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哈利和德拉科·马尔福对视着，并不惊讶于在此时在这里见到他的样子，“听起来你最近过得不错——又开始装腔拿调了。”

德拉科目光有些躲闪过那双绿眼睛，缓缓端详过哈利疲惫的脸颊，瘦削的轮廓……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对方眼中看他他预料的惊讶，似乎他出现在这里是对方意料之中——不，应该说是毫不在意的。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为何因此感到了一丝愤怒……那装着复活石的小盒子在手中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大可以走到对方面前，摊开手掌打开盒子，直接告知归还这不一定是高端炼金术产品的宝石，然后作为回报，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他在意的事情的真相和他人的看法……

但，德拉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他和哈利·波特的关系不就应该是如此简单直接吗？难道还需要什么寒暄，互相关心一下近况？就像他和他前女友一样最后再拥抱道一声再见？

——这也太可笑了吧！

但是……

德拉科不可避免地在面对哈利的时候想到了过去的许多画面，想到他鼻青脸肿地站在马尔福庄园的客厅，想到在厉火中汗津津但紧握的手，想到他在自己注视下“死而复生”……似乎在面对哈利·波特时，那种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地来到了这个时刻的感觉才如此真实。

哈利看着对面的德拉科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然后随意地将右手插兜，似乎是在这里耍了个帅——哈利简直无语至极，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没时间在这里跟这人大眼瞪小眼。

但在他的讥讽脱口而出之前，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了。

“她很爱哭。”这是德拉科对哈利·波特的第二句寒暄，如果称得上的话，“我知道你们交往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哭。”

“你知道——？”哈利感到有些被冒犯，他下意识启唇还击，“我也知道你经常哭，桃金娘跟我说的。”

德拉科神色淡淡，似乎不为哈利提到这件事而有什么情绪波动：“是啊，后来你不是亲眼看到了——你还差点杀了我。”

“我很抱歉。”哈利立刻说，但是表情和语气看起来都没什么歉意，“但我们都知道，是我先躲过了你魔杖发出的不可饶恕咒。”

“我可不会说抱歉。”德拉科这样说，“我知道你并不知道神锋无影的威力，我听斯内普教授说了。而我当时发出那个咒语，确实是想要教训一下窥探到我秘密的人——不管是谁，尤其是你，我知道你整个六年级都在监视我。”

“嗯哼，只可惜没人相信那年我从你走出博金博克时就对你的怀疑。”哈利没什么态度地点评，“而你的所作所为也很马尔福，所以我们这偶然的寒暄可以到此结束了吧，我还有……”

德拉科打断哈利的话，将他们两个的对话继续下去：“你知道吗？波特，因为你的态度，魔法部中开始流传一种谣言——说马尔福家族其实是救世主的同盟。”

哈利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转头开始眺望淋下密密雨丝的灰白天空。

德拉科眯着眼打量哈利瘦削的侧脸，继续说：“多好笑？这世界上多的是捕风捉影，见风使舵的人……马尔福怎么配当救世主的……同盟？”

哈利回转视线，胃部传来带着一些疼痛的饥饿感让哈利没有兴趣继续和对方在这里兜圈子，他盯着德拉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马尔福，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更适合有话直说——所以，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德拉科怔愣了一瞬，他咬紧牙关吞下他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依旧玩着作为一个马尔福愈加得心应手的语言游戏：“我不知道——或者说我能从你这得到什么呢？”

哈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问，一时间有些被问住了：“或许……什么支持和声援之类的吧？”

“这些？你不是已经不计前嫌，大公无私地赠予了马尔福家族吗？”德拉科神色莫名，但转换了话题，“我父亲第一时间上交了食死徒名单。”

哈利想起在审判室前昏暗走廊中面前这人的对视，发出一声嗤笑：“我知道，金斯莱跟我说了，为了免刑。哈，所有人都知道马尔福不可能是被夺魂咒控制——算了，这些都无所谓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整个魔法世界来说。”

德拉科不喜欢对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他想了想：“你听说了这个周末的一些小报道吗？有关你在霍格沃茨的一举一动都被报道出去了，我发誓我没有给丽塔·斯基纳哪怕一枚纳特，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在关于你的报道中写我‘在所有嗤之以鼻和偏见下隐藏着一颗金子般的心。’我想是她曲解了你最后的那些举动，不知道你的‘多谢’是对我母亲说的，不过我可以帮——”

“我知道。”哈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和德拉科·马尔福说话，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也完全是浪费时间——或许是因为连续的通宵导致他神经衰弱，或许是他也和当初的小天狼星一样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所以才在和马尔福说话的时候这么有忍耐力，“我毫不意外丽塔·斯基特会写出这种东西，我会尽快腾出空来处理她的。”

“嗯。”德拉科很快应了一声。

哈利很不客气地问：“你还有事吗？”

德拉科语气莫名：“我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哈利冷笑着，眼神就像这阴**雾的天气一样：“难道你指望我对你聊起那些受害者和家属？聊起失去孩子的父母和失去父母的孩子？得了吧，马尔福，你们全家活下来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德拉科无法在对方的正视下作出辩解，这事实也无从辩解：“嗯，是的……我很感激你，哈利。”

“你是该感激我！”哈利理所应当地说，“在你妈妈隐瞒伏地魔我还活着之前，我就在霍格沃茨救了你的小命两次，怎么，央求食死徒无果混蛋？”

“我知道当时是你击昏了那个蒙面食死徒，因为韦斯莱给了我一拳，我仰面摔倒在食死徒身上的时候听见他骂我是个两面三刀的混蛋。”德拉科终于在此刻顺水推舟般故作轻松地问出一个在意的问题，“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救我……”

然后他注意到哈利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为什么救你？可能只是因为我做不到看着一个人被活活烧死？哪怕是马尔福和愚蠢的克拉布。”

德拉科缓缓吐出一口气，掩盖住了自己莫名的那点失望：“我想也是，你至始至终是那个圣人波特。”

哈利又说：“或许因为你并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就像你当时没有在贝拉特里克斯面前指明我的身份，虽然我当时面目全非，但我知道你认出了我是谁……”胃部的不适感在叫嚣，虽然哈利这一年已经很会忽略这个内部器官了，但他的语气还是因为烦躁而加快，“现在我不关心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说实话，我也说不出多谢夸奖，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那可以离开了。”

令哈利觉得可疑的，德拉科甚至连后退一点的动作都没有，他不为所动地就好像没听到这句驱逐，这行为可一点都和哈利认识的德拉科·马尔福不沾边。

德拉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进那双仿佛能将他溺死在深湖中的绿眼睛，他在哈利不解地目光中向前几步，离他更近：“那一刻——我很清楚那是你，在惶然和你对视的那刻，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做了一件只要不是站在我的立场而言绝对正确的事情……或许我只希望你被扣分训斥关禁闭，用以佐证拒绝我的大难不死的男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你很特别，特别到我不希望你死……我那段时间看到太多人轻飘飘地死在眼前了……”

哈利沉默地注视着德拉科，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德拉科还在继续，那些原本难以启齿的话只要有个缺口就不停流出来：“我知道你会来这里，不仅是因为这里是凤凰社的总部，还因为你只能在这里找到小天狼星·布莱克的痕迹……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

哈利脸上的表情立刻从一点迷茫变得十分具有攻击性，语气尖锐地问：“失去？你的意思是指你父亲被关进阿兹卡班？”

在这样的哈利面前，德拉科的态度确实罕见的平缓：“是我外公和我祖父，我外公西格纳斯·布莱克在1992年去世，我祖父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在1996年去世，我想这时间都说不上久远……对吧。”

哈利想到什么：“你外公——一位布莱克？”

“是的。”德拉科平淡的回复仿佛是在指出哈利问了个蠢问题。

哈利冷漠的打量着德拉科的脸，好半晌，他终于挑了下眉：“……你看起来有点迷茫，就像曾经的我……我曾经有一整个暑假都得不到来自魔法世界的一点消息，那时我以为是什么出了差错，或者我干脆被魔法世界抛弃了……抱歉，我说了点废话，可能因为我脑袋不是很清醒。”

紧接着，德拉科听见哈利里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没必要像普通朋友一样在这里寒暄，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废话，你想问我什么，有话直说吧。”

德拉科微微低垂着头，声音轻得好像要飘散在雨中：“我感觉到……很痛苦……”

“嗯哼。”哈利点点头，觉得对方实在有点无病呻吟，“虽然不知道你这种没有受伤，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家里人也没有死的小少爷有什么好痛苦的，但是鉴于你被鹰头马身有翼兽碰一下，就会躺在地上号啕大哭来看，你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到痛苦，我也不会奇怪——好吧，需要我像一个过来人一样倾听一下你的痛苦吗？马尔福小少爷准备向他的敌人敞开心扉，这真是我们上学的时候想也不敢想——”

哈利的话被德拉科后面依旧轻飘飘的话哽在嗓子眼。

“西弗勒斯·斯内普是因我而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