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不管布莱克是因为什么耽搁了数周才来见贝茜,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避开了斯内普的发情期,使他免于应付这整件事给贝茜带来的困扰。一方面,贝茜热切地盼望两位父亲能在一起生活;另一方面,她不免又要陷入亲情会被另一个孩子分走的恐惧。只要布莱克持续地出现在贝茜生活中,这两个问题都迟早会降临,但斯内普实在不想马上应付它们。

他甚至寄希望于布莱克能劝贝茜想通,贝茜太熟悉他和麦格的思路,做好了反对他们的一切准备。他和贝茜都很难被说服,而由于种种原因,总是他在矛盾愈发尖锐时无奈屈服,但这除了暂时平息战火,未必有任何好处。如果可以的话,斯内普暂时不想与贝茜在关于家庭和伴侣的话题上争执。

布莱克进入贝茜的房间有半小时了。斯内普将蜂蜜公爵纸袋放进橱柜,检查了一下木雕的表面有无破损,试着不要觉得不安。那是没理由的,且不说他确定布莱克宁可拿刀子砍自己也不会伤害贝茜,就算那人会,他当下也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房门里在最初的五分钟后便没再传出过大喊大叫的声音,贝茜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犯病的可能性很小。他女儿在与Alpha父亲谈话,现阶段,这本不该让斯内普担心。

犹豫片刻,斯内普开始做三人份的晚饭。贝茜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连教职工作都无法完成,更不要说好好坐在礼堂里吃顿饭了。后来随着贝茜开始吃固体食物,他也逐渐喜欢上了烹饪,这并不比酿制魔药更难,而且亲手喂饱自己的幼崽能造就无可替代的满足感。只要谈话不是以布莱克被赶出去告终,斯内普决定自己会尽量让布莱克留下吃晚餐,贝茜喜欢餐桌边有布莱克——或许更甚于自己沉默的Omega父亲。布莱克时常做出各种贝茜在严格的餐桌礼仪教育下闻所未闻的举动,比如用沙拉里的菜叶吹口哨,有时这甚至会逗乐斯内普。他好奇布莱克当初花费了多大努力摆脱布莱克家的严苛规定。

给发酵好的面团变形时,斯内普思考着这是否自己对贝茜那狭隘的占有欲作祟,答案是不。他已经度过了无意义恐慌的第一阶段,斯内普很擅长在脑子里给问题排序,除非贝茜被布莱克带走的可能性迫在眉睫,否则他不应该现在为这个担心。而且说担心也不太准确,他主要是觉得不安,就好像布莱克此次前来时将什么落在了身后。

是气味,斯内普想到。他闻不到布莱克了,布莱克矫枉过正地用了过多的掩盖剂,导致他的信息素完全从空气中消失。除特殊场合外,通常只有那些对自己的性别极度自卑敏感的人或者发情期的Omega会为掩盖信息素做到这种地步,而布莱克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这压根不是布莱克的风格。他甚至不认为布莱克在能正常感知信息素的情况下会使用掩盖剂,Alpha这么做,是因为被斯内普告知信息素失控,而他自己对此没有任何概念。

斯内普不喜欢的是这个:闻不到布莱克的信息素之后,他所能感知到的布莱克的生命似乎都变少了。当他只能看着布莱克、听着对方说话的声音,布莱克脸上满是苦难的深深刻痕,嗓音里长时间尖叫造成的损伤导致的刺耳刮擦声,双手的僵硬和抖动,都变得异常突兀。那人的身体有所好转,但身上的衣服仍显得太空荡,骨头在各处的皮肤下支棱着,拥抱他一定是个噩梦。

布莱克的信息素郁愤而苍凉,是饱受摧残而从未停止抗争的一切事物;然而他的身体虚弱无力,无法承受更多的伤害和痛苦。曾经的斯内普做梦都想将布莱克和他的朋友们踩在脚下,现在他知道自己做得到,却感觉完全不对劲。错了,布莱克应该是他信息素的样子,伤痕累累又生机勃勃,与斯内普针锋相对;而非斯内普看到的那个疲惫、苍老的男人。面对后者时,斯内普很难想起迫使他憎恶和远离布莱克的那些理由。

还有这个:Alpha显而易见的愧疚把事情变得更难了。斯内普不喜欢布莱克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应他的攻击。布莱克迁就他和贝茜,认为这些不愉快是自己应得的,斯内普却明白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没有权利生气,他接下来会做的就是远离那些导致自己生气的东西。要是布莱克不能振作起来,他最终会离开,离开贝茜和斯内普的生活。

斯内普——不能对自己假装他只是希望贝茜快乐。

他深深吸入厨房里烤面包的香气,又点起了汤锅。他觉得自己没准是太累了,他的Omega本能总是絮絮叨叨,要求得到Alpha的支持和安抚,而他不可能以那种方式依赖米勒娃。布莱克侵入他的家庭之后,斯内普或者有点太放任自己去了解对方了,因为无论看到了什么动摇他的东西,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向一个叛徒和杀人犯屈服。然而现在布莱克的身份已发生逆转,且有了完全进入某人生活的条件,他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有关贝茜的一切永远被斯内普放在首位,但他怀着深深的罪恶感,开始觉得这并不足够。贝茜终究会离开他,即便不是以他不愿去想的那种残酷的方式,她会长大,拥有自己的家庭,那是斯内普在恐惧她心跳停止时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是此刻倏然攥住他心脏的恐惧。太愚蠢了,布莱克只是喷着掩盖剂出现一次,他就产生了这么多无用的念头。

贝茜的房门开了,斯内普没有马上回头,而是继续搅拌蔬菜汤。咯咯的笑声表明他平日严肃的女儿异乎寻常地开心,随后的一阵狗叫解答了他的疑问,贝茜从小就想养只宠物,但带毛的动物都可能对她的呼吸系统造成威胁,而且猫狗作为家庭成员几乎注定比饲主早逝,在贝茜的情况稳定前他不愿她经历这个。

然而听着贝茜的笑声,斯内普立刻动摇了。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贝茜与一只巨大黑狗嬉戏的场景还是给了他一记重击,黑狗极有分寸地把小女孩扑倒在沙发上,由着她抓住自己的耳朵,把自己的毛揉成一团糟。麦格有时会变形哄养女开心,但你很难想象任何人像这样与她变成的虎斑猫玩闹。

“好啦,看看今晚有什么吃的,大脚板!”贝茜叫道,黑狗服从她的命令,几秒内就跑进了厨房。

它支棱着耳朵,四下嗅闻,对着汤锅发出一声快乐的吠叫,忽地抬起前爪。斯内普下意识就抓住了那两只爪子,他可不想布莱克扑上灶台,撞翻他们的晚餐。结果大脚板摇起了尾巴,就着他的手抬起头,呼哧呼哧地闻他身上的味道,惊得斯内普后退着丢开手里的狗爪。四腿着地的刹那,黑狗变成了布莱克,他像狗一样喘息着起身,将长发甩到后面去。斯内普非常不妙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哎呀,对不起。”布莱克笑嘻嘻地说,“大脚板一兴奋起来,就很难遵守社交礼仪了。”

“你给自己的阿尼马吉形态起了名字?”斯内普只能说。

“其实主要是我的朋友们起的,我们几个会变成动物的家伙每人都有一个,尖头叉子、大脚板、月亮脸和虫尾巴……”他停住了,斯内普能感觉到,刚刚那个因残余的兴奋早就的健谈的时刻转瞬即逝,“总之,汤不错,闻起来很棒。”

“作为狗的时候你能闻到气味?”

“是啊,我猜是因为大脚板闻不到人类的信息素吧。”布莱克回答,“如果我说我不小心记住了你和贝茜的体味会不会很奇怪?”

当然会了。“那么你的嗅觉丧失是心因性的,如果你的鼻子受创或者有病变,这会同样反映在你的阿尼马吉形态上。”

“嗯嗯,了不起的发现。”布莱克心不在焉地应付道,向扑在他肚子上的贝茜报告今晚有烤面包、煎鸡胸肉、罗宋汤和新鲜的芒果,再次巧妙地躲开了贝茜确认Alpha父亲的本能举动。一旦贝茜注意到这个,又会是场风波,斯内普忽然烦躁起来。

多年来他费尽千辛万苦,竭力确保贝茜健康和状态稳定,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和女儿的关系,设法使她开心;但布莱克什么都不用想,仿佛他出现的意义就是逗贝茜笑。他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讨人喜欢的Alpha老爹,做到斯内普很少能成功的事。

布莱克感觉不到他信息素的变化,但那人一定从斯内普脸上看出了什么,他顺手揉乱贝茜的黑发,在她抱怨着整理时退出厨房。贝茜是那个闻出斯内普情绪不佳的人,她抓住斯内普的右手,用手背磨蹭自己面颊,就像她每次这么做时一样,斯内普悄悄融化了一点点。

“爸爸,西里斯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贝茜宣布。

布莱克在客厅发出一个忍笑的声音,斯内普从半开的推拉门能看见对方装模作样地读起了报纸。

“我告诉过你,贝茜,我们不能干涉他的个人生活。”

“可他就是没有!”贝茜有点生气地强调,“你不用再为这个不高兴啦!”

斯内普本可以用他此前告诉布莱克的理由敷衍过去,但他鬼使神差地又抬头看了布莱克一眼,正巧那男人也抬起了头看他,斯内普当即转开视线。

“好的,贝茜。”他说,“你愿意帮我洗这几个盘子吗?”

自然,贝茜总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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