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玫瑰

终于,学期结束了。学生们拖着行李箱、三三两两地前往车站,盼着回家过圣诞节。

很快寂静便像地上的积雪一般厚重,笼罩了整个城堡。

深红色的蒸汽机车喘着气,“呜呜呜”地载着她们朝南方驶去。终于,“哐当哐当”的金属撞击声停止了,学生们便像泼洒的弹珠般,争先恐后地跳上月台。

“欢迎回家孩子们...”玛莉提丝搂过安德瑞丝,摸了摸她冰凉的面颊,“一定冻坏了吧,快到车里去。”

“天太冷啦,”安德瑞丝把手伸进玛莉提丝的口袋,亲昵地抱怨道,“窗缝里直冒冷风,保温咒完全不起作用。”

“我们完全可以给列车装上暖气...”阿尔法德思忖道,他轻轻摩挲下巴(那儿蓄起了短短的胡子),“下次校董聚会我要提出来。”

“让校董们掏钱改装列车不是件易事,马尔福最讨厌麻瓜物件,至少表面如此。”玛莉提丝说,“阿布拉克萨斯才不在乎,马尔福家如今又没有学生。”

“总会有办法说服他们。”阿尔法德倒表现得十分乐观。

“我想他们最终不会拒绝一件,能切实提高生活质量的东西。”雷蒙德说,“上世纪30年代,霍格沃茨特快刚被投入使用时也曾遭到纯血党的强烈抗议。”

“可见巫师们一直在重蹈覆辙,永远记不住历史的教训。”安德瑞丝说,他们正穿过隔墙朝外走。

“这是我们共有的弱点。”玛莉提丝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小安娜,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愤世嫉俗啦。”

“好啦,孩子们加快脚步,大门就在前面。”阿尔法德话锋一转,道,“不过近年来,麻瓜的交通工具确实越来越便捷...”

“能比得上幻影显形方便吗?”安德瑞丝暗自思量道。

直到她走出车站,瞧见了他的新车,才终于领会到阿尔法德的弦外之音。

那是一辆靛蓝色的跑车,有着光滑的鱼形结构和时尚的哑光百叶窗,车灯则是可伸缩的,极为引人注目。

“时髦极了!”她不吝称赞道。

“好品味!”他从鼻腔里发出了得意的轻哼声,高兴地说,“我托朋友从意大利运回来的。当然,就像飞天扫帚,汽车也有不同的品牌和型号——她是玛莎拉蒂Merak[注 1]。”

显然,阿尔法德的新爱好是收集麻瓜汽车。

玛莉提丝微微瞪了他一眼:“好了,我们该出发了。”然后她便在孩子们略显惊讶的神情中,坐上了主驾驶。

“事实上,我很多年前便会开车。”这次轮到玛莉提丝露出那幅得意的神态,“这不是什么难事。”

汽车启动后,供暖系统也开始运行。在暖风的吹拂下,安德瑞丝终于舒了口气。

“你看,亲爱的,我的主意向来不会出错。”阿尔法德说,“现在我们可以一人开一辆车。”

“她确实派上了用场。”玛莉提丝“哼”了一声,很快便补充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条件赞同你今后的每一个想法。”

“下次听你的。”阿尔法德笑吟吟地耸了耸肩。

看着玛莉提丝和阿尔法德拌嘴,安德瑞丝微不可查地提起了嘴角:“怎么啦?”

“玛丽一开始并不赞成我再买辆车,”阿尔法德扭过头,同安德瑞丝解释道,“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她。”

“是我选择了包容你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玛莉提丝笑着睨了他一眼,“但十月里的某天,我们分别要去伦敦和伯明翰办事(阿尔法德最近在跟麻瓜做生意)...幸好家里还有闲车。”

“多几辆车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房子足够大。”阿尔法德说。

“你真觉得汽车比魔法更方便吗?”安德瑞丝问。

“当然不是。但若你不赶时间,汽车出行能欣赏到更多的风景(当然啦,如果没有保密法,我更乐意骑着飞马行路)。”他说,“不过带小黛妮出门时,汽车比门钥匙或幻影显形更安全。”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还在美国订购了一辆敞篷车,”在一个等信号灯的空隙里,玛莉提丝心血来潮地说道,“等明年复活节假期,带你们去兜风。”

“然后去北边的迪安森林露营[注 2]!”阿尔法德高声提议。

“好主意!”她拧开了收音机,跟随着音乐哼唱起来。

安德瑞丝应了一声,然后笑眯眯地询问道:“我能再买把飞天扫帚吗,我亲爱的姑姑?我听说光轮公司推出了新型号,时速高达110英里哩!”

“当然没问题!”阿尔法德抢先应道。

“毕竟也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对吗?”安德瑞丝喜滋滋地同他击了个掌。

“好吧。”她勾起唇角,浅笑道,“我会给雷蒙德也买一把——我知道你们下学期要跟赫奇帕奇打比赛,我可不能厚此薄彼。”。

“看来我得好好感谢安娜,多亏了她我才能换上新扫帚。”雷蒙德笑着说,摸了摸她的头发。

安德瑞丝同雷蒙德又笑闹了一会,才望着窗外逐渐陌生的街景问道:“玛丽姑姑,我们这是要去哪?”

“噢,我忘了告诉你们,这个假期有几场舞会推不掉。”她说,“所以我在一个设计师朋友那给你们定制了几套礼服——我们现在去试试衣服是否合身。”

第一场舞会是沙克尔家举办的,为庆祝他们家的小女儿产生了魔力暴动、第二场是帕金森小姐和艾伦?弗林特的订婚晚宴...最后一场则是布莱克家的。

这天,格里莫广场12号装饰一新:被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宴会厅宽敞而明亮;带有涡卷花饰的天花板上挂着上百只由槲寄生和常春藤编成的花环;罩着刺绣花毯的椅子件件是珍品;银质的烛台和餐具被擦得闪闪发亮...

而现下,安德瑞丝正和朋友们聚在舞厅的一角闲聊。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西尔维娅手持一把中国风的折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舞池里的卢修斯·马尔福和纳西莎·布莱克。

“噢,我们过完圣诞节才走。”多拉·格林格拉斯带着几分不舍,慢吞吞地说,“来参加一场舞会也没什么。”

“等这场动乱结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安德瑞丝宽慰道。

“没错,”她的情绪恢复了不少,“英格兰才是我的家,我们终究会回来的。”

“到时候你还得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西尔维娅打趣道,“可别想逃了。”

“当然...”正说着,多拉突然用手帕捂住口鼻,轻声打了个喷嚏。

“真稀奇,布莱克夫人什么时候热衷起侍弄鲜花了?”她揉了揉鼻翼,小声抱怨道,“屋子里的花香过于浓郁了。”

安德瑞丝闻言抬起眼眸,扫视着大厅的角角落落,最终发现有几盆色彩鲜艳、香气扑鼻的玫瑰藏在天鹅绒窗帘后。她不禁莞尔一笑。

雷古勒斯陪在沃尔布加和奥赖恩的身边,终于应酬完所有的客人。

“谢天谢地,总算是结束了。该死的舞会,简直叫人受不了。”奥赖恩粗声粗气地叫道,“克利切!去给藏书室生上火。”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疲惫。

克利切“噗”的一声,出现在楼道里:“好的,主人。”家养小精灵朝他们鞠了一躬,便又消失在了空气里。

奥赖恩走上台阶,却猛地打了个趔趄,他的风湿病愈加严重了。

“父亲,我扶您上去。”雷古勒斯上前搀住他。

“雷古勒斯,”奥赖恩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好孩子,布莱克家族的未来交给你了。”他松开雷古勒斯的胳膊,喘了口粗气却坚持道:“让我自己来。”

沃尔布加沉默地看着他们,忽然忆起小的时候,奥赖恩常跟在她和柳克丽霞的身后,在这楼梯上跑上跑下...她在这儿长大,熟悉格里莫广场12号的每一处。她一定能延续布莱克的辉煌。

“妈妈。”雷古勒斯恭顺地喊道。

沃尔布加回过神来,摸了摸雷古勒斯柔软的短发:“我的小雷尔,去跳会舞吧,想必宴会厅的女孩们都等你很久了。”她少有地露出一丝微笑。

雷古勒斯应了声,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他陡然发现沃尔布加的鬓角生出了一小撮白发。

“让西格纳斯和阿尔法德到藏书室来,”沃尔布加唤来另一只家养小精灵,吩咐道,“再给我们送些茶点。”

雷古勒斯面无表情地走进宴会厅。他不想承认,他害怕闻见楼道里飘荡着的、古老年代的陈旧气息。那种气味让他觉得布莱克家族已是日暮西山。

但现在,他猝不及防地嗅到了花香——是他放在窗台上的玫瑰,他想到了安德瑞丝。于是他朝人群里望去,一眼就分辨出她。

她身穿一件浅绿色蛋糕裙(波浪似的裙体让他想起了春天的湖水),裙摆如水母般铺开、落到了地上。腰间系着的深色丝带,衬得她苗条又高挑...漂亮得让他挪不开目光了。

就在此时,安德瑞丝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她扬起嘴角,一双妙目流露出欣喜之情,继而便微笑着朝雷古勒斯招了招手。

“嗨,安娜,晚上好。”雷古勒斯走到她跟前,彬彬有礼地问候道。他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晚上好,雷尔。”安德瑞丝笑吟吟地说。

他在害羞么?安德瑞丝喜滋滋地想,却渐渐紧张了起来,仿佛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戳弄她的心脏。

“假期过得怎么样?”甫一说完这话,雷古勒斯便咬住舌头,绝望地低下头。

“我完了。”他凄然地想,“她那么聪明,而我又那么笨!”他真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机灵些,没有问出这个蠢问题...安德瑞丝会怎样看他?

她“噗”地一声笑了,眉眼弯弯,如同春日的阳光,明媚而生动,引得万物勃发。

“噢,”她说,“我原本想告诉你,这个假期过得非常不错。然后再问你过得怎么样?但我发现那样太生疏客套了,所以我们为何不去跳舞呢?”

“你说得对。”雷古勒斯松了一口气,他得到了赦免。他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注视着安德瑞丝,“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当然,”安德瑞丝把手递给他,“我该动动懒骨头啦。”

他们拉着手,一起步入舞池,伴着音乐或是躬腰或是摆身。

“瞧,”安德瑞丝说。卢修斯和纳西莎恰巧在他们身旁,“马尔福完全被她迷住了。”

雷古勒斯瞥了眼卢修斯,发现他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堂姐...他一个激灵,赶紧收回了目光。

“想不到马尔福还会露出这副神情,是不是?”她揶揄道,“不过他们看上去很般配。”

“他们前些天还在莱斯特兰奇庄园大吵了一架。”雷古勒斯说,似是不认同她的话。

“那么他们一定在某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多棒啊,”安德瑞丝冲他嫣然一笑,“我有时会觉得争执不是一件坏事——玛丽姑姑和阿尔法德在争吵过后,感情都会愈发深厚(当然啦,他们几乎不吵架)。”

“那听起来需要某一方先低头,”雷古勒斯说,“这正是最为困难之处。”

况且,他想不出争吵能带来什么好处。打他记事起,西里斯便热衷于同母亲顶嘴,接着便发展成了一场又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后来则是安多米达和西格纳斯叔叔...争吵像一只狡猾的魔鬼,让布莱克家族分崩离析。

“是啊,”她说,“我们生来便争强好胜,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偏见。但我在想,‘爱’也许能让两个自私、狭隘的人慢慢地放下成见并拓宽见识。正是爱使我愿意倾听玛丽姑姑和雷蒙德的意见...从前我们有许多观点都合不来。”

“那是怎样深刻的爱?”凝视着女孩认真的表情,他不禁发出了疑问,“难道吵架真有正向的一面?”

“我愿把‘吵架’视作双方思维的碰撞,每场有益的争吵都意味着我将更了解某个人,我们能在磨合中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随即她反问道,“假使有一天我们的意见相左,难道你便不再爱我,我们便不再是朋友了吗?”

“我们永远都是朋友。”雷古勒斯脸颊微红,说道,“你的观点对我来说相当新颖。也许布莱克是天生的偏执狂,从来都是一条路走到黑。我从不怀疑自己的信仰...但若是你说的话,我定会加以思索。”

“我有所耳闻。”安德瑞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玛丽姑姑曾参加过一场麻瓜辩论赛,有趣的是,裁判会让选手为其所支持观点的反方辩论。我想巫师们或许就缺乏这样的训练。”

“听起来很有意思。”对他来说,分享和表达自己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雷尔,你听过这么一句话么?爱在这样一颗骄傲的心里面要做什么?爱只会让人慢慢把头垂下去[注 3]。”安德瑞丝说,“也许是某位吟游诗人留下的。”

“噢,抱歉,我的思维太散漫了。”她羞赧地笑了笑,“况且我们一整晚都在谈论‘爱’,以我们的年龄来说,也许有些轻慢了。”

“这种话题讨论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无论什么年龄都能发表一番看法。”雷古勒斯回以微笑,“但恐怕我们得专注于跳舞了。”

舞曲奏到轻快的音节部分,他们便不再说话。可是好景不长,雷古勒斯刚托着安德瑞丝旋转了一圈,音乐便戛然而止。

人们疑惑地看向乐队,却发现那儿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皆有着黑色的长发和厚厚的眼睑。

是贝拉特里克斯和罗道夫斯!安德瑞丝脑神经一颤,眼底浮现惊惧之色,下意识地便攥住了雷古勒斯的手。

“罗道夫斯,看呐,这儿有只臭老鼠。”贝拉特里克斯兴致高昂地说,完全没有打搅了大家兴致的自觉。

她的身形颀长,至少有六英尺高。睫毛长而浓密,乌云一般的头发衬得她肌肤胜雪,一身黑绸缎礼服非常合体。这位莱斯特兰奇夫人的确有一副好样貌。

“莱...莱斯特兰奇大人。”小提琴手哆嗦起来,脸上全无血色。

“我告诉你我是混血!我是混血!我母亲是巫师,她是,你们去查,汉娜·米勒,你们去查呀。”男巫叫了起来,忽地生出勇气,一把挥开抵着他的魔杖,“我告诉你——别碰我,别碰——”

......

厅里鸦雀无声,一些巫师似乎被她吓着了,而另一些巫师则皱起了眉。纳西莎和卢修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挨在一块窃窃私语。

对此,雷古勒斯反感地撇开了脸——他的教养和他那不合时宜的善良让他觉得,施虐行为本身即是错误的。

可忽略掉那种不适后,他便隐隐感到有些兴奋。是谁给了贝拉特里克斯肆无忌惮的底气?是黑暗公爵么?雷古勒斯仿佛看到了纯血复兴的曙光。

接着,他便开始为贝拉特里克斯的行径找借口。他绷着脸想,小提琴手是个混血,说不准还是个泥巴种,他的魔力是偷来的...

最后他又生出一丝羞恼。贝拉特里克斯这般地不分场合,其他人家会怎样评价这出荒诞的闹剧?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发散的思绪——他察觉到身边的女孩在颤抖。

安德瑞丝脸色发白,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因忆起钻心咒的滋味而战栗着。

“安娜,”雷古勒斯说,他把声音压得又低又轻,“你想出去透会气吗?”他们十指紧扣握在了一起。

她点了点头,才回过神似的。

他们来到走廊,安德瑞丝发现这儿也摆着玫瑰,花朵上还栖息着几只仙子。她觉得好多了。

“这是克利切为你准备的。”他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随即挪开目光,好似对墙壁上的兽首很感兴趣。

“我很喜欢...谢谢你,雷尔。”

她仿若在雪夜里行走了许久,终于又回到了温暖的壁炉旁,热度从四肢末端一点一点地爬升。但她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于是挽起了雷古勒斯的胳膊,一头秀发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安德瑞丝顺着雷古勒斯的目光看去:“我有位喜爱打猎的祖姑,扎比尼庄园里四处摆着她留下的动物标本。”

“听起来有些吓人。”

“噢,是的。有一回我和雷蒙德去地下室探险,那儿挂着一排爱尔兰猎狼犬的脑袋,真令人毛骨悚然,我当即就被吓哭了...”她说,一对金黄的睫毛频频颤动,“遗憾的是那些标本,都烧毁在了莱斯特兰奇夫人的厉火里。”

“我很抱歉。”雷古勒斯垂下眼眸,干巴巴地说,心里不禁责怪起贝拉特里克斯。

“那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事实上,我们已经在修缮老宅了,大约在夏秋之交完工。到时我会邀请你来做客。”

他们顺着走廊朝前走,经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逐渐把贝拉特里克斯抛在了脑后。

“嘿,雷尔,”她蓦地停住脚步,柔声细语地问,“你想去看看小黛妮吗?”

雷古勒斯点点头:“我还未见过小堂妹。”

小黛妮继承了阿尔法德深邃的眉眼,以及布莱克的灰眼睛,鼻子和嘴则像玛莉提丝。栗色的卷发下是一□□康红润的脸。

只可惜,在家养小精灵阿诺的照顾下,她早已进入梦乡。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是个聪明的宝宝,还不满一岁就会喊‘妈妈’。”安德瑞丝带着希望说,“来年春天我一定能教会她喊‘姐姐’。”

“不可思议...”雷古勒斯说,“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因此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是顽皮的男孩、是情犊初开少女,唯独不是婴儿。但我也许能见证小黛妮的成长...这种感觉很奇妙。”

“噢,我明白你的感觉。”她说,“成长是世界上最精妙的魔法,难以想象她要如何蜕变成大姑娘。”

她轻声感叹道:“真希望她快些长大。”

“当婴儿有什么不好的?无论做什么大家都会喜欢你。”他说。

纵使他的面色平静、语气温和,安德瑞丝却觉得有些不安。在此番闲谈中,她敏锐地察觉出雷古勒斯的内心世界是消极的、温文尔雅的外壳下藏着一颗阴郁的心。

倘若那潜在的负面情绪会伤害到她,她是否还要维系这段友谊?她迟疑不定地想。

“别说傻话,”她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我们不可能永远是孩子。有一天小黛妮也会长到我们这么大,然后进入霍格活茨。那时你或许在魔法部工作,我呢,可能在远东研究如尼文。”

“那意味着我们要承担更多责任。我不知道它是否算件好事。”他伫立在窗边,注视着安德瑞丝。

“你在害怕,雷尔。”安德瑞丝一针见血地说。她不知道假期里发生了什么,让雷古勒斯表现出这般的脆弱和迷茫。是的,她在他眼中读到了脆弱。

她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愧,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抵不过一瞬间的臆测?雷古勒斯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呀。

安德瑞丝轻轻碰了碰雷古勒斯的脸,又伸手撩开他脑门上柔顺的黑发,同他对视。

雷古勒斯僵在原地,有一阵莫名其妙的电流穿过他的身体,接着心跳便不受控制了。

有那么一会,他们都没有说话。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气里交织着某种热烈又微妙的气息。

“责任的另一面是权力。”她捧着雷古勒斯的脸,说道,“是随心所欲喝酒的权力,也是不被踪丝限制的权力。责任恼人,但谁会尊重一个孩子的意见呢?”

雷古勒斯默然片刻,才道:“西里斯说得对,我是个胆小鬼——甚至害怕长大、害怕未来。”他的眼睛呈现出奇特的灰黑色,像是暴雨天里的海面。

假期伊始,他便同母亲造访了莱斯特兰奇庄园,那儿的见闻令他备感不适...他没有怀疑自己的信念,却在拉巴斯坦神经质的笑声中畏惧起了将来。

“我们是朋友呀,未来也是。想想看,巴蒂是你的同事,你得负责喊他下班(否则他会为得到克劳奇先生的认可而住在魔法部)。等周末,我们去霍格莫德同西尔维娅碰头...”她的眼睛亮亮的,蕴含着鼓励之情,“你还害怕么?”

雷古勒斯缓缓摇头,女孩的话语似阳光透过缝隙,在他的脑海中织出金色的画面。

“成长对我的意义重大。”安德瑞丝说,“每过一天我都更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得愈多,我愈有安全感。虽然我没有拉文克劳般旺盛的求知欲,但我享受获取知识的过程,这能让我感到‘世界尽在手中’。”

“你说服了我。”雷古勒斯说,“也许有人愿蒙昧地度过一生,但不是我。未知正是成长的迷人之处。”

“所以我们刚刚算进行了一场有益的争吵吗?”

“噢,也许算吧。”安德瑞丝微微侧过头,示意他看向窗外,“瞧,下雪了。”

凌晨一点,客人们才打着哈欠准备归家。

“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该回家了。”安德瑞丝抿唇一笑,同雷古勒斯作最后的道别,“开学见。”

雷古勒斯牵起她的手,轻轻覆上一吻:“晚安,安娜。开学见。”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缎面手套上,她的心跳停了一拍。丝丝热意从脖颈爬上耳尖,安德瑞丝掩饰般地拢了拢头发:“晚安,雷尔。”

她转身踏进壁炉里,同家人一起消失在绿色的火焰中。

[注 1]:玛莎拉蒂Merak于1972年问世并在巴黎车展上首次亮相,是意大利设计师Giorgetto Giugiaro的精美作品。

[注 2]:1997年,哈利、赫敏和罗恩在逃亡的路上到过迪安森林,并在那摧毁掉挂坠盒(赫敏同父母到迪安森林露营过)。现实世界中的迪安森林在英格兰的格洛斯特郡。

[注 3]:出自《加缪手记》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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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絮絮叨叨:

1、再也不写这种由人物对话组成的章节,头秃。

2、我女鹅好会提供情绪价值,这谁不爱哇~恭喜雷安感情更进一步!!嘿嘿嘿

3、对布莱克老宅的描写纯靠想象,脑子里全是子世代那落满灰尘的破房子,太伤了。

4、重翻了原著,发现火焰杯里对罗道夫斯的描写是:“其中一个矮胖的男子茫然地望着克劳奇”,而拉巴斯坦是:“另一个瘦一点儿的男子显得更紧张一些,眼睛直往观众席上瞟”。有点幻灭(?),我一直以为这对兄弟是卢修斯那种形象(果然近亲结婚生不出漂亮小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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