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掉已经逐渐减小成毛毛细雨的天气,她的行进勉强能称得上顺利,这样的顺利也愈发催动梅退缩的心,甚至有在众目睽睽下大喊的冲动。
每走过一处街道梅都会幻想一次卡岚洁拉突然出现在眼前,怒骂女儿居然真的信了继父的鬼话,然后领她回家。不管打也好骂也好依旧不闻不问也罢那个房子总归是她熟悉的。但是没有,数过十三道马路妄想过十三次、一直到目的地梅也没见过任何一个熟人。
形单影只在一根柱子旁坐下后,梅才恍恍惚惚察觉到自己在哭。
或许也不算哭,哭泣是有声有泪的,而她只是默默地流眼泪。像个破败的玩偶被随意丢弃在无人知晓之地,空有灵魂情感的娃娃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回忆甜蜜的往昔和幻想美好的未来,可笑的是它没有幸福的过去、也不会有光明的将来。
梅把脑袋放空,强迫自己停止流泪,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对素未谋面的外祖父母身上,尽量以客观的角度去揣测他们——显然失败了,她对他们一无所知。
梅盘坐下来,默默打量四周。广场上空无一人,就算现在是早晨七点、就算是工作日,一块临近市中心的地冷清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改称荒野郊区。
寂静时,柱子后面忽然传来人交谈的声音。
“——脚步声,你确定这个区域都施展完全麻瓜驱逐咒了吗?”一个男声说。
“绝对不会出错,爱迪,如果是你布置的我还要怀疑几分。”女声对话道。
梅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琢磨不出“巫师”“麻瓜”“咒语”的合理近音词,在一探究竟和置之不理中她选择了后者,本想把那两句话权当耳旁风,但一眨眼面前忽然出现两个人来。
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穿的活像刚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一样,放在今天这种服装恐怕只能在博物馆或者戏剧台上看到实物。靠后的是个中老年女性,齐耳金发一丝不苟地梳到两侧,眼角向上翘起,虽然看起来严肃、不近人情但梅却感觉莫名有种熟悉感;站在她身前的是个老年男性,白发齐肩,带着副尖顶宽檐红帽子,粗眉大眼,眉尾眼角垂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温和感。
那个给梅熟悉感的女性上前两步,蹲下,伸出一只手想附上梅的肩头却被闪过了。她略带苦涩地笑笑,又直起身来。
梅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面前这个女性皱眉的样子和卡岚洁拉简直一模一样。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梅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糟,衣服又湿又脏,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对方的反应也证明了这点。中老年女性用一种堪称怜惜的目光在梅的脸和身体上来回打量,而她身后的老年男性则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木棍,用尖端对着梅念了个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词。
木棍直愣愣射过来一道光线,明明没有站在通风口但空气从前方流动扑过,一阵暖流从梅周身上浮,像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用法杖变出华丽礼服似的,她身上那种沉重的潮湿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衣服焕然一新。
梅不停低头抬头在变得一尘不染的着装和面色如常的两人上打转,一根能让布料烘干的木棍显然不在她常识的范围内。直到对方说话,中老年女性抢先开口:“梅,我们猜你应该是梅·布鲁…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介绍过我们——我们——你是我们的外孙女……”
“看起来没有,我是你的外祖父,你可以——”老年男性抢过话语。
“叫他爱德华,爱德华·布坎南,我是安希娅。如果你还不能很好适应我们这对…突如其来的外祖父母的话。”安希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一定觉得这一切那么出乎意外,那么奇异……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说吗?梅?”
梅愣了一下,其实继父并没有说过自己外祖父母的姓名,只讲述了一遍约定地——如果他们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安希娅的显得这么诚恳,爱德华也是,他在一旁挥挥那根木棍,感受到她的注视还转过头来露出个带点傻气的微笑。
梅没有躲开安希娅的手掌,由她牵着臂弯,被两人带领着走向一座天使雕像前。
所有人都确信这雕像就是一尊用大理石雕成的艺术品,但等到三人行至跟前时,天使本张开的双翼忽然并拢起来,它洁白的眼球瞟扫向左下角。
“这次是左边!哈,我赌对了,”爱德华欢欣鼓舞地摇起脑袋,他的脚步随着这声叫喊也加快了,迅速拐到雕像坐台左侧,忽然在那儿凭空消失了。
梅被安希娅牵着向雕像底座走进,离那面四四方方的墙壁仅有一步之遥——他们即将撞上墙壁——但什么也也没发生,她们穿过那儿。一刹那,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沸沸扬扬的喧闹声。
面前是和刚才地点截然不同的场景,好像进入了个高大方正的建筑,如同一个教堂般。灿烂阳光透过彩窗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落到眼前每个走动的人身上,他们大都披着复古派长袍,少数穿着现代化衣服上下身也搭的不伦不类。梅又向后看了一眼。
来时的墙壁已然变成一面锈迹斑斑的矮门,门上钉着的字母赫然是三人来时的地点。字母上方高高旋着个布娃娃的脑袋,眼睛以蔚蓝色纽扣缝合而成,它的嘴巴两旁缝合着几条线,余下中间圆形的孔隙一张一合,一刻不停地大声宣告。
“欢迎来到上弗莱格利——欢迎来到上弗莱格利——”
一种奇异的惊愕笼罩着梅,如果刚刚那根木棍已经带给梅的震撼宛如一座土丘的,那么眼前场景无异于一片喜马拉雅山脉。梅僵硬扭动脖子仰望安希娅,心跳减慢得比最高点的节拍器低不了多少。
安希娅感到梅的注视,她低下头弯弯嘴角,说:“这里是英格兰北部最大的巫师聚集地,上弗莱格利……巫师……我猜卡岚洁拉没有告诉过你。”提到这个名字时她顿了好一会,再开口则是以一种严肃的口吻,“梅,你是一名女巫。”
此时离梅曾遇到两人还不到半小时,在这30分钟内她先后经历了“一根念句咒语就会清洁衣服的法杖”、“一尊会动的大理石雕像”、“一堵能将人送到显然不是平常地的底座”、“一颗不止摇晃尖叫的娃头”。诸此超过平常十一岁儿童理解范围外的事物。当然,安希娅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如果这都是魔法,像只在书里记载的巫师的话,一切就那么顺理成章起来,包括梅曾经展现过的奇怪事,包括卡岚洁拉迥异的行为举止。
梅记得她小时候也幻想过魔法是真实存在的,但幻想很快被现实沉重的引力砸碎——与其对那些没边没际的玩意花费精力不如多给现实一点时间,毕竟那才是自己能真实感受到的。
梅以沉默回应安希娅,接下来的路程只听爱德华和安希娅的讲述,梅继续一言不发。七拐八拐梅渐渐摸清了他们所处的建筑,与其说是房子不如称为“有屋顶的巷子”更贴切,路旁尽是店铺,品种一应具全,不过相当的商品和店主光看外表根本分辨不出他们能是巫师,扔到普遍人群都是不会引人注目的程度。相比于刚才一眼带有魔幻色彩的事物他们显得那么正常。
从前面交流的两人嘴里梅了解到他们正是不会魔法的人——麻瓜——“和麻瓜混住的缺点,逆转偶发事件小组需要频繁来这工作……让我愤怒的是记忆注销指挥部已经连续试错三个遗忘咒以至于不得不让他们来圣芒戈就医!”爱德华貌似对施错咒语这件事愤愤不平,情绪激动到连胡子都在抗议,“希望今天不会有任何一个需要我回去加班的病人!”
梅猜爱德华就是卡岚洁拉嘴里的那个医生,圣芒戈则是巫师医院;安希娅的工作就更好猜了,好吧,她自己说她在魔法部工作。静静听自己的外祖父母交谈的确有种神奇的魅力,不知不觉梅也融入了这份幸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依然充满着魔法色彩,一个壁炉一把粉末一句地名一阵青焰,他们又从上弗莱格利传送到个叫做丁沃斯的地方。三人沿着海岸线走动,听着安希娅介绍康沃尔郡和这儿的人文风光;看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和波涛汹涌席的海浪;嗅着绿水青山上飘扬的空气——曾经居住的小镇是工业革命后遗留的产物,只有雾霾、尾气和被污染的水——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真是无比美丽的事,梅不住想。
爱德华和安希娅的家建于海边的绿岸上,一眼望过去既是水天相接成一色。本应只存在于故事书插画的砖房却活生生筑立于绿草之上,金光铺撒,整栋小屋仿佛就是一个小太阳。屋内更是别有洞天,外面完全看不出来内有三层外加一个地下室,客厅、书房、餐厨、卧室、洗手间更是应有尽有,梅走进去时甚至还有把扫帚悬在地上清扫。
梅生平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一架内置长袍的衣柜(里面的镜子还会说话,梅还开玩笑问它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墙皮上还漆了放书的木板;床头紧挨着飘窗,拉开帘幕就是画似的海边风光。
在丁沃斯睡觉的第一天梅还担心这是否会是一个一触即破的美梦,但第二天、第三天清晨惊醒她仍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这使她确信坚定自己所处的既是现实。
一晃眼,英格兰来到沉闷炎热的夏季时光,距离梅离家也过了一个月有余。
本文设定:此处三人穿越到的地方为自十七世纪逐渐形成的沃克郡巫师聚集地,上弗莱格利(英文为Upper Flagley百度找不到该地)。我在视频网站上搜约克建筑新旧交替,复古街道真的幻视上世纪,有些巷子简直就是魔法界本界(好像还曾经做过哈利波特取景地)加上原作认定纯巫师聚集地只有霍格莫德,于是默认其他聚集地皆为巫师麻瓜混住。
康沃尔郡的丁沃斯(英文Tinworth百度找不到该地+1)比尔和芙蓉的贝壳小屋就建于此地。
序章开篇提到过梅所在地是沃克郡(建议对照英国地图食用);进入的方式参考了《神奇动物在哪里》中从麻瓜街道通向巫师世界的方式。
附HP原文:
《国际保密法》一六**年签署生效之后,巫师们彻底转入隐蔽。也许是自然而然地,他们在社区内部形成了自己的小社区。许多小村庄都吸引了几户巫师家庭,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互相保护。康沃尔郡的丁沃斯、约克郡的上弗莱格利、英格兰南海岸的奥特里-圣卡奇波尔,都有巫师家庭聚居,在宽容的、有时是被施了混淆咒的麻瓜中间生活。在此类半巫师聚居地中,最著名的也许是戈德里克山谷。——《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上弗莱格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