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冬。
苏格兰高地的夕阳将雪原染成暗淡的金红色。卢修斯·马尔福坐在户外折叠椅上,厚重的羊毛毯也掩不住他形销骨立的轮廓。他的生命如同远处那片封冻的湖面,在经年累月的严寒中渐渐凝固。医生说他没几年了——这话反倒让他越加平静,如今他每日只是望着地平线上沉落的太阳,像在默数着所剩无几的黄昏。
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慢而沉稳,卢修斯没有转头,眼珠甚至没有转动一下,直到查尔斯·罗齐尔的身影进入他视野的余光。
查尔斯也老了。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纹路,银发打理得精致有型,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厚呢大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属于外部世界的鲜活气息。
这对老友,一个枯槁如冬日残枝,精气神已散,一个却似经霜的松柏,精神矍铄。
查尔斯自顾自地拉过另一张椅子,在卢修斯身边坐下,没有寒暄。
查尔斯开口,“这里的夕阳挺像是我们七年级的时候,在那座野山上看到的。记得吗?为了赌一口气,非要去看什么流星雨。结果流星雨没看到几颗,你倒是背着扭了脚的茜茜,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狼狈得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
“愚蠢。”卢修斯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气音。
“是啊,”查尔斯轻笑一声,“那时候我们都挺蠢的。蠢到以为命运的馈赠,会永远甘甜,不知道它们大多裹着糖衣,内里却是剧毒。”
卢修斯转动了一下眼球,视线从夕阳移到查尔斯脸上,又移开,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谁也没在意。
“那一年的圣诞舞会。”查尔斯继续,也陷入了回忆,“斯莱特林的王子和公主,永远的开场舞。连邓布利多那只老蜜蜂,都端着蜂蜜酒,看得津津有味。”
卢修斯也只是听他说,没有任何波澜。
“噢,还有那对孔雀守护神,银蓝色的,骄傲得不可一世,在舞厅上空盘旋,接受所有人的惊叹和赞美。它们可真美啊…”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卢修斯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后来,它变成了蛇。那天,那条银白色的蛇第一次爬进书房。”查尔斯的声音很轻。
卢修斯搭在毯子上的手指,轻微的勾了一下。守护神确实是他灵魂的本质。
“那一刻,茜茜脸上的血色,变得比这些雪还要白。后来,她再也没提过…你的爱。”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异常缓慢,每个字都有千斤重。
四周只有风声呜咽。
"那不是迷情剂的产物,不是夺魂咒的痕迹,更不是什么黑魔法的伪装。"
查尔斯终于转头直视老友枯槁的侧脸,他再度叫出了那个半个世纪不曾称呼过的昵称。
"魔法不会说谎,卢克。守护神变化的瞬间,确确实实,证明了你的爱,即便那份爱如此扭曲切自私,但归根结底,它依然是爱。"
卢修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快乐?他一生中称得上纯粹快乐的记忆寥寥无几,而几乎所有能与守护一词相连的,竟然全都与她有关。所以那根基于最快乐记忆的魔杖,才忠诚地将他的灵魂形态,塑造成了那条小蛇。
远处,冻湖的冰面在夜色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你不是小偷——"
查尔斯抬起手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但这从来都不是罪。你后来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堕落,所有的痛苦…根源都在于此。你不是输给了权势,不是输给了命运,你只是…用最错误的方式,爱了一个你根本配不上的人,并且永远地失去了她。"
查尔斯望着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湖面,笑出了声,换了个话题。
"还记得我们因为那封吼叫信大吵一架吗?在你婚礼前夜。"
"你骂我是个被迷了心窍的蠢货。"卢修斯掀动了嘴角。
"而你用魔杖指着我,"查尔斯接道,"说如果再侮辱她一句,就让我尝尝不可饶恕咒的滋味。"
"我后来一直在想,"查尔斯的声音变得柔和,"如果当时我能少一点愤怒,多一点理解...也许后来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卢修斯摇头。"不,你骂得对。我确实是个蠢货,只是...当时不愿承认。"
这是五十年来,他第一次承认这一点。
查尔斯有些惊讶,随即释然。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卢克。年轻到以为所有事情都能用对错来衡量。"
"年轻到以为友谊经得起任何考验。"卢修斯轻声接上。
这句话在两人之间悬停片刻,带着半个世纪的重量。
卢修斯拢了一下毯子,像在积蓄最后的气力。"我从未为那个魔咒道歉。"
"而我从未为那些伤人的话道歉。"查尔斯平静地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露出了极淡的笑意。
"我们都老了,卢克。老到终于明白,有些争吵不值得记恨一辈子。"
“是啊,真可惜…我快要死了。”
这句话说得如此平静,好似在谈论明天的天气。查尔斯的笑容消失,即使他早已预见,但听到卢修斯亲口说出,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治疗师说,最多还有一年。"卢修斯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魔药损伤,魔力衰竭,魔法反噬,他们说这是长期滥用欢欣剂的代价。"
查尔斯的手在膝盖上微微颤抖,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
"我知道,斯内普以前告诉过我。他说你的魔力核心就像一根被过度使用的魔杖,随时可能断裂。"
远处冻湖的冰面又传来碎裂声,这次更响了。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中国,在成都,看到了她。"
查尔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烟盒里拿出雪茄点燃。
“在那个镇子上,开了家茶舍。”
肉眼可见的,卢修斯眼神有了光。
"她...还好吗?"他的声音哽咽了。
查尔斯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一下那个词汇,那个无悲无喜瞧起来怜悯众生的女人。
"她已成道。"
成道…卢修斯没能理解这个词汇,他有些疑惑,但没有询问,只要不是不好就好。
查尔斯深吸一口雪茄,像是在积蓄勇气。
"你们有个儿子,叫白澄。"
卢修斯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枯槁的身体绷得笔直,那双眼睛迸发出了强烈的光彩。
"那孩子在青城山长大,今年正好五十岁,我见过他。"
"他..."卢修斯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像谁?"
"眼睛和你一模一样,灰蓝色的。但气质像她,沉静如水。他在道观里长大,很优秀。"
卢修斯剧烈的咳嗽起来,查尔斯轻轻拍着他的背。
等到咳嗽平息,卢修斯才艰难地问:"她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我知道。但她请求我不要告诉你。她说...那孩子属于另一个世界,不该被卷入你的命运。"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卢修斯的声音颤抖。
"因为你要死了。"查尔斯的回答直接得近乎残忍,"也因为那孩子上个月来找过我。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修斯闭上眼睛,泪水终于从眼窝中滑落。
"我告诉他,"查尔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他的父亲是个骄傲到愚蠢的人,但曾经真实地爱过。我告诉他,那份爱虽然扭曲,却造就了他的存在。"
夜色渐深,星光洒在雪原上。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我这一生的执念,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真实的东西。"
查尔斯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卢修斯手中。照片上是一个黑发的男人,灰蓝色的眼睛沉静如水,眉眼之间像极了他的母亲,但唇角上扬的弧度又如同他桀骜的父亲。
"他很好,"查尔斯轻声说,"比你我能想象的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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