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戈雷登斯视角—】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真相”。
它总是像把刀，反复切割我以为早已麻木的神经。第一次，是在纽约，第二次，是在巴黎，当我终于发现自己不是莱斯特兰奇。
现在是第三次。可我没有再逃了。
我们在公墓遇到了尤瑟夫·卡玛，他的眼神里有我曾经熟悉的东西——仇恨，混乱，痛苦。我认得那些情绪，曾经我也像他那样活着。直到女士把我从泥沼中拖了出来。
在莉塔·莱斯特兰奇颤着声音说出“我亲眼见到考乌斯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我站在人群之中，背后是女士，纳吉尼和奎妮，眼前是尤瑟夫那几乎燃烧的仇恨。我却无比平静。
我的心像是落入一口空井，沉了下去，却没有激起惊涛骇浪，也没有碎裂。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寂与平静。
体内那根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铮”的一声，彻底松弛、断裂。
我不是她的弟弟。
我不是那个被抛下的婴儿。
我不是莱斯特兰奇。
我只是我自己。
“戈雷登斯。”
女士在我身后叫我的声音，不高，却稳。我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她不需要我的回应。她早已预见这一刻，她一直都知道——我终将相信她，相信她所揭示的真相，而非格林德沃编织的幻梦。
踏入这片注定成为风暴眼的公墓前，她叮嘱过我：忍住。我的真实身份——那与邓布利多相连的血脉——是我们的底牌，不是此刻供人谈论的谈资。格林德沃已经设好了棋局，他以为我们还在按他写好的剧本走，但他没想到我没有被他带着走进这场盛宴，而是绕过了他，提前读懂了他的谜底。
这是一场戏，只不过我不再是那个迷失的角色。
我终于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一直是那个告诉我“你是谁”的人，而不是“你该成为谁”的人。
我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未看我，那双蓝绿色的眼眸正锐利地锁定着莉塔和尤瑟夫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
可我知道，她早已准备好让我面对这一切。
不远处，奎妮正紧紧抱着雅各布，低声啜泣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两人紧紧相拥。纳吉尼靠在一根墓柱旁，低着头，像是在为我哀悼，也像是在替我松一口气。我站在他们之间，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
然后，地面震动了。
一个幽暗的入口在墓园尽头缓缓开启。
格林德沃的集会，开始了。
我看着那展石砖墙缓缓铺展开来，在墓园中央吐出一座圆形剧场。人群开始汇聚。那一刻我知道，他以为这一切都还在掌控中。
他以为我还在等着他为我揭晓命运。
他以为，当他宣告“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时，我会在崩溃中跪倒在他脚下，成为他最忠诚的武器。
可他不知道。
女士已将真相的利刃交给了我。
更重要的是，她告诉我——我可以选择。
264.
集会尚未正式开始，圆形剧场的入口尚未完全封闭，然而，弥漫在空气中的狂热，已与墓园的死寂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
我转身看了看我们的人。
戈雷登斯和纳吉尼并肩站着，他的眼神没有以往的迟疑。
奎妮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雅各布的袖口，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但抬起头时，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我们不过去。你知道的，Betty，我不擅长面对……那种场面。但你们要是……”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要是出事，我们就冲进去！一定！”
我点了点头，“你们留在外围，别暴露自己。”
雅各布抬头看向我，这个憨厚的面包师眼中充满了感激，声音有些哽咽，“你……你把她带回来了……我……特别特别感谢您，斯图尔特女士。”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真诚，“不，雅各布，是你从未放弃的勇气和爱，让她最终找回了自己。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目光转向即将踏入风暴中心的几人——纽特、蒂娜、莉塔，以及眼中燃烧着火焰的尤瑟夫·卡玛。
“记住，”我的声音压得很低，，“踏进那里，就相当于介入了一场战争，远非决斗那么直接。格林德沃最厉害的武器是他的舌头，他能让最坚定的信念动摇，让正义在蛊惑中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我们不能沉默。”蒂娜立刻接口，这位干练的傲罗握紧了魔杖，眼神锐利。
“对，”我的目光重点落在她和纽特身上，“你们俩的身份敏感，很容易成为他攻击的靶子。尽量避免直接冲突。如果……局势失控，必须动手，”我停顿了一下，迎上纽特担忧的目光，“我来打头阵。”
纽特皱了下眉头，“你打算一个人顶前线？”
“我是他意料之外的人，我出现，才是最大的混乱。你们只要别陷进去，等他的蛊惑说得足够多，就会有裂口。”
“他会说什么？”尤瑟夫的声音嘶哑，压抑着沸腾的恨意，目光死死盯着那入口，他恼怒于格林德沃将自己家族的痛苦来当导火索。
“他会把戈雷登斯当作诱饵，把我们所有人的到来，以某种借口、或事实点燃信徒的怒火，制造冲突——这正是他挑起战争最渴望的。”我的声音冰冷，“而我，不会让他如愿。”
“可这正是事实。”莉塔道，“我们确实被引来，傲罗也确实来了……”
“莉塔，”我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她，“事实从来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如何扭曲它，如何包装它。他会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言，把所有的痛苦、不公、恐惧，都归咎于一个具体的敌人——可能是非魔法界政府，可能是魔法部的官僚，甚至可能是某个具体的傲罗或家族。他会让你们抛弃思考，只剩下被仇恨和恐惧驱动的、盲目的愤怒！那才是他想要的力量！”
“所以我们进去，是为了让他这场戏崩塌。”蒂娜握紧了魔杖。
我点头。
莉塔和尤瑟夫没有多说，只是交换了个眼神。他们的仇恨早已结成铁锈，如今只是等一场爆炸把它击碎。
我望着众人，深吸一口气。
“进去之后，听我信号。纽特、蒂娜，你们留在侧翼。戈雷登斯，你看清楚他，不是听，而是看。纳吉尼，你保护他。”
我的视线一一落在他们脸上。
“今天这一局，为击败格林德沃。”
我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
“好戏，要开场了。”
265.
我们站在观众席层层围绕的圆形祭坛边缘。四面八方皆是身披黑袍、目光炽热的人群。他们不言不语，却无不期待。
格林德沃缓慢登场，没有浮夸的动作，却自带掌控一切的威仪。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如同拥抱信徒的神祇。刹那间，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欢呼从四面八方爆发，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他闭着眼，嘴角噙着一丝享受的弧度，仿佛在汲取这信仰的力量。
他还没有开口，却早已将气氛炒的火热。
那是语言尚未发出，信仰已先行的魔力。
我沉默地站在人群边缘，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狂热的面孔，评估着潜在的威胁和可能的突破口。
格林德沃终于抬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沸腾的声浪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瞬间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朋友们——”
“今天我们聚集在此，是因为我们不再沉默、不再躲藏、不再将命运交到那些毫无魔力却掌控权柄的普通人手中。他们畏惧我们，因为他们不理解我们。他们封锁我们、限制我们的魔法、逼迫我们的下一代隐藏自我。他们正用战争和仇恨毁灭世界——而我们，注定将成为拯救者！”
他声音渐高，仿佛回应他的愿景，观众席间爆发出附和的掌声与呐喊。
“不再逃避，不再妥协。不是战争，而是领导——只有我们，才能制止愚昧带来的末日。唯有我们，才能确保这个世界免于毁灭。不要惧怕改变，不要畏惧前行，我们，是新纪元的缔造者！”
“他们的自大，他们对权力的贪婪，他们如同野兽般的存在，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把武器对准我们——”
“当我说下面这些话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保持冷静，控制你的情绪。”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说，“傲罗已经来了，”我余光瞥见蒂娜明显开始紧张，“靠近点，巫师兄弟们，加入我们。”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忒修斯·斯卡曼德率领着十几名傲罗，面色凝重、步伐谨慎却坚定地踏入了剧场。
果然，他来得刚刚好。
忒休斯带着十余名傲罗缓缓步入。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但气势却不容忽视，无数道恶意的目光锁定了他们。
“保持冷静——”忒休斯反复回头吩咐手下，“不要动手！”
我明白他的顾虑。
这是格林德沃的陷阱——他要傲罗先动手，渴望着那第一道咒语的光芒成为他点燃全面战争的完美借口！
可惜，人心并不总能听命于理智，尤其是在这被狂热和敌意充斥的密闭空间里。
格林德沃的演讲还在进行，他那双异色的瞳孔似有似无扫试着傲罗们，他的话像是悬挂在树上的鲜红苹果，无时无刻撩拨着巫粹们的神经，就在忒休斯越发走近格林德沃时，右翼一名年轻傲罗突然拔出了魔杖，显然被周围无数道充满恶意和挑衅的目光刺激得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他猛地抽出魔杖，朝某个黑袍信徒方向施咒！
“停下！”忒休斯怒吼。
但——已晚了。
格林德沃露出了一种遗憾而合理的微笑，仿佛他从未预料，也从未阻止。
他转身高声道，“朋友们！你们看到了！他们对我们施暴！哪怕我们只是在说话——他们便要封我们的口！”
信徒哗然。
这一瞬间，空气像被引燃的火油，随时会爆炸。
267.
就在这千钧一发、第一波咒语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
我猛地咬紧牙关，体内的魔力轰然爆发！一个强力的铁甲咒瞬间护住忒修斯及其手下，同时我冲入两方即将碰撞的地带，魔杖高举，一道耀眼夺目的银色光芒如同信号弹般在中央炸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统统——住手！” 我的声音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增幅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怒吼和咒语，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狂暴的咒语光芒戛然而止！狂热的呐喊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介入和那强大的魔力震慑，惊愕地看向场中央那道干瘦却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
死寂。只有魔力的余波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我吸了一口气，清晰地大声道：
“我是英国魔法部傲罗兼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会长，百特·斯图尔特！”
这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空间，在人群之间炸开涟漪。
我清晰地看到许多张狂热的面孔上出现了错愕和动摇，我看到有人低头避开我的扫视，看到有些巫师们悄然换手姿势，将魔杖从斗篷里收回。我认得他们，不少人曾在我监督的拍卖会上买过物品，有的是纯血家族，有的是古老家族的旁支。
“我认识你们当中的许多人！” 我的声音继续，带着坚定和不容置疑，我精准地点出几个名字和身份，被点到的人身体明显一僵。“我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是被激昂的言语、被描绘的愿景、被刻意煽动的情绪裹挟到了这里！而非出于对战争和毁灭的真正渴望！”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那些开始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的面孔——那些骑墙的、犹豫的、被利益或恐惧暂时蒙蔽的巫师。
他们知道自己今晚站在了危险的悬崖边缘。
“本场集会，” 我声音陡然转厉，“未经法国魔法部批准！未向国际巫师联合会备案！属于非法集结！严重违反《国际魔法安全基本准则》！”
“——而在场者当中，” 我故意停顿，目光再次扫过人群，重点落在几个衣着华贵、带着家徽的人身上，“不乏未成年人！有身怀六甲的女士！有持短期签证的外籍访客！更有——” 我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威胁，“——七位已在国际巫师贸易登记注册的核心成员！以及超过十五位持有跨国飞路网长期通行许可的商会代表！”
话音一落，空气骤然紧绷。这不再是空洞的威胁，这是精准的、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身败名裂的利剑！
这不是威胁，这是通知。
我向空中挥舞魔杖，慢慢浮现出一张卷轴，卷轴上浮现一条条法律条文，末尾盖着法国魔法部、英国魔法部甚至其他国家魔法部多个官方印章。
“根据《国际魔法安全基本准则》第76条！” 我的声音毫无情绪，却字字扎进那些动摇者的心里，“凡参与未经申请报备之大型非法集会者，一经查实，将即刻冻结其名下所有跨国魔法贸易账户！无限期暂停其飞路网通行权限！强制暂扣其魔杖使用许可证，接受为期三个月起步的审查！并根据集会期间是否发生暴力冲突及个人参与程度，视危害等级，刑罚可上调至永久剥夺贸易权、终身禁飞路网、吊销魔杖执照、乃至列入国际魔法贸易黑名单！”
我刻意加重了冻结贸易账户、暂停飞路网、暂扣魔杖执照这几个词，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那些依靠贸易和便利生活的巫师心上。
果然，有人脸色发白。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是善意的。
“但我们并不是要惩罚——而是要保护你们！”
我的声音陡然转为低沉，却更具穿透力和压迫感，如同最后的通牒：
“现在！我代表国际巫师联合会及涉案各国魔法部，给予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即刻起！”
“凡非集会组织者、核心发起人——即未登记、未参与组织策划、仅被动参与者——可主动、安静、有序离场！离场时接受入口傲罗的匿名登记，仅记录魔杖特征，不留姓名身份，我们将视其为误入场地者，给予豁免权，不予追究任何责任！相关信息将严格保密！”
我停顿，让这最后的机会在死寂中发酵，然后抛出了最后的警告：
“否则！ 一旦集会期间发生任何形式的暴力冲突！无论你是否出手！你的姓名、你的家族徽记、你使用的魔杖核心特征、你所施放的任何一道咒语记录，都将被详细记录，并通报至所有签署《国际魔法安全基本准则》国家的魔法部高层案头！届时——”
我的目光如同刀，刮过那些犹豫不决的脸：
“——你要面对的，将不再是简单的站队问题！而是你是否准备好，失去家族荣光！失去你在魔法社会的一切身份、地位和通行便利！成为家族的污点与弃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 我的声音降至冰点，“我也清楚地知道——你们是谁。”
有人低声说，“她是那位……”
“雷霆司长——”
“听说她手上掌握着前两年那批污点名单……”
我没有回应，只是魔杖轻轻一点空中的魔法卷轴。卷轴微微一震，旁边瞬间浮现出一连串模糊但足以辨认轮廓的家族徽记和几个若隐若现的姓氏首字母，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但这惊鸿一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退，就是公开表态支持格林德沃。表态，就意味着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彻底绑上格林德沃这艘前途未卜、且已被魔法部盯上的船！一旦格林德沃失败，他们将万劫不复！
我不再多言，静静扫视周围。
我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一个能全身而退的台阶。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如同退潮般。
在靠近外围的区域，一道身影低着头，匆匆转身，快步走向出口。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悄无声息。
但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匆忙。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离场的行列，汇成一股沉默的、逃离风暴中心的人流。
我站在高台上，余光扫到忒休斯轻轻朝我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集会之中，只剩下那些真正被格林德沃蛊惑的人——那些眼神里燃着极端信仰的巫粹。
他站在高台的另一端，脸上那副悲天悯人、掌控一切的面具终于彻底剥落。他死死地盯着我，异瞳中翻涌着怒火和一丝被意外打乱节奏的惊怒。他嘴角扯出一个充满讽刺和寒意的笑容：
“手段精进了，斯图尔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我耳中，充满了讥诮，“可惜，你也终于堕落成了你最厌恶的那种人——把神圣的魔法，当成了肮脏的政治筹码。”
我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无波无澜，“谬赞，格林德沃先生，” 我的声音同样清晰地响起，嘴角带着一丝嘲弄，“你似乎忘了。玩弄政治这门肮脏艺术的，从来就不止我一个人。”
他的目光骤然越过我，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我身后不远处的戈雷登斯！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诱惑和最后的召唤！
而我，毫不犹豫地横跨一步，如同壁垒，稳稳地挡在了他与戈雷登斯之间。魔杖微微抬起，杖尖闪烁着蓄势待发的寒光。
下一章就要回收标题啦[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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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