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很仔细地在社交场合观察过米娅。你只是从那些攻击她的流言蜚语和她日常的温柔行为里，想象她总是被欺辱的那一个。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这些场合里的人也不接纳她。也许她会不习惯，也许她会不知所措。
但当布莱克一家走到跟前时，你才发现母亲的应对是如此得体，并且没有在沃尔布加·布莱克迫人的气势下流露出丝毫怯弱。几句寒暄之后，她伸手示意二楼，准备陪同他们去休息室。
站在雷古勒斯·布莱克身旁的金发女人——你很快认出她就是毕业于斯莱特林的纳西莎·布莱克，在这时候转过来同小巴蒂·克劳奇说话。她不走，其余人就也不挪步，像是没有看见米娅悬在半空的手臂似的。
你敢肯定他们是故意的。这种人的惯用伎俩就是刻意忽视他人，让对方在尴尬的等待中意识到双方的地位差异。
“巴蒂，你父母近来可好？”纳西莎问。她又漂亮又倨傲，看人时总是扬着头，视线微微向下，仿佛是在从高处俯视一般。
又来了，你想。这样的话、这样的场景，你见过无数次。像是剧场里过时的舞台剧，演了三四十年，演员换过一茬又一茬，台本却完全没变。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对纳西莎的行为感到愤怒还是乏味。
小巴蒂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很好。我父亲今天没来，你知道的，他总是公事缠身，”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朝米娅的方向走，“我母亲就在二楼……”
在他无形的引导下，人群再次动了起来，跟随着米娅向二楼走去。之前的尴尬瞬间消融，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这小子……”你父亲咕哝了一句，表情看起来却很满意。他朝你手上拿着的名单看了看，问你：“还有人没来吗？”
“还有格林格拉斯一家，”你领会了他的意图，因此善解人意地说，“交给我好了。他们一到，我就把他们领到二楼。”
乔治掏出烟斗塞进嘴里，想拍拍你的头，却被你迅速躲过。“哈哈……“他讪笑了一声，“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得去二楼盯着布莱克家的老巫婆，她肚子里都是坏水，你妈妈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你点头，目送父亲走上楼梯。
乔治的担忧并不多余。这些纯血家族从不做无效社交，他们如同鲨鱼群一般永远追逐着腥气，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驱使他们现身。克劳奇夫人因为同米娅关系不错而前来捧场，麦克米伦一家则是因为要向法律执行司司长表达立场。但一贯挑剔的沃尔布加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不仅愿意出现，还带来了雷古勒斯和纳西莎？
此时此刻，位于二楼的小巴蒂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他坐在克劳奇夫人旁边，有些好笑地看着沃尔布加几次三番地试图把话题引到老巴蒂身上。而克劳奇夫人陪老巴蒂在魔法部沉浮了这些年，练就了一身充耳不闻、油盐不进的本领，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房间里只有麦克米伦太太在捧场，纳西莎抿着唇看着克劳奇夫人，仿佛想用目光从她身上榨几个字出来。乔治和麦克米伦先生站在敞开的窗户旁边惬意地抽着烟斗，浅紫色的烟雾顺着风缓慢弥散。
“你一会儿一定得去看看我在意大利完成的作品，”米娅突然对着克劳奇夫人说，“卡拉维奥莉娜月升的时候美极了。月亮从海平面处露出来，竟然是橙红色的，像是个火球。在我们这儿可见不到这景象。”
克劳奇夫人的表情生动了起来，下撇的嘴角线条也终于缓和：“那我非去不可了。你再讲讲在意大利的见闻？我还没听够呢。”
沃尔布加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治抢先。“你问对了，”乔治挥动烟斗，一波紫色的烟雾从沃尔布加精致的盘发上越过去，仿佛海浪拍打礁石，“要是讲这个，她能讲一整天！”
“我可没听过，你快说说。”麦克米伦太太露出过分热衷的表情，有点像演技不佳又用力过猛的女演员。
纳西莎靠在椅背上，伸手掩住嘴唇打了个哈欠。
小巴蒂心里有了答案，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雷古勒斯·布莱克就站在休息室外不远处的窗户旁边，正在朝外眺望风景。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能从克劳奇太太那里问出什么，因此压根儿就没进房间。小巴蒂可比他母亲要好沟通得多。
“很有意思，”小巴蒂走到雷古勒斯旁边，拿腔拿调地说，“布莱克家的后裔，一结了婚就开始为马尔福打算起来了。忠诚可真是个变化无常的词。”
雷古勒斯侧头，明亮的阳光水一般浸润了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喷泉中的希腊塑像。“在她之后，布莱克和马尔福将再无差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说话总是这么文雅，行为也从来妥帖。小巴蒂扪心自问，自己也不能随时都做得如此完美。雷古勒斯的这层外壳穿得太好，都融进血肉长到骨头里，兴许再也无法和他的真实自我分开。
“这么说，你也要帮马尔福打听什么事？”小巴蒂直白地问。
“你父亲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吧？施曼德抓到了科尔班·亚克斯利这个把柄，在上面大做文章。亚克斯利前两天找到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想求他帮忙保住工作。你知道的，马尔福向来乐于助人，只要你父亲肯领情。”
这件事本身就是艾德娜和小巴蒂合力挑起的，当然不能让马尔福来搅局。“你心里早有答案，何必来问我？”小巴蒂轻描淡写地说，“我父亲是踩着食死徒坐稳位置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接受一个纯血家族的帮助？就算他想接受，也怕被预言家日报的唾沫星子淹死。”
雷古勒斯点点头：“既然注定要被魔法部抛弃，那亚克斯利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显然是在说食死徒——伏地魔交给雷古勒斯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他尽力招徕成员。
小巴蒂诧异地盯着雷古勒斯：“你同意了？雷格，你实在应该提高对同僚的选拔标准。收留亚克斯利那种蠢货对你能有什么助益？”
雷古勒斯露出微笑，他的笑容总是能让旁人感到莫大的荣幸。“再伟大的事业也需要走卒，亚克斯利这样走投无路的人是最佳人选。”
“随便你。”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加入了我，那一切针对德美亚·亚克斯利的恶作剧就该停了。”
小巴蒂眯起眼睛。如果说他刚才像是一直趴在阴影里打盹的话，那现在雷古勒斯已经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前者如同在领地里见到了不速之客的食肉动物那样，有点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巴蒂缓慢地说，“你要阻挠我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当然，我总是乐意帮你，”小巴蒂露出假笑，像是在展示利齿，“但是，雷古勒斯，假如德美亚胆敢再妨碍我或者艾德娜，我不介意亲手把她撕成碎片，再把她的碎尸打包好，送到亚克斯利家门口。”
雷古勒斯神色未变：“我会转告她的。”
“很好，”小巴蒂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出现过，“现在容我失陪，我得去休息室里讨好一个人。”
他走回房间里，身姿挺拔，端正有礼，俨然一位前途无量的英俊青年。至少当他走到旁边，和乔治搭话时，后者心里是这么想的。
纯血家族里可难得出一位像他这样会替他人着想的正常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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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画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