言,上穷碧落下黄泉。
白素贞静静地立在那里,雨水无法沾染她分毫。她望着树下那个已然失去生息的身影,望着那场时隔半个多世纪的雨,叹息着吐出两个字,消散在风里。
“痴儿。”
德拉科和查尔斯冲了过来,前者跪倒在轮椅前,握住父亲已然冰冷的手。
查尔斯抬起头,望向白素贞刚才站立的方向,那里已空无一人。
唯有惊蛰的雨,依旧绵绵密密地下着,滋润着万物,也掩埋了所有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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