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苏格兰已经变得十分寒冷，许多学生都戴上了围巾，换上了厚的校袍。

何安黎早晨从斯莱特林的寝室起床的时候，几乎是被冻醒的。又加上湖底的潮湿，她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三强争霸赛的第一个项目快要到了，就在下个星期二。

勇士是可以不用参加考试，但普通学生可没办法幸免。说实话，都是因为争霸赛，这导致整个学校的上课效率都比以前要低得多。何安黎自己也知道，她很难不被全校热情澎湃的气氛给吸引。

不知道第一个项目要面对的是什么。哈利比他们其他人小了整整三岁……她很担心他。

另外，令人头疼的还有西奥多·诺特。何安黎没有虐待别人的喜好，但她总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在往一种奇怪的方向发展。说实话，西奥多如果不是过于高冷和难以相处，他的受欢迎程度甚至能和德拉科媲美。

何安黎拿不准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情感。如果说是喜欢，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如果只是感兴趣，又显得他有些大费周章。诺特向来是个很精明的人——从他对纯血主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却把自己包装得和他们一样就可以看出来。他这么做，对他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那就随便吧，她冷酷地想，就当是自己送上门的解闷玩具好了。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绿色火焰映照着黑湖湖底投来的、摇曳的水光。空气凉爽而安静，只能听到炉火的噼啪声和水流轻轻拍打窗户的声音。

适合自习的氛围。

这个时候休息室没什么人，可能都去吃晚饭了。众所周知，斯莱特林没有人选修麻瓜研究，何安黎今天比其他人都早下课。她吃完晚饭，就回了休息室。她最喜欢休息室没有人的时候，这让她感到十分安全。

她拿着书，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草药学的笔记，外加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比较专业的书。

炉火安静地燃烧着，谁也没有来打搅她。

轰隆一声，休息室的石墙开了。何安黎抬头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居然是德拉科。

还以为他吃完晚饭之后还要在外面耽搁一会，比如找人聊天、在学校闲逛、享受别人对他的追捧、嘲讽波特之类的。又加上第一个项目就要来了，他应该更热心地打探消息才对。

德拉科撩起长袍，把自己摔进绿色的沙发里。淡金色的头发即使到了晚上也是一丝不乱，他烦躁地整理自己的袖口，但灰眼睛却时不时地越过书页，瞥向对面的女孩。

自从那个该死的穆迪把他变成一只白鼬，并且他还跳进何安黎怀里之后，他就一直有点别扭。梅林……他只是恰好发现她就在那里，他什么都没多想，身体已经代替他先行动了。

他特意有一段时间没有主动找她，结果她甚至根本没发现。潘西那天说她追着波特出去了……虽然波特确实在她前面出去了，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这只是胡说八道。

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操心什么，就连朋友都忘记了。

“看来全O生也要偷偷用功？”他向何安黎挑眉。

何安黎抬头：“如果你指的是不仅仅依靠天赋就能通过考试的话，是的，德拉科，我需要用功。”

“而且，我已经不是全O生了。我上次魔药得了A。”她作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德拉科合上书，站起身。他踱步到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许你需要一个更聪明的榜样，而不是一味地死记硬背。”

“……比如你？”何安黎笑着问，她放下羽毛笔伸了个懒腰。

“显而易见。”他嘴角勾起带着几分傲慢的笑，伸出手似乎想拿过她的笔记本。

何安黎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手，身子向后一缩，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坐在椅子边缘。她失去平衡，惊恐地向后倒去。

德拉科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本能地俯身拉住她，结果却被她下坠的力量一带——

“砰！”

他非但没拉住她，反而跟着一起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何安黎的后背着地，痛的她轻呼一声，而德拉科用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才没有完全压到她。他们瞬间靠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的铂金色头发有几缕垂了下来，扫过她的额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

壁炉的火光在他灰色的眼眸里跳动，他的眼睛被猝不及防的惊讶填满了。他能闻到她身上有香氛的味道，是他之前送的那款。

何安黎紧张得无法呼吸，她的后背还在和冰凉的大理石接触，她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可是几乎动不了。

德拉科似乎才反应过来，但他没有立刻起身，他的目光像是不受他控制了一样，从她的眼睛缓缓滑落到她的嘴唇。

就在这时，公共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我说了明天肯定能弄到那篇论文——梅林的胡子！”

两个低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愣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公共休息室地板上几乎叠在一起的风云人物马尔福和那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亚裔女生。他们的书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德拉科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爬了起来。他伸手把何安黎拉了起来，然后迅速整理着自己的长袍，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何安黎揉着自己的后背，坐在了沙发上。刚刚那一下实在摔得不轻。她的心跳还在加速，仿佛现在比刚才更紧张一样。

德拉科转过身，看着愣在原地的两个低年级，面色不善地说：“你们是没见过人吗？还是你们愚蠢的脑袋需要施个一忘皆空？”

两个低年级学生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歉，捡起书像见了鹰头马身有翼兽一样飞快地逃出了休息室。

其中一个低年级刚出石门就大叫起来：“梅林……他们刚刚是不是在接吻？”

“那不然呢？”另一个反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沙发上呢？地上不凉吗？”

这个时候，吃完晚饭回来的人多了，都三三两两地从走廊那里走了过来。达芙妮听见这两个低年级在兴奋地讨论什么，于是问道：“谁在接吻？”

“马尔福还有何呀！”他说，眼里闪烁着后怕的光芒，“梅林，我快要被吓死了……我真不知道有人在里面干这个……”

“你吃了迷乱药剂吗？你在胡说什么？”潘西尖利地回应，“德拉科怎么会看上安莉？”

“应该是安莉怎么会看上德拉科。”达芙妮毒舌地补充。

跟在人群后面的西奥多面无表情，他垂下眼睛，在心里冷笑，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

“你怎么想，西奥？”布雷斯凑过来，他脸上的笑容远没有平常那么轻松自在，“她好像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那你呢？”西奥多盯着布雷斯，虽然他在微笑，眼神却让人背后发凉，“你更可悲。”

因为你们甚至只能做最普通的朋友。

潘西看上去要被气疯了，她进了公共休息室，大喊道：“德拉科！这里有一群人说你刚刚在和安莉接吻……是真的吗？”

德拉科听到动静，推开门，从男生寝室里冒了个头，表情很厌烦：“梅林……她摔倒了，我拉了她一把，就这么简单。”

“还有，到底是谁在添油加醋？”他的视线冷冰冰的，很快就锁定了挤在人群后面的那两个低年级。他们共同打了个寒颤。

“听到了吧？”潘西也不耐烦地说。

她好像看起来很生气，风风火火地走进女生寝室，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达芙妮看她架势不对，也回了女生寝室。大约是剩下的人觉得没什么意思，渐渐地四散在休息室或者寝室里了。

——

何安黎在刚刚站起来之后，就回寝室抹了一点药膏。是从医疗翼拿的，非常管用。

“砰！”寝室的门发出比费力拔烟火还响的声音，把何安黎吓了一跳。

她看到潘西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似乎是在找她。她走到何安黎面前，胸膛因怒气而微微起伏。她那双总是挑剔地打量着一切的眼睛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体面的证据。

“你……”潘西的声音尖刻，几乎有些破音，“你对他做了什么？”

何安黎刚刚拧上那银质药膏盒的盖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弄得一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潘西。我对谁做了什么？”

“别装傻！”潘西厉声道，她精心修剪过指甲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何安黎的鼻尖，“德拉科！外面都在传……传你们在沙发上……”她似乎难以启齿那个词，脸上混杂着厌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这简直荒唐透顶！”

何安黎不喜欢潘西的语气，更不喜欢她话里的指控：“如果你指的是那个愚蠢的意外，我现在解释给你听。我摔倒了，他试图拉我，仅此而已。至于别人要怎么说，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意外？”潘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他的耳朵红得像被火灰蛇蛋烫过？我从没见过他那样！你有了诺特还不够吗？”

何安黎睁大眼睛。什么叫……有了诺特？

她感觉事态已经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她确实能够感受到平常她和德拉科相处的时候，潘西对她微妙的敌意。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互相攀比，或者其他什么的想法。

“你明明……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潘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话没能说完，女生寝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达芙妮站在门口，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目光落在潘西身上。

“潘西，”达芙妮的缓缓地说，“你声音太大了，外面都能听见。”

潘西猛地回头，狠狠瞪了达芙妮一眼，但气势明显弱了一些。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达芙妮走进来，然后关上门：“德拉科已经否认了，这就够了。你再在这里大吵大闹，除了让你自己看起来像个失控的醋坛子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潘西的脸色由红转白，她死死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她似乎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最终，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哼声，猛地转身，冲回了自己的四柱床，一把拉上了帷幔，发出又是一声闷响。

寝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达芙妮坐在何安黎旁边，拿着那罐药膏：“你确定你自己能够到？”

何安黎平复了一下呼吸，她不能把自己有点坏的心情带给达芙妮：“……好吧，你说中了，我够不到。”

她背对着达芙妮，把衣服掀了起来，她的后背上有一片很重的淤青。

达芙妮沾了一点药膏，往她摔伤的地方涂抹。药膏清凉的感觉透过皮肤渗入，但潘西那些尖锐的话语却像细小的刺，留下了让她难以忽视的疼痛。

究竟是为什么，她们要为此吵一架？

这几乎是何安黎从小到大第一次和别人有这么大的矛盾冲突。她和真实的、具体的人走得越近，就越容易发生矛盾和摩擦，她知道。

她看向潘西那紧闭的、仿佛在无声咆哮的床幔，又想起德拉科离开的背影和那抹罕见的红晕。

德拉科能不知道潘西喜欢他吗？

他已经习惯所有人对他的喜欢了。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潘西只是那么多的人当中，离他最近，最有可能和他的家族联姻的那个。

达芙妮涂药膏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一丝丝疼痛。她忽然想哭，她抓住达芙妮另外一只手：“……我想抱你一会。”

达芙妮顿了一下，然后放下药膏，轻轻地把她的衣服拉上。

这好像是她来霍格沃兹第一次哭。

从前一个人想家的时候，也没哭过，因为她没有过自己的家；没有朋友的时候，她也没哭过，因为她那时候几乎没什么生动的感情。

她抱着达芙妮。达芙妮就是安安静静的，给了她一个肩膀。

“你好不一样。”何安黎小声说，“你喜欢看漂亮的男孩，但你没有喜欢上他们，我知道的。”

达芙妮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她和呼吸声轻轻的。

“因为我很挑剔。”达芙妮的嗓音低低的，“目前，我只喜欢你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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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疼痛 Hu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