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欢迎您来到法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协调处。”女接待员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带着一股职业性的冷淡。“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我微笑着将英国魔法部颁发的魔法徽印展开,“百特·斯图尔特,英国魔法部特派调查员。奉命追捕一名危险的默然者,依据《国际魔法合作紧急条例》第17条,我需要即刻进入贵部档案库,调阅相关卷宗。”
女巫的神色顿时变得慎重。她低头仔细检查我的证件,手指滑过每一处防伪浮雕,甚至低声念出一个检测咒语。确认无误后,她双手恭敬地将徽章递还,语气添了几分谨慎,“当然,斯图尔特女士。您的权限已确认。不过……”她迟疑地瞥向我身后,“这两位先生是?”
“我的行动组成员,”我流畅地回答,侧身示意,“马克斯维尔·瑟伦,阿拉斯托·穆迪。都是部里正式注册、经验丰富的傲罗。”
“嗨,把证件掏出来,别让这位小姐为难。”我微微偏头,压低声音但确保女巫能听见。
“不,不用了,斯图尔特女士——”女巫出声制止,显然不想质疑,“流程已完备。档案部在地下三层,那边的电梯可以直达。”她转身招来一位穿着深灰制服的男巫,“请这位先生为您们带路。”
“谢谢。”我颔首致意,带着瑟伦和穆迪,跟随男巫步入一部黄铜的升降梯。金属门无声滑合,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我们缓缓沉入魔法部的腹地。
地下三层。厚重的金属门向两侧滑开,一股混合着陈年羊皮纸的空气扑面而来。档案馆深邃、寂静,高耸至天花板的黑色铁质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兽列阵,只有远处魔法驱动的索引灯球发出幽微的蓝光,宛如一片凝固的墓场。
“我想接下来的工作我们自己处理即可,谢谢。”我对带路的男巫说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对方心领神会,微微躬身,迅速消失在来时的通道。
我们刚走出几步,一位拖着推车的老妇人从走道另一端缓缓经过。她低垂着头,步履蹒跚,推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银灰的发丝在灯光下晃动,我目不斜视,但余光注意到穆迪的身体瞬间绷紧,本能地避开了老妇人的方向。
直到那推车声彻底消失,这层空间才真正陷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绝对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呼……”伪装成穆迪的纳吉尼终于小声吐出一口气。
“放松点,这只是日常办公流程。”我转身,对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试图驱散这压抑的气氛,“深呼吸,想象我们在逛一个特别大的……旧书店。”
我注意到瑟伦——戈雷登斯,也在悄悄地打量我,眼神中带着一种尚未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我问。
“……你真的很厉害,你好像……很熟悉这里的一切。”他低声说,“他们很尊重你。”
我耸了耸肩,调侃道,“我就当是夸奖吧。三十多年东奔西跑,如果一点名气都没有,那我可就白混了。”
他低下头,勾起嘴角,一声没笑出来的笑像是被什么堵在了喉头。纳吉尼侧目看了他一眼,眼神流露出一丝关切。
“好了,正事要紧。”我收敛笑容,魔杖轻挥,指向深处一排标着“L”字头的厚重档案柜。一道无形的牵引力发出,其中一个柜门上亮起微光,伴随着低沉的咔哒声,柜门自动弹开。
柜门缓缓打开,意外地,只露出一封孤零零的信件。
我取出信函,没有自己打开,而是直接递给了戈雷登斯。“你来。” 他的身世,他有权利第一个触碰这冰冷的线索。
他接过信封,指尖有些发紧。缓慢地拆开封口,从中抽出那张纸页,眉头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猛地皱起。
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
“相关记录已转移至莱斯特兰奇家族墓地——拉雪兹神父公墓。”
“这原本是什么?格林德沃为什么要调换?”纳吉尼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警觉。
“莱斯特兰奇家族的家谱,……可能包含线索的关键档案。”我沉声答道,“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引导。格林德沃想通过这件东西,把人引到那个地方——拉雪兹神父公墓,在那里完成他的布局。”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戈雷登斯疑惑地问,眼中刚刚升起的脆弱被强烈的警惕取代,“你怎么知道他调换了档案?甚至……知道他会在那里设局?”
“他会布局,难道我不会?”我轻轻一笑,靠近他一步,“格林德沃精通预言……而我,擅长制造自己的预言。”
我向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一个惊天秘密,“他不是唯一一个能作弊的人。”
戈雷登斯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轻声吐出一句,“你真像个骗子。”
“谢谢夸奖。”我坦然接受,甚至带着点愉悦地扬起嘴角,“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接近本质的赞美。”
纳吉尼却低声喃喃,“如果你早就算到这些……那你也算到了我们会走进他的计划吗?”
我看了看她,认真点头,“所以我才来带你们出来——你们,是破解这个计划的关键。”
她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靠近了戈雷登斯一步。
261.
走出法国魔法部时,天色已变。进门时还是艳阳高照,出门却是阴云密布,细雨淅沥。将巴黎的街道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薄纱之中。我没有停留,脚步一转,径直拐入右侧一条狭窄、湿漉漉、行人稀少的小巷。
我从口袋里抽出手帕,轻轻一抖,便变成了两把黑伞。我把它们递给戈雷登斯和纳吉尼,语气平稳,“走吧,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应该开始理清楚格林德沃的计划。”
戈雷登斯沉默地接过伞撑开,伞沿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遮不住眼底翻腾的混乱与疲惫。档案馆的发现、格林德沃的步步算计、身世的虚无感……我能感觉到他精神就快濒临崩溃。
我们在迷宫般的巴黎老城区巷道中穿行。我对这些路径烂熟于心,但就在经过一个堆满废弃花箱的转角时,我猛地停住了脚步,同时抬手示意身后两人噤声隐蔽。
巷口,一把纯黑的大伞静静伫立在细雨中。伞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转角——维塔·罗希尔。她站在巷口,撑着一把漆黑雨伞,神色淡漠如常。
她是格林德沃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最爱笑着将刀子捅进你胸口。
而此刻,她漠然目光的焦点,是巷子另一头——
奎妮·戈德斯坦恩。
她孤零零地瘫软在雨中,金色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洋装外套被雨水浸透,勾勒出单薄颤抖的身形。她没有打伞,只是抱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无声地哭泣着。
泪水混着雨水从她下巴滑落,肩膀因压抑的抽噎而剧烈耸动。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混乱、痛苦、几乎要撕裂她的魔力波动——那是她崩溃边缘的前兆。
“待在这里,别动,别出声。”我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地对戈雷登斯和纳吉尼下令,目光却死死锁在巷口的维塔和巷尾的奎妮身上。“我看见一个老熟人,去打个招呼。”
我没有等回应,幻影移形在一声轻响中展开。
下一刻,我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奎妮身后,魔杖无声挥动,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住她,冰冷的雨水在她头顶几英寸处诡异地滑开。
几乎在我现身的同时,巷口的维塔·罗希尔敏锐地抬起头,她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存在。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随即,那完美的面具重新冰封,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她没有说话,只是隔着雨幕,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我点了点头。我也回以同样冷淡的颔首——此刻,心照不宣,此时争斗毫无意义。
她优雅地转身,黑袍翻涌,瞬间融入雨水,消失在了街角。
直到确认维塔的气息彻底远离,我才将目光完全投向身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姑娘。
“嗨,甜心。” 我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奎妮像是被这熟悉的声音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转过身!当看清是我时,她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紧接着是决堤般的委屈和依赖。
“斯图尔特女士……”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扑进我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后退了半步,她死死抱住我,将所有的恐惧、痛苦、孤独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肩头。
“好了好了……好姑娘,不哭了……”我稳稳接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柔和下来,“好姑娘可不会把裙摆哭湿的,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
我扶着她站直,弯腰拎起她脚边那个沾满泥水的小行李箱,同时目光扫向戈雷登斯和纳吉尼藏身的方向。转身幻影移形,回到戈雷登斯和纳吉尼身边。
奎妮仍靠在我怀里,一路抽噎。戈雷登斯吓了一跳,纳吉尼也下意识护着他。我无奈地朝他们摊了摊手,示意无害,“放松点,这位是奎妮·戈德斯坦恩小姐,一位……暂时迷路的朋友。”
我拍了拍奎妮的后背,她终于从嚎啕大哭转为压抑的抽泣,将整个脸庞深深埋进我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湿意拂过我旧伤疤的位置,带来一阵微痒。我忍着没动,任由她汲取这片刻的安全感。
将奎妮的小行李箱塞到还有些愣神的戈雷登斯手里,“搭把手,年轻人。” 然后,我左手稳稳抓住戈雷登斯的手臂,右手坚定地挽住纳吉尼,而奎妮,则紧紧环抱着我的腰。
一声更加清晰的爆响,我们四人,连同未尽的泪水和巴黎的冷雨,一同消失在蜿蜒的小巷深处。
262.
我将安全屋的门轻轻掩上,一声无声咒将门锁住,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强大的反追踪、静音和防窥视咒语瞬间激活,将这个小天地与外面风雨飘摇的巴黎彻底隔绝。房间不大,但温暖干燥,墙上贴着老旧的法国地图和巫师报纸的剪报。屋内的沙发有些磨损,却比巴黎街头的寒雨强得多。
我轻轻一挥魔杖,室内便亮起了暖黄色的光,炉火自动燃起,沙发擦亮了自己,茶几上的茶壶自动注满清水并开始加热,几个干净的茶杯跳出来排好队。整个房间仿佛被施了魔法,瞬间从沉睡中苏醒,变得温暖、洁净而充满生气。
奎妮窝在沙发角落,眼眶仍红,双手抱膝。我走过去,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她微微抬头,轻轻说了句,“谢谢你,Betty。”她声音很轻,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充满安抚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戈雷登斯和纳吉尼也去掉伪装,漏出原本的样貌。
戈雷登斯坐在窗边,背对着我们,像是在出神,纳吉尼则一言不发地倒了四杯热茶,递给我和他,还有奎妮,最后自己也捧了一杯,挨着奎妮坐下,无声地传递着安慰。
“好了,我们现在需要冷静下来,”我说,声音比刚才更稳,“我们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那接下来——我们要开始搞清楚,格林德沃的计划。”
戈雷登斯猛地转过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痛苦和迷茫,“他……他从来没告诉过我完整的真相!永远都是碎片!永远都是‘你很重要’、‘你很特别’、‘你和那些庸碌之辈不同’……他用这些空洞的话吊着我,像吊着一只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
“你当然不一样,”我望着他,语气柔和却清晰,“你是默然者,戈雷登斯。他知道这一点,比你早得多。而你,是他这整盘棋里最关键的棋子。”
我站起身,轻敲墙面,墙面上我以往的推理痕迹全部消失,随即杖尖挥动,一副清晰的的欧洲地图浮现,几个关键地点被高亮标记。
“他的第一步,是寻找力量。起初他以为默然者是教堂里的某个孩子,于是他伪装成格雷夫斯,接近你,利用你帮他找出那个孩子。”我的魔杖指向纽约,“他从一开始就只把你当成是工具。”
戈雷登斯的脸色猛地变了,像是瞬间被刺痛。他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滚烫的茶水洇开深色的印记。他没去管,只是死死抓住沙发的扶手,指节用力到发白,纳吉尼立刻伸手紧紧握住他颤抖的手腕。
“然后他发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别人——是你。”
奎妮也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湛蓝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同情,“他……他早就知道?从纽约开始?”
我点点头,“他很快察觉你就是那个充满力量、不稳定、被压抑得太久的源头。于是他换了一种策略——不再用你去寻找,而是准备直接塑造你。”
我在地图上圈出第二塞勒姆、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三个点,并连成一条曲线。
“然后,他开始使用《第谷铎铎纳斯的预言》。他给你家族的线索——莱斯特兰奇的墓地、神秘的信。他一边让你寻找答案,一边诱导你走向他设好的终点——拉雪兹神父公墓。”
“那里是他的杀招。”我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会在那个阴森的地方,在你最渴望答案、最脆弱的时候,亲手将莱斯特兰奇这个虚假的身份在你面前撕得粉碎!他会告诉你:你不是什么高贵的纯血后裔!你只是个被遗弃的、来历不明的怪物!” 我尽力模仿着格林德沃可能用的冰冷腔调,字字诛心。
“然后呢?”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当你所有的信念崩塌,坠入绝望深渊时,他会向你伸出手,扮演你唯一的救世主:‘想知道你是谁?想知道你来自哪里?只有我能帮你,戈雷登斯。只有我……’”
我停顿了一下,让这残酷的未来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然后抛出了最关键、最震撼的真相:
“他如此处心积虑,不仅仅是为了掌控你这股力量,更深层、更致命的原因是——他需要一把能绕过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钥匙,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古老的、无法违背的血誓——彼此永不伤害!”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连炉火跳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戈雷登斯猛地起身,带翻了旁边的矮几,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我,“什么?!”
奎妮捂住嘴,嘴唇颤抖,“梅林啊……血誓……那岂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格林德沃无法亲手对付邓布利多,邓布利多也无法直接阻止格林德沃!” 我接过了她的话,“所以,他需要一把‘武器’,一把强大到足以威胁、牵制、甚至可能杀死邓布利多的武器!这把武器,必须与邓布利多有足够深的联系,足以触动他,但又不受血誓的直接约束!”
我的目光牢牢钉在戈雷登斯震惊到空白的脸上:
“他选中你,戈雷登斯,不仅仅因为你是默然者,更因为你体内流淌着的,是邓布利多家族的血脉。你是他失散的亲人,你是他无法忽视、无法不关心的存在!格林德沃要利用的,正是这份血脉亲情——他要将你塑造成一把指向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的利刃,用你来制约这个他通往权力巅峰之路上的最大障碍——这个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
真相如同最狂暴的飓风,将戈雷登斯彻底卷入,他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绝望和难以置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信息量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
他不仅棋子……他还是是一件被精心设计的、用来谋杀亲人的武器!
我放缓了语气,走到他身边,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失焦的双眼平齐,“听着,你不是他的工具,也不是命运的牺牲品。他让你相信自己注定孤独,但你不是。”
我回头看着三人,“我们现在有时间,有线索,有选择!”
戈雷登斯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许久,他才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大梦初醒的冰冷: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寻找自己的路……原来……”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原来我每一步,都在按照他谱写的剧本,奔向那个他为我设计的结局。”
“现在你醒了,”我点头,我迎上他燃烧着新火焰的目光,“你脱离了。下一步,我们掌握主动。”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奎妮轻声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后的沙哑,但眼神却比刚才坚定了一些,“那……Betty,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我转身看向墙上的地图,指尖划向最后一个红点,“拉雪兹神父公墓。他把家谱档案引到那里,是有目的的——那我们就主动出击,捣毁他的目的。”
“你说的是……捣毁?”纳吉尼皱眉。
“对,”我看向她,“纽特他们也会去那里——如果我们推理得没错,那就是格林德沃计划的**点,也是我们终结它的战场!”
戈雷登斯深吸一口气,他站直了身体,眼里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光。
“不论他安排了什么,这次……我们先一步到场。”
“就像华生和福尔摩斯,”我微笑着伸出手。
纳吉尼没有任何犹豫,她冰冷的手第一个坚定地搭在了我的手背上。戈雷登斯随后也伸出手来,用力地覆盖在纳吉尼的手上。
最后是奎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将自己微微颤抖却温暖的手,轻轻叠在最上面。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异常清晰,“我不太了解麻鸡的那些东西,但是...听起来不赖。”
我看着三只交叠在我手背上的手,不同的触感,却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反手将她们的手紧紧握住,用力向下一压!
“梅林在上!” 我朗声笑道,“我们今天注定破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