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过得非常迅速,应该说,海泽尔从来没有那么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失。起初,她缠着奥菲利亚给自己讲解新买来的魔法书,势必要学成一个出色的女巫,成为像莉莉丝那样的傲罗。但是知识永远都贴在书本上,因为年幼的孩子们不被允许使用魔法,很快,海泽尔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的无趣。“这多么残忍!”海泽尔对着面前的厚课本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站到魔法的面前,却不能真正施展一点点咒语。妈妈——”
这是她撒娇的信号,奥菲利亚女士只好充耳不闻,她了解海泽尔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撒娇只是这孩子达成目的的小手段,这一点和劳伦斯简直是一模一样。当然,没有谴责的意思,这只是一种......幸福的折磨。海泽尔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杂物间堆起来三四米高的各种汽车模型、玩偶还有许多数都数不过来的故事书及小说,全部都歪歪扭扭地写着“海泽尔”这个名字,足以看得出来她和劳伦斯有多么爱这个孩子。
而且郑重重申一遍,海泽尔是个热心的孩子,所以她只是单纯感觉无趣,却并不无聊……这个小小的跑腿工依旧在执行自己的任务,风雨无阻。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小腿上的肌肉线条明显又不失女孩的温润,脸和胳膊都比放假第一天黑了一点,冒出来了小小的无伤大雅的雀斑。她每天仍然会进行骑士的早练活动”,只是现在多了一位搭档——诺克蒂丝。这只小黑猫头鹰比劳伦斯还懒,但是这种懒惰还有些恰好。它只需要站在海泽尔的肩膀上,轻轻抓住姑娘的衣服让自己别掉下去就行了。
日子在海泽尔的撒娇声和诺克蒂丝不分昼夜的睡眠中慢慢过去,一眨眼就到报道的时间了,因为时间的流淌宁静但是不容置喙。
海泽尔后知后觉地有些难过。
国王十字车站中人生鼎沸,不比对角巷冷清多少。今天的天气并不太好,阴沉沉的挂着一轮雪白的太阳。劳伦斯推着一小车的行李护着海泽尔,防止她被别人撞到,而奥菲利亚,这位专业的教师正在细心地解决海泽尔姗姗来迟的分离焦虑。
走到这里,站在一片煤油与面包味交织的车站,海泽尔才意识到自己要离开父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一个陌生的崭新的环境中上学了。她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此时竟然真的有点像一片湖泊。奥菲利亚拥抱了她:“亲爱的,一切都会好的。”
海泽尔踮起脚用力地回抱:“我会的,妈妈。”
劳伦斯很想调节一下氛围,说实话,他有点想哭,所以只能笨拙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但是火车不会因为家人的不舍便推迟出发时间,奥菲利亚轻轻推了一下海泽尔:“去吧,你可以经常给我们写信,诺克蒂丝知道该怎么送。”
海泽尔握着行李车,最后一次回头盯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冲着那根柱子撞了过去,消失在贝尔夫妇的眼前。
奥菲利亚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劳伦斯,你的眼泪被她看到了,所以她才停了那么久。”
劳伦斯吸吸鼻子,靠在妻子的身上:“哦,那她也没有帮我擦一下。”
但是他心里知道,他们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假如海泽尔真的回头来帮他擦眼泪,他反而更不放心女儿在学校的生活了。
在这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车站,无数个时间有无数的父母像他们两个一样,挥别上学的孩子,默默地送走他们的背影,然后转身离开。
她推着行李晕头晕脑地撞进站台,来不及欣赏猩红色蒸汽列车的模样,只能跟随着拥挤的学生们慢慢挪上车。“乌——”那根铜黄色的气管喷出好大一团浓白的气体,缓缓地弥漫在四周,几乎要把新生们笼罩起来。海泽尔费力地上车,难免把衣服挤得有些皱皱巴巴,她慢慢推着行李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比较空闲的车厢,好让她能在里面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一股来自后方的大力撞到她的肩膀,让她身体失衡差点摔倒,万幸被自己的行李车支撑了一把。但是海泽尔的头发彻底散开了,那头漂亮的红发披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一个毛茸茸的红毛丹。
撞她的是个戴眼镜的男孩,正伸出手去拉她:“哦!真是对不起,你还好吗?”
海泽尔感受了一下肩膀的疼痛,说:“不太好,但是我原谅你。”
男孩呲牙咧嘴,似乎很是头疼的样子:“我帮你,我帮你推行李吧!你是不是还没找地方坐下?”
海泽尔点点头,她想说自己完全能走,也能照顾这几个随身包和诺克蒂丝,但是男孩已经率先接手了她的推车往前走了。
走了三四分钟,他停下来唰地推开眼前的门,大声宣布:“嗨,朋友们,我回来了!但是你们一定想不到——”
海泽尔站在他身后,被他和行李车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听到一个懒散的声音回应:“你去哪儿又搬了行李过来,你是新生,不是举家搬迁吧。”
海泽尔在后面高高举起手,想让大家知道自己在这儿:“是我的行李。”
她前面的男孩——詹姆斯·波特大咧咧地把她地行李推了进去,让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加雪上加霜。但是这下,海泽尔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两个,加上刚才那个力气大得牛一样的男孩,一共是三个人,分坐在桌子的两边。一个看起来非常文静,但是第一个跟海泽尔打了声招呼:“你好,请坐吧。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坐在我身边。”
海泽尔挠了挠脸颊——这也是她跟家人学到的小习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个人在她来之前就已经交流甚多,所以他们之间地气场还算轻松。但是她的包和诺克蒂丝已经被那个黑头发拿走了,所以海泽尔没有拒绝,自然地坐在了邀请她的人身边。这会儿,她才看到对面那个头发微卷、靠窗的男孩已经打量她,也许是打量,有一小会儿了。
“我叫海泽尔·贝尔,你们好。”海泽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向身边的那个男孩伸出手。
“我叫莱姆斯·卢平。”莱姆斯似乎没料到同龄人会这么打招呼,怔愣了一下,很快握住又立马分开,海泽尔感觉她有些紧张。
帮她拿行李的男孩去而复返,仍然是一副大嗓门:“好啦,我刚才把你的行李交给搬运员了。喏,这是你的猫头鹰和随身包,是吧?我看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海泽尔起身接过,这才迷迷糊糊想起来昨天劳伦斯似乎是叮嘱过她要把行李交给别人,只带着一个小包就足够了。她小心翼翼把装着诺克蒂丝的笼子放在桌子上:“谢谢你,我有点紧张,所以忘记我爸爸告诉过我该怎么做了。”
“不客气,”詹姆斯·波特一屁股坐在海泽尔对面,“我叫詹姆斯·波特,这位——是巫师界鼎鼎有名的西里斯·布莱克!”
西里斯抽了抽嘴角:“犯蠢不要带上我,詹姆斯。”
詹姆斯夸张地大叫一声:“什么?你刚才还在说要和我成为格兰芬多最棒的组合!”
莱姆斯在旁边笑了笑,小声告诉海泽尔:“其实没有到这个程度,只是我们都想加入格兰芬多。”
海泽尔了然于心,原来是一个交换情报的环节。莱姆斯没有冷落她:“你呢?你说你爸爸教你......所以你应该不是麻瓜家庭?你想去哪个学院?”
海泽尔点点头:“哦,是的。我们家都是巫师,”她又理了理自己蓬松的头发,有点遮住眼睛了,“我也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詹姆斯插进来:“这可不是重不重要的程度,你难道不知道?你爸爸肯定忘记告诉你了,斯莱特林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混蛋,格兰芬多是最好的,也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劳伦斯确实不会说这种话,海泽尔看着那个称得上义愤填膺的男孩,说:“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是拉文克劳。”
“哦......”詹姆斯的嘴巴长成“O”型,卡壳了,所以支支吾吾,“那他不知道格兰芬多有多优秀,也正常......”
你想说的应该是拉文克劳更是比不上格兰芬多吧。海泽尔善解人意地没有为难这位帮她推了行李地男孩,完全忘记最开始自己被他撞得肩膀疼,所以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莱姆斯在旁边附和了一句:“最起码,在我们看来,格兰芬多是最好的。”
海泽尔表示理解。这时,那个自打她进来就没怎么说过话的男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难道你家里有人在其他学院?我是说,除了你父亲。”
......好敏锐,海泽尔湖蓝色的眼睛第一次正视那个叫西里斯的男孩,她突然想起詹姆斯几分钟之前的评价——“斯莱特林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混蛋”。但是妈妈一点也不自以为是,相反,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所以才让她时时刻刻都具有包容的一颗心。
“是的,”海泽尔感觉这并不是什么让人瞧不起的事情,“我妈妈是斯莱特林的毕业生,但是——”
她干巴巴地补充:“但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很温柔。我的头发都是她费时间帮我整理的。”好吧,她放弃解释了,只能说:“如果你们觉得不舒服,我可以换个地方。”
三个男孩静了一瞬间,毕竟如果在这个情况下海泽尔独自一个人拿着东西走出车厢,非常像......被赶出去了。
海泽尔和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詹姆斯挠了挠自己那一头混乱的头发:“呃,不,我知道打理头发是很——很困难的事,真的,你妈妈真的挺爱你。”
但是好心的海泽尔已经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到了门口,她很抱歉:“谢谢你们的体面,我先走了。没准儿我们还会碰到的。”
老天,她简直要窒息了,关上车厢门的一瞬间,这个女孩才松了一口气。实在尴尬,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打算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完全没料到自己走后车厢会是什么情景。
也许是上帝看她可怜,幸运的海泽尔走出去没多远就找到了只有一位男孩在里面的车厢,她推开门,把这件事当成了开场白:“你好,请问你介不介意我有斯莱特林毕业的家人?”
那是个头发漆黑的男孩,脸色几乎称得上惨白,但是嘴唇又十分红润,他的左眼下面有两颗痣,远看像是蛇留下的咬痕。他的眼睛是一种浓稠的深绿色,正直勾勾地盯着海泽尔,就在海泽尔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他笑了:“请进,我并不介意。”
太好了!海泽尔庆幸地又一次把诺克蒂丝放在了桌子上,就在她屁股刚落座的时候,男孩用一种柔软、沙哑的声音问:“为什么你会问那种问题呢?”
“因为,”海泽尔没有说得太具体,“我发现,有些人似乎对斯莱特林非常厌恶。我叫海泽尔·贝尔,谢谢你啦。”
“发现......”男孩喃喃重复了一遍,“你好,我叫艾德里安·沙菲克。看起来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这件事在巫师界人尽皆知。”
海泽尔吃惊地停下了调整背包的手:“什么?”
艾德里安缓缓地笑了:“没什么,只是一些习以为常的刻板印象。大家都觉得斯莱特林没有好东西。”
这在海泽尔的世界可谓是一大冲击,劳伦斯和奥菲利亚从来没有提过这种事,她突然想到,也许奥菲利亚在学校并不开心。
海泽尔结结巴巴的:“我不知道,哦,怪不得他们——”
“但是,小姐,”艾德里安轻轻地说,他看起来比海泽尔大不了多少,说话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能量,“‘他们’率先做出无礼的行为,并不是你的错。”
海泽尔看着他那双幽绿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稍微笑了笑:“谢谢你,艾德里安,可以这么叫你吗?我只是没想到学校......有那么多,呃,默认的规定。”
艾德里安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子,把桌子上的黄油面包推给海泽尔:“吃点东西或许会让你好受一点。”
就在海泽尔感激地接过面包,扭过身子在包里找出自己的曲奇饼干分给的时候,她和车厢门外的西里斯对上了视线。
......
......?
?
海泽尔短暂地愣了一下,下一秒车厢门被拉开,哈,詹姆斯和莱姆斯也站在外面,和不知所措地海泽尔面对面。
“海泽尔·贝尔,”那个问出关键问题的男孩用一如既往的腔调喊出了海泽尔的名字,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碍于的在场不得不吞了下去,“我——我们找你。”
艾德里安很礼貌地没有看着他们。
海泽尔迟疑地走了出去,不知道刚才的不愉快为何还能赦免他们短暂的友谊,然而艾德里安说话了:“进来讲,怎么样?我觉得走廊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詹姆斯如释重负地挤了进来:“太好了,你真是个贴心的人,朋友。”
“我叫艾德里安·沙菲克,”贴心的有着蛇的咬痕一样的孩子微微笑了,“你好。”
詹姆斯瞪着他,只愣了一秒钟,立刻把卡在门口的身子抽开,又退了出去,几乎是拽着海泽尔的袖子就走,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他们的车厢。海泽尔不明所以,一回头只看到慢慢悠悠的西里斯,还有犹豫之后最终没带上诺克蒂丝的莱姆斯。
“啪。”门被关上了。
海泽尔感觉好尴尬,连那火热的红发都蔫了下去:“请问还有什么事?”
詹姆斯摊在椅子上,挥挥手:“梅林啊,你为什么和斯莱特林这么有缘?他——他是沙菲克家的人!你不知道,哦你爸爸连这个也不说,沙菲克家最喜欢待在斯莱特林了,他们会像蛇一样潜伏不动,然后突然袭击!”
“詹姆斯说得对,”西里斯坐在自己原来的地方,靠在窗边看着海泽尔,“那群人非常讨人厌,黏糊糊又**的。”
莱姆斯的声音有些无奈:“我们一开始不是要说这个的。”
海泽尔这才注意到,两位坐下的男孩小动作不断,似乎身上长了跳蚤一样,别别扭扭又不知道想干嘛,像是被打晕了头的兔子。“其实我可以不——”她又想离开了,最起码不会让她这么尴尬。
“抱歉。”西里斯打断了她,眼睛盯着她。“我们很——很抱歉,就这样。”
詹姆斯大声喊:“没错,我们很抱歉!”
这是海泽尔人生第一次收到如此中气十足的道歉,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男孩们身上的跳蚤好像跳到她身上了,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身上也有些不舒服,只能轻微地摇摇头:“没关系。”
没关系,是的。没关系,海泽尔心想,她一直是一个很包容的女孩,甚至梦想都是为别人付出与奉献,正因如此,奥菲利亚才会对她入学感到头疼。
她太了解学校存在什么观念,而海泽尔这样纯善的孩子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所幸,这几个孩子并不是恶劣的人。又还好,海泽尔是个能够努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詹姆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一样:“但是,贝尔,斯莱特林混蛋非常、非常多,沙菲克没准儿就是其中之一。”
莱姆斯还站在门口:“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断,不必着急。你的猫头鹰还在那里,是不是?”
他又一次递过来了台阶,温柔地体面地,甚至可以称得上聪明,因为这样不会让在座的任何人难堪。海泽尔对着莱姆斯点点头:“谢谢你,真的。我在麻瓜世界长大,所以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今天——非常感谢你们。”
她说完便离开了,没有提留下的想法。
安静了一会儿,詹姆斯不可思议地喊:“她的父母都是巫师,她怎么会在麻瓜世界长大,这——这不符合常理,会有巫师彻底放弃魔法?”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艾德里安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等到了海泽尔拉开车厢门,又非常体贴地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这让海泽尔更感激他了。
“本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不必遭受纠纷的,”海泽尔不好意思地坐在他的对面,脑子里是詹姆斯的警告,“而且这并不愉快。我没想到开学第一天会这么,让我措手不及。”
“没关系,小姐,”艾德里安还是那副柔软的模样,被车窗外并不热烈的阳光晒得眯了眯眼,看起来真有几分蛇的习性,“你只是来自一个幸福的家庭,这并没有错。”
“而且,今天才刚开始呢,”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没准儿晚上你会收到一个好消息。”
但愿吧,海泽尔难得苦着脸,只要两拨人——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不会在开学的第一天大打出手,她就觉得谢天谢地了。
“谢谢你,艾德里安,真希望我们能在一个学院。”她完全把詹姆斯和西里斯对斯莱特林的态度扔到了脑袋后面,年仅十一岁在爱里长大的女孩,海泽尔·贝尔,还不曾触摸到魔法世界的残酷与传说,这种发言简直就是在宣告“哈哈我就是喜欢斯莱特林有本事打死我”,艾德里安没有当真,只是在不断掠过地光影中安抚性地点点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车厢外有高年级的学生大喊:“注意穿好长袍,先生小姐们。”
车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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