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年间，德拉科有无数次走上通往礼堂的路，这条路多数时候都是人潮拥挤的，那些平静的等待早午饭或者开学典礼年终宴会的日子，和此刻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举目望去，入眼身边也还是熟悉的同学和教授……不，虽然身边是往日熟悉的同年级同学，但偏偏少了终日围在他身边的那一群。
也永远不会再有其中一个了。
而他所熟悉的另一个群体中的那些人呢？德拉科看到罗恩和纳威打败了芬里尔·格雷伯克。
实话实说，这真令他感到吃惊，韦斯莱和隆巴顿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哦，刚才隆巴顿用宝剑斩下了纳吉尼的脑袋……好吧，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都是一些受过救世主小组特训的家伙。
击昏了卢克伍德的那个人让德拉科吓了一跳，当然，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个有着和邓布利多教授相似轮廓的灰胡子……并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也像哈利·波特那样活过来了。
在老韦斯莱和他的书呆子儿子把辛克尼斯撂倒之后，德拉科突然发觉礼堂之中还站着的食死徒好像就剩贝拉特里克斯了……
哦不，还有两个无人问津的马尔福。
德拉科自嘲地想，他看着格兰杰、洛夫古德和韦斯莱家的小女儿正在围攻贝拉特里克斯，但当然，非常合理，他的贝拉姨妈一对三也完全游刃有余……不是，刚才不是冲进来那么多人吗？傲罗在哪里？就这么看着三个没毕业的学生大战食死徒中最狠辣的角色吗？
德拉科一边悄然前行一边腹诽，他不清楚妈妈会不会因为贝拉姨妈的死或者再次入狱伤心，反正他是不会。
德拉科没有声张，他在人群这边眺望，确定自己的爸爸妈妈平安无事地挤在另一边的人群中呼喊他的名字，很好，他们一家都没事。
“不许碰我女儿，你这母狗！”
德拉科微微偏头，眼角的余光看向声音的来处——韦斯莱夫人一边跑一边甩掉斗篷，腾出两只胳膊，她让那三个女孩闪开，直朝贝拉特里克斯冲去，接着魔杖一挥，开始战斗。
德拉科毫不意外贝拉姨妈粗声大笑起来，她很多时候都特别神经质。
但是很快，在莫丽·韦斯莱的魔杖旋舞劈杀下，贝拉姨妈脸上的笑容开始颤抖起来……嗯？德拉科分出一半的心神去观看这场决斗，看着两根魔杖嗖嗖地射出亮光，两个女人脚边的地板变得滚烫、开裂。
“我早就说了，现在霍格沃茨教的都是一些小儿科。”德拉科稍微偷看了一眼他更关心的战场——五十米开外礼堂中心，伏地魔正左右开弓地朝着周围的人出击，正同时与麦格、斯拉格霍恩和金斯莱格斗，他们三人在他周围穿梭、躲避……
这三个对手也不能说不靠谱，起码比让刚才另一边靠谱，但单凭他们想让伏地魔怎么样……德拉科心想……是啊，那根本不可能。
魔法界传言的那个伏地魔唯一害怕的人早已死去，而伏地魔本人刚刚又宣布了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死训……但这些人还在战斗。
对此，知道哈利没有死的德拉科有点理解，但是更多的是不理解……毕竟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还留存着最宝贵的希望。
……有点恶心，德拉科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称呼哈利·波特。
所以，哈利·波特到底怎么打算的？
德拉科四下张望，不意外自己没发现那个裹着隐形衣的身影。
其实现在的局势完全是利好反抗者们的，此刻几百个人站在墙边，观看着这两场决斗：伏地魔与他的三个对手，贝拉特里克斯与莫丽·韦斯莱。
如果不考虑伏地魔发发疯就能一下子把这里的人杀掉许多，那么反抗者看起来几乎要胜券在握了……德拉科好笑地想着，挤过人群。
当贝拉特里克斯疯狂的笑声传到德拉科耳中，他不再关注伏地魔这边焦灼的战局，看向另一边，就看到莫丽·韦斯莱的魔咒从贝拉特里克斯前伸的手臂下飞过去，击中了她的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贝拉特里克斯得意的笑容凝固了，眼珠子似乎突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便倒在地上。⑦
周围的人群一片喧哗，伏地魔尖叫起来。
纳西莎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只皱了皱眉，没有多做反应，只是更焦急地呼唤德拉科的名字。
所有人都看到麦格、金斯莱和斯拉格霍恩被伏地魔的魔咒炸飞了，在空中扑打、翻腾。清楚这位黑魔王看到他最后的、也是最忠实的助手被打倒，怒气像炸弹一样爆炸了。
德拉科终于从前面高举双手似乎要接住谁的海格的胳肢窝下挤过，轻轻拉住前面卢修斯和纳西莎冰冷的手，小声说：“爸爸妈妈，我在这。”
当被喜极而泣的母亲拥抱住的时候，德拉科的目光不知怎么穿过人群，看到伏地魔怒不可遏地举起魔杖对准了莫丽·韦斯莱。
然后……德拉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伏地魔身边看到了哈利·波特的虚影，这很奇怪，难道他看到的是隐形衣的魔法波动吗？
当父亲的手用力握紧他的肩膀的时候，当母亲的温热的泪水滴落在额间的时候，德拉科和所有人一样，听见一个熟悉又坚定的声音大喊着——
“盔甲护身！”
但他和所有人，和伏地魔一样四下张望，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个人。
德拉科开始怀疑刚才是出现了幻觉，是啊，波特手里那件隐形衣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便宜货，怎么可能会被人看到魔法波动？
哈利不再看这个世界德拉科一家团聚的温馨场面，转而关注更重要的事情，一切即将迎来最后的终结。
终于——
这个世界的哈利终于脱掉了隐身衣。
周遭短暂寂静，又在一秒后爆发出欢呼声和惊愕的叫声——就好像过去每一次邓布利多无缘无故为格兰芬多加分，直到他们捧得学院杯那样。
除了德拉科也有一点想欢呼之外。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没事！”麦格教授在海格的搀扶下中气十足地大吼。
罗恩和赫敏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傻孩子……”海格发出巨大的抽泣。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韦斯莱夫人搂着金妮，看着哈利。
在她身边，乔治看到哈利的“复活”，下意识转身看向身边。
珀西轻轻拥抱住了他。
“哈利！”“他还活着！”的喊声在四面响起，紧接着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伏地魔和哈利互相对视，同时开始面对面地绕着圈子，人们揪起了心，礼堂里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一个不为人所见的哈利正观察着这一切……哈利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对阵伏地魔时的细节，不重要的事情本来也不应该耗费心力去记。
但是他记得，当时并不是他控制着魔杖发出了咒语……看起来，这个哈利跟他有着不同的经历，在最后终结一切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作为。
“我不希望任何人出手相助，”哈利听着这个显然经历更多挑战的哈利大声说，在绝对的寂静中，他的声音像号声一样传得很远，“必须是这样，必须是我。”
哈利没有理会伏地魔，只是照镜子一样看着这个哈利，就像在禁林中被复活时召唤而来的亲人那样看着他……不，不能完全说是照镜子，他们一个戴着眼镜，另一个没有。
一个额头上的伤疤已经淡到几乎和旁边的皮肤没有区别，而另一个额头上面的伤疤像是刚刚愈合那样明显。
乔治和弗雷德面对面才是真正的照镜子……
弗雷德……
哈利本想对这个哈利说一切都会很快愈合的，不管是额头上的伤疤还是心里的……但因为他没有失去身边的亲人朋友，他就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这个哈利经受了多庞大的失去……这是永远都不能愈合的。
至少在哈利·波特心里是这样。
原本兴奋的斯拉格霍恩，在听到哈利说的话之后突然浑身颤抖——“魂器没有了。只有你和我。两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将要永远离开……”
“魂器！”他装作无知地说，“天哪！真是邪恶的东西！波特的意思是伏地魔制造了魂器？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身边完全关注对峙着的哈利和伏地魔的同僚们都没有理会他这一连串问题。
斯拉格霍恩摸了摸自己的秃头，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不再纠结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一直完好地呆在脑袋里，也去看战局中。
伏地魔讥笑道，他整个身体紧绷着，红眼睛瞪着哈利，像一条准备进攻的蛇。
对比起来，哈利的语气就显得有点轻描淡写：“我母亲为救我而死，这是偶然吗？在那片坟地里我决定反抗，也是偶然？今晚我没有抵抗仍然活了下来，重新回来战斗，也是偶然？”
德拉科疑惑不解地看着哈利和伏地魔在哪里兜圈子，打嘴仗，也不懂周围的人群为什么凝固不动，如同被石化了一般——难道哈利·波特展现了什么邓布利多一样的超绝领导力？这个时候群起而攻之会更好好吗？难道哈利·波特的那帮簇拥者真的认为他一个人就能够杀死伏地魔？
但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德拉科，你在镜子面前祈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现在礼堂里有好几百人，只有哈利和伏地魔在行动、在呼吸，他们绕着圈子，盯着对方的眼睛，绿眼睛对红眼睛，但是这几百人都听清了哈利·波特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再也别想杀死他们任何一个，再也别想。明白吗？为了阻止你伤害这些人，我准备了去死——我下了决心，这是关键。我做了我母亲做的事情。你再也伤害不了他们。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射向他们的魔咒都没有了约束力？你折磨不了他们，你伤害不了他们。你从来不会从你的错误里吸取教训，是不是，里德尔？”⑦
斯拉格霍恩再次发出做作的惊呼：“里德尔？”
“别再发出怪动静，霍拉斯。”麦格教授头也不回地说，“我们都清楚伏地魔就是汤姆·里德尔，你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装不知道。”
“嘘。”弗立维紧握着魔杖，眼睛紧紧盯着伏地魔，似乎随时准备冲到战场中去。
“我不懂，为什么波特要在这个时候跟伏地魔讨论邓布利多是不是软弱？”德拉科在让人群因为哈利·波特说“伏地魔只是自以为他杀死了邓布利多”的时候，对卢修斯无语地说，“他是想涨一下士气吗？”
因为哈利这句话，围观的人群里第一次骚动起来，墙边的几百个人同时吸了一口气。
卢修斯没有回答德拉科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魔杖，想起了被绑来的奥利凡德……当然，他也听到了奥利凡德对伏地魔说的那些话……
“德拉科，你看到西弗勒斯了吗？”纳西莎握紧德拉科的手，关切地问。
德拉科摇摇头，他当然也听到了刚刚哈利那段话——“西弗勒斯·斯内普是邓布利多的人，从早在你开始追捕我母亲那时候起，他就是邓布利多的人。你一直没有发现，因为那种事情你不理解。你从来没见过斯内普的守护神吧，里德尔？”
“斯内普教授的守护神？”
“我没见过。”纳西莎摇头看向丈夫，卢修斯也轻轻摇头。
和伏地魔对峙着转圈，像两匹随时准备把对方撕成碎片的狼的哈利给出了答案。
“斯内普的守护神是—头牝鹿，”哈利说，“和我母亲的一样，因为他几乎爱了她一辈子，从他们孩提时代就开始了。其实你应该发现的——他请求你饶我母亲一命，是不是？”⑦
人群最前方，罗恩偷偷问赫敏：“赫敏，你搞清楚了吗？”
“大概。”赫敏脑中整飞速处理着伏地魔和哈利所说的那些信息，有关邓布利多教授和斯内普教授，有关老魔杖真正的归属，“哈利在劝伏地魔忏悔……哈利对伏地魔说的所有的话，包括揭露真相的话和冷嘲热讽的话，没有一句让伏地魔这样震惊，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分裂灵魂可以用忏悔——”
罗恩立刻打断赫敏：“忏悔？伏地魔死都不可能忏悔！”
“你还是没听明白吗，里德尔？拥有魔杖是不够的！拿着它，使用它，并不能让它真正成为你的。你没听见奥利凡德的话吗？魔杖选择巫师……邓布利多死之前，老魔杖就认了一位新主人，而那个人连摸都没有摸过它。新主人违背邓布利多的意愿除去了他手中的魔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杖已为他效忠……”⑦
德拉科下意识抬起手，他手中并没有魔杖，只有一些伤痕和烟尘。
然后，他听见了哈利轻飘飘地说，好像这并不是一件伏地魔会要了他小命的大事：“老魔杖的真正主人是德拉科·马尔福。”
卢修斯和纳西莎立刻挡在德拉科身前。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伏地魔的脸上露出茫然的惊愕，但转瞬即逝，“即使你说得对，波特，对你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再拿着那根凤凰羽毛魔杖：我们只凭技艺决斗……等我杀了你，再去对付德拉科·马尔福……”⑦
“可是你来不及了，”德拉科听见哈利对伏地魔说，“你错过了机会。我抢先了一步，几个星期前我打败了德拉科·马尔福，这根魔杖是我从他手里夺来的。”
他看着哈利抖了抖他的山楂木魔杖，感觉到礼堂里刚才部分盯在他身上的目光都移开，转而盯在那根魔杖上面。
［哇哦。］一直注视这一切的哈利舒出一口气，［魔杖选择巫师，没错，老魔杖会知道他的上一位主人被解除了武器？知道谁才是他此刻的真正主人。］
突然，也好像理所应当一般，初生的朝阳终于突破重重束缚，闪耀在云天之上。耀眼的晨光金洒在礼堂每一扇窗，魔法天花板上尽是明媚的耀眼的阳光。
“阿瓦达索命！”
所有人在这突然的明亮中眯起眼，听见伏地魔高亢的声音在尖叫，也听见哈利坚定的声音。
哈利举起了德拉科的魔杖，朝天空喊出了他最热切的希望：“除你武器！”
当眼前闪耀着那红绿交织的光芒的时候，哈利闭上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这旷日持久的黑暗，在阳光破晓时宣告终结。
·
阳光在哈利的眼睑上褪去，当他睁开眼之时，世界重新回到黑暗的黎明前。
就像看完了一场好像有结局又好像戛然而止的电影一样，哈利坐在邓布利多教授舒适的椅子上沉思了片刻，然后他站起身，将那颗小小的复活石放在了邓布利多教授的桌上。
如果在《魔法史》上书写，伏地魔的死亡好像宣告了许多东西彻底结束，但是所有处在历史漩涡中的人都清楚，创伤不会轻易消失，身体上的伤口会愈合，会因为魔药而不留痕迹。
但是心上的伤疤，会伴随终生。
对不起，因为我的卡文让这篇番外里的伏地魔多活了好几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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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复活石在手中转动一圈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