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清晨的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公共办公区，弥漫着新一天特有的浑浊气息。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咖啡的香气混着陈旧羊皮纸的味道飘荡，折叠成千纸鹤形状的文件在头顶飞来飞去，肆无忌惮落在昏昏欲睡的傲罗头上，几个熬了通宵的傲罗正趴在文件堆后打盹，口水就差没流到他们的行动报告上。

轻微的爆破声后，死寂毫无预兆地降临。

所有声音——闲谈、喷嚏、甚至文件翻动的轻响——被一只无形的手扼杀，即使是呼噜和梦话，也被同事的一肘击打断。

众人紧紧盯着办公区中央凭空出现的身影。

百特·斯图尔特站得笔直，风衣下摆还带着幻影移形的细微气流波动。她左手端着一个巨大纸杯，深色咖啡几乎满溢。更令人窒息的是她右肩上盘踞的生物——秘鲁毒牙龙，整个魔法部都知道它的厉害。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露出针尖般的利齿，喷出一小团带着硫磺味的白雾。

“八点整，”百特开口，声音不高。她目光扫过一张张惨白的脸，“看来没人迟到，值得表扬。”她肩上的丝菲特仿佛应和般甩了下尾巴。

“啪嗒！”

这细微的动静在寂静中炸响。

新入职的傲罗埃德加桌上那座摇摇欲坠、高达三英尺的文件山，被丝菲特悠闲甩动的尾巴尖轻轻刮蹭。灾难片似的连锁反应瞬间爆发：文件堆如同被抽去基座的烂尾楼，轰然坍塌，羊皮纸雪崩般倾泻而下，淹没了埃德加的惊呼，将他狼狈地埋了半截。

“梅林的胡子！”有人失声惊叫。

百特回头，她握着咖啡杯的左手食指随意一抬，魔杖尖端轻巧地一点。

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文件洪流。漫天飞舞的羊皮纸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呼啦啦腾空而起，打着旋儿，精准无比地各自归位，在埃德加桌上重新叠放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高度甚至比坍塌前还规整——只是恰好被魔法牢牢压制在一英尺之内。

“下次，”百特这才慢悠悠说话，目光落在惊慌失措的埃德加身上，她笑着说，“如果我再看到谁的文件超过这个安全高度——”她抬起端咖啡的手，点了点一英尺的界限，“我很乐意让丝菲特帮你们进行更彻底的整理。它最近正好需要泄泄火。”

整个办公区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丝菲特配合地睁开一只暗金色的竖瞳，慵懒地喷出火球。

一个身影拨开人群，步伐沉稳地走到百特面前。

阿拉斯托·穆迪，二十三岁，不久前刚完成他的卧底任务——他几乎一战成名，这位年轻的傲罗已然走上不是他这个年龄该走的路。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三份文件递到百特面前，动作干脆利落，“司长，第七区巡逻报告已分析完毕，昨晚翻倒巷异常魔力波动初步判定为黑魔法物品魔力不稳定逸散，源头追踪方案在第三页。”

“然后混淆嗅嗅幼崽报告与巨怪袭击申请的是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的凯特尔·伯恩，他今早送文件时把分类标签弄混了，我给他驳回了。”

百特接过文件，指尖翻动报告，她点点头，手指在报告上弹了一下，“源头追踪方案细化执行人。凯特尔·伯恩？”她哼了一声，“告诉他，再有下次，我就把他送去巨怪那里体验生活。”她抬眼，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一小时。我要看到所有积压事务的整改方案出现在我桌上。”

“我不管特拉弗斯在我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对你们怎么要求，但我现在回来了。给你们一天迅速调整状态，希望明天我能看见不一样的你们。”

空气瞬间流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纸张被疯狂翻动的哗啦声。

百特端着咖啡，肩扛着重新闭目养神的丝菲特，走向司长办公室，穆迪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半步。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兵荒马乱。百特把自己扔进高背椅，将咖啡杯放在堆积如山的文件旁。丝菲特从她肩头滑下，盘踞在宽大的红木桌角，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文件山散发着绝望的气息：《战后巫粹残余分子逃散高危区域评估》、《新晋傲罗实战训练大纲修订（第十七版）》、《与麻瓜首相办公室关于“超自然现象”解释口径协调草案》……最上面一份标题长得离谱：《关于家养小精灵权益保障与潜在魔力暴动风险预防的跨部门协作可行性初步调研报告》。

百特坐在桌后，文件几乎把她淹没，要是今天能把这堆文件清理到一英尺之内，都算是处理的快了，她哭笑不得的想。

她拿起羽毛笔，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只扫了三行，额角青筋就开始跳动。她忍无可忍地把报告摔在桌上，“梅林的臭袜子！写这东西的人是不是中了废话连篇咒？还是被巨怪踩了脑子？‘潜在魔力暴动风险预防’？家养小精灵要真暴动了，靠这堆废纸能挡一下吗？”丝菲特被她突然提高的音调惊动，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喷出一小股带着火星的鼻息。

她烦躁地揉着眉心，抽出下一份文件。这份倒是简短：《关于对角巷奇妙杂货铺非法进口并销售麻瓜歌唱坩埚投诉处理申请》。投诉人正是自己的恩师，霍格沃茨魔药学教授阿尔西亚·邦妮。

“歌唱坩埚？”百特挑眉，想象了一下邦妮教授在上课的时候，底下学生坩埚突然统一高歌的场面，嘴角忍不住抽动。她蘸了蘸墨水，工整的在文件底部批注：

“处理意见：

1.请没收在魔药课上的涉案坩埚，移交麻瓜物品处理办公室；

2.附使用说明：此物仅是非魔法界玩具，若课上使用干扰课堂请务必严肃处理。但私下仅限娱乐，禁止在魔药课、图书馆等一切需要安静的场所使用。违者后果自负，愿邦妮教授向校长和小巫师们转达；

3.P.S.：亲爱的邦妮教授，希望这群小巨怪没给您添太多麻烦。随信附上一盒蜂蜜公爵的最新款滋滋蜜蜂糖，希望能甜掉您对这些吵闹坩埚的坏记忆。我周末若有空，会去拜访您——您的学生，百特。”

278.

刚放下笔，一份墨绿色的文件啪一声掉落在她面前的位置，力道之大，震得她咖啡杯里的液体都晃了晃。文件首页印着精致的黑色M型徽章——国际魔法合作司。

办公室的门随即被推开。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1]站在门口。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铂金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苍白而轮廓分明的脸，灰蓝色的眼睛有着微微怒意，穿着剪裁完美的天鹅绒长袍，蛇头手杖闪着冷光。他微微抬着下巴，姿态优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日安，斯图尔特司长。”他说。

他缓步走进来，龙皮靴踩在厚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目光扫过桌角的丝菲特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混杂着厌恶与忌惮的情绪。

百特靠在椅背上探头，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文件，没起身，只是用指尖点了点那份墨绿文件，“马尔福先生，国际司的晨间问候总是这么…别出心裁？”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阿布拉克萨斯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动作异常从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事关英国魔法部的声誉，司长阁下。”他皱眉看着桌上的文件山，像是勉为其难的伸手，将它们拨开，这样就和百特彻底面对面，他们之间再无半点遮挡。

他将那份文件挪至两人之间，轻轻翻开第一页，“挪威魔法部、比利时魔杖监管协会、莱茵河谷魔法商会联合…哦，还有几位颇具影响力的东欧商会代表。”他逐一点过上面那些魔法签名，签名因为魔法还微微晃动，尖锐的笔锋似乎要割破纸张。

“他们对您在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的…行为，表达了深深的忧虑和关切。”他抬起眼，直视百特，“以《国际魔法安全基本准则》为要挟，公然胁迫他国巫师离场？恕我直言，司长阁下，这绝非文明国度应有的外交风范。您的手段或许清除了几个巫粹，但也成功地让整个欧洲巫师商界对与我国贸易产生了深刻阴影。”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词，嘴角噙着一丝嘲讽。“这将对英国未来数年的魔法材料进口、炼金制品出口，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弗利部长对此…非常关切。”

丝菲特似乎感受到空气中的敌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竖瞳锁定了阿布拉克萨斯。

百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丝菲特的咕噜声和阿布拉克萨斯指尖无意识敲击椅手杖的笃笃声。

“难以估量的损失？”百特终于放下杯子，声音不高，“马尔福先生，您一说起损失，我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话音未落，阿布拉克萨斯只觉得眼前一花——

坐在宽大座椅中的百特·斯图尔特，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凭空消失了，只有她喝过的咖啡杯还留在桌上，冒着微弱的热气。

阿布拉克萨斯的心脏猛地一跳，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的魔杖，目光急速扫过空荡荡的座椅、桌面…

“您在国际司，想必日理万机。”一个清晰冷冽的女声，突兀地从他侧后方传来！

阿布拉克萨斯猛地扭头，只见声音来源处只有排排高耸的橡木书架，上面塞满了厚重的魔法典籍和卷宗匣子。

百特的身影依旧不见。

“所以导致有些积压的陈年旧案，可能还没来得及处理？”那声音继续从书架后飘出，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比如…贵司档案室深处，那份关于东欧三地非法龙血及龙蛋走私网络调查报告？”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阿布拉克萨斯骤然变色的脸上。

“我记得，”那声音慢悠悠地说，如同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那份报告是去年深秋就提交到国际司，请求协调多国傲罗力量联合清剿的。按流程，贵司有十五个工作日的初步审阅期，最长不超过三十个工作日需给出处理意见或移交威森加摩国际法庭…”书架后传来纸张被翻动的沙沙声，清晰得刺耳。

“现在几月了？哦，初夏了。”声音陡然低沉，“那份报告，还在贵司哪位大人物的抽屉里审阅？或者，已经变成了壁炉里的一点灰烬？”

阿布拉克萨斯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猛地站起身，长袍下摆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强作镇定，试图开口，“司长阁下，这是两码事！那份报告涉及多国管辖权，程序极其复杂…”

“程序复杂？”百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复杂到足以让价值数十万加隆的走私龙血和濒危龙蛋，在这几个月里继续畅通无阻地流入黑市？复杂到让那些靠吸食龙血的老怪物们，在你们的审批程序里又逍遥了半年？”

就在阿布拉克萨斯被这连番诘问逼得气息不稳的瞬间，他身侧光影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一只属于女性的、骨节分明的手，如同从虚空中探出，精准无比地探入他因激动而微微敞开的长袍袖口内侧，指尖灵巧地一勾一夹——

阿布拉克萨斯只觉得袖中一空！

“刷啦——”

一卷用深紫色丝带系着的、散发着墨水气味的卷轴，赫然出现在百特的手中，她不知何时重新端坐在办公桌后，仿佛从未离开过。她甚至好整以暇地端起那杯咖啡，又抿了一口，另一只手则像把玩一件小玩意儿般，随意地掂量着那卷轴。

“《关于限制法律执行司傲罗编制及行动预算的若干建议》？”百特慢悠悠地念出卷轴外标签上的字迹，抬眼看向僵立在原地、脸色已由铁青转为煞白的阿布拉克萨斯，眼神锐利如刀锋，“啧，马尔福先生，贵司真是心系魔法部财政，连我们执行司招几个人、花几个铜纳特都要操心？”她嗤笑一声，手指一弹，卷轴在指尖滴溜溜旋转。

“这招数，”百特的声音陡然降温，带着**裸的轻蔑，“当年布莱克在威森加摩想阴我的时候就用过。”她手腕一抖，旋转的卷轴被牢牢按在桌面上，正好压在那叠多国抗议函上。

“回去告诉你背后那些还活在十八世纪的老古董，”百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刺穿他，“想玩把戏，至少换个新花样。下次，记得换张新羊皮纸，这种翻倒巷劣的旧货，骗骗刚入学的小巫师还行——马尔福家也没穷成这样吧，拟个草案还需要翻倒巷那群家伙施舍张羊皮纸吗？”

“至于这封抗议函，很遗憾我不打算看，”百特随手拨弄那封让她看来荒谬的抗议函上，“想想看，马尔福先生，我们两个本质其实差不多，你有你的利益要维持，我也一样，更何况...”她摊手，似乎无奈的说，“更何况……我采取的必要强硬，恰恰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国际纠纷。如果当时放任不管，现在国际司要处理的恐怕就不是几封抗议信，而是实打实的跨国魔法冲突了。”她语气一转，带上一种近乎诚恳的虚伪，让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无故起一身鸡皮疙瘩，“至于贸易损失……马尔福先生，国际司最擅长的不就是把潜在的危机转化为未来的合作机遇么？我相信以你的手腕，完全可以把这次意外变成展示英国魔法部既能坚决维护安全、又愿诚信贸易的案例。我们的目标说到底是一致的——维护英国的利益。只是方式不同，不是吗？”

“说到底，魔法部的未来还需要我们手牵手维护啊，我的行为或许有些过激，所以为了避免您那边难做，我派托基尔·特拉弗斯去贵司协调相关事务吧？您应该还记得吧，在我离职期间的代理司长，我记得你们当时联系很紧密呢。”

死寂。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优雅和从容被击碎，只剩下狼狈和被彻底看穿的惊怒。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眼睛死死瞪着百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她手边那份来自他袖中的草案，仿佛那是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屈辱只化作一声从牙缝里挤出的、短促而冰冷的哼声。他猛地一甩长袍下摆，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僵硬。门在他身后被用力带上，发出声闷响，震得书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壁炉火焰的噼啪声和丝菲特喉咙里惬意的咕噜声。

一直如同影子般在百特侧后方的阿拉斯托·穆迪，此刻才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下头。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又一个自讨苦吃的蠢货”几个大字。

1.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卢修斯·马尔福的父亲，现就职于英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

这周末剧情暂时不推进啦，给大家看看百特一天都在忙些什么吧！这周末三更~特刊：司长的一天分为上中下哦！更新时间分别为周六早九点、周六晚六点和周天早九点哦！欢迎大家准时来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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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