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的是，莫瑞娜醒来发现雷古勒斯没死，里德尔坐在床边，半边脸朝光，惨白如鬼一样看着她。

莫瑞娜靠着床头坐起来，打算像曾经所有的心照不宣一样把昨晚的一切当没发生过，反正习以为常了。但汤姆今天格外古怪，他的目光阴恻恻停留在莫瑞娜脸上，面容僵硬平静：“我没有杀他，死亡应该有点仪式感。”

“嗯。”

她随后打了个哈欠，捡起床边柜上的闲书准备打发时间，霍格沃茨会屏蔽麻瓜电器这一点真是太不方便了。

“仅此而已吗？莫瑞娜，这就是你的回应？”汤姆拽住她的手腕扯近，漂亮的少年脸蛋鬼气森森地看着她，呼吸越收越低，仿佛被渐渐吞腔入腹。

他抓住莫瑞娜的那只手温度很低，仿佛被冻了一夜，除了眼珠子还在转，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总叫人觉得诡异。

莫瑞娜全当他学黑魔法学出毛病了，拿书的那只手一扬敲在他的胳膊肘上，挣脱出来：“你想要什么回应呢，汤姆，让我也给你的死亡来一些仪式感？”

他表现得惊愕极了：“你会杀了我吗？”

莫瑞娜对他的惊愕感到惊讶：“不然呢？”

她歪了歪头，很有兴致地观察起汤姆的脸色变化，本来半张脸在光下惨白，现在竟然有些发青了，眼下肌肉不受控地痉挛，石膏一样僵硬的脸上布满了裂痕。

“你为什么想杀我？”他的黑眼珠子一偏，钉死在她脸上，“我是你养大的，我的野心是你喂大的，我能看到的世界是你允许的，我的人生道路是你筛选过后的——”

“都这样了，你还要杀我吗？”

“为什么？”他没有停顿，但面容松懈了几分，不再那么僵硬，似乎自顾自找到了理由，连阴狠的情绪都再次蔓延上来，“为了保护你的情人们吗？”

在汤姆是只小黑猫的时候、在他刚刚变回来的时候，莫瑞娜经常被他逗笑，单纯而愉悦的笑，就像现在。

她几乎笑出了声，目光温和地看着面容苍白的黑发少年：“汤姆，消除威胁是一种生物本能。你留在手里的死亡艺术，我还等着看呢。”

汤姆不得不离开，他感觉自己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已经完全被窒息感扼制住身体，眼前恍惚出现花白碎片。

离开前他仍看了她一眼，看她靠在阳光里发懒，霍格沃茨的周末没有课程，莫瑞娜悠闲得如同曾经两人相处那般，万事全无，只不过从此以后，他再不会在她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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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古勒斯并不是没察觉到怪异之处，他和里德尔不在一间宿舍，昨晚被叫到公共休息室，后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他从里德尔的眼神中看到轻蔑，里德尔黑色短发，身量瘦高，仍显单薄。单薄的年轻人眼皮一抬，拿那种他曾经过分熟悉的眼神扫了一圈，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隐约能猜到里德尔在想什么，这个男孩对莫瑞娜的占有欲强到可怕，如果里德尔能保持同样的精力关注莫瑞娜，猜测出他的心思并不很难，而后无非是来找事，然后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以及“他不配”的判定放松警惕。

雷古勒斯是个斯莱特林，不是格兰芬多，他所坚持的死亡和对莫瑞娜的质疑已经耗尽了全部勇气。如果是在真正的十七岁，雷古勒斯或许会对这种轻视有情绪，又或许会恋慕的策动下更主动地做出什么，但是现在他的确毫无波澜，安静等待着坠落深渊。

而且看莫瑞娜，全不在意的样子不知能不能用凉薄评判，雷古勒斯还是觉得不能，用人类社会的尺度没有意义。

随着时间温顺地前进，雷古勒斯的N.E.W.T.s考试结束，两天后校长会在大礼堂宣布今年学院杯的归属，学期结束所有人离校，他的霍格沃茨生涯就画上句号了。

他一时之间好像有些惆怅，不知不觉敲响了黑魔法防御课办公室的门，真可怕，霍尔教授居然在，吓得他愁绪全无。霍尔教授难得没喝酒，问他来干嘛，雷古勒斯脑中转过几个借口，但他已经考完N.E.W.T.s，而且手里既没有课本也没有资料，即将陷入困窘状态。

“是我让布莱克过来的，”莫瑞娜从外面出现，拍拍他的肩膀往里带了带，接着对霍尔教授说，“我之前向他借了本书。”

她走进去，在书架上翻找片刻，抽出一本黑色封皮没有文字的旧书，书脊微微磨损。

霍尔打眼看过，点头：“纯血们是有一些独特收藏。”他看着雷古勒斯接过书本，默不作声地继续注视，也没有坐下，请离雷古勒斯的意思十分明显。后者顺从地接过书，把门带上。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霍尔立即问：“你去找邓布利多了？”

得到莫瑞娜肯定的回应，他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说：“你明年不来了吧？我这个状态也没办法独自教学黑魔法防御课，看来是时候了。”

莫瑞娜来当黑防助教是因为有求于邓布利多，学校教授大部分都知道这一点，霍尔和莫瑞娜一个办公室，看她最近进出的频率，猜到事估计是办得差不多了。

霍尔自认为没喝醉时脑子还能用，但这一学年下来，他也清楚自己和学校需求的差距，他又舍不下喝酒的嗜好，只能遗憾请辞。

莫瑞娜从雷古勒斯那里了解到曾经的世界线上关于“黑魔法防御课诅咒”的事，现在没有黑魔王自然也没人给这个岗位下诅咒，但是机缘巧合的命运仍作用着，像是一块指示牌，昭示莫瑞娜仍没达成她的目标。

离开办公室，莫瑞娜抛起黑宝石戒指又迅速握住，她的内心平静、稳定：马上了。

沿着走廊拐过去，雷古勒斯靠在墙边站着，看到她来把那本黑封无字书递了上去。

莫瑞娜接过书，等他说明自己来办公室找人的缘由。

雷古勒斯沉默了几秒，等胸腔中的情绪渐渐消散：“您想去天文台转转吗？”

暮色郁郁，暧昧昏沉，现在的时分夜空中或许已经闪烁起光点，碎钻一样漫天点缀。站在天文台，无论是俯瞰还是仰视，都会有很好的景致。

“不。”莫瑞娜拒绝了他，她并不想和自己的学生在校园中约会，这实在挑战了她仅存的良知。

雷古勒斯的灰眼睛略微黯淡，垂眸时上挑的眼尾不会让情绪显得过分悲伤，有些矜持的意味。莫瑞娜因此联想到了另一个布莱克，西里斯的下垂眼尾会显得懒散、颓丧甚至冷漠，唯独不见矜持。

他追求自由，又因无知而放纵，喧嚣的噪点符号式地挂在身上。莫瑞娜自认欣赏不了那些奇怪的刺青和铆钉皮衣，觉得它们标签一样裹在西里斯灵魂之外，像玉石表面的烂泥。

这种评价似乎过分刻薄，幸好莫瑞娜从不为自己的武断感到抱歉，没有良心就不会不安。

她想着，视线在雷古勒斯规矩扣好的衬衣、领带上扫过，问：“离开霍格沃茨后有很多机会，你为什么要现在提呢，为了被拒绝一次吗？”

雷古勒斯抬眼看她，眼尾弯弯上翘，笑了笑：“人生只会往前，从没有回头的机会，我再也不能作为学生回到霍格沃茨，和您看一看星空了。”

莫瑞娜点点头，表示理解：“独特的时刻有很多，但被错过的更多，或许以后你能拥有作为学生回到这里的机会。”

她话中的含义让雷古勒斯头昏脑涨，一时摸不真切，试探道：“如此伟力吗？不知那时候我还能否有此心力。”

“想什么呢，当然是由我代劳啊。”莫瑞娜收起书，略过他往外走，“你也不会很忙的，起码不比现在的莉莉。”

雷古勒斯了解过莉莉·伊万斯，她供职于一家麻瓜报社，同时和卢平负责狼人社区的事宜，两项工作的强度都不小，也的确忙得行色匆匆。

所以莫瑞娜的意思是，他以后还能维持类似于现在的生活吗？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活着？雷古勒斯暗自揣度着，仅仅是可能性的喜悦就让他眉梢松快，却也不敢松开心弦，免得事与愿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迈开步子跟在她身后，几下楼梯，目测目的地是，斯莱特林休息室？

莫瑞娜站定在门口，往后朝雷古勒斯看了一眼：“把汤姆叫出来。”

她和所有人都有秘密，尤其里德尔，扑朔迷离的复杂关系他其实还有过计较。雷古勒斯心思几转，顺从地进去找人。

很巧，里德尔既没有偷偷研究黑魔法，也不在霍格沃茨不知哪个密室里待着，他就坐在休息室靠墙的沙发上，一盏壁灯之下。

“里德尔，”雷古勒斯扫过他托在手里的书，魔法史课本，心中哼笑，按照里德尔的人设，拿这本书简直可以说是方寸大乱，“巴德布女士在外面。”

里德尔合上书，书脊朝向手心，握着站起来，垂眸看了几眼，扔回沙发上，接着便出去了。

雷古勒斯找了张沙发坐下，思绪开始纷飞，她找里德尔做什么呢？总不能是去看星星吧。念头一出，雷古勒斯就被自己逗笑了，他实在难以想象陷入爱情的自己会是这种状态。

收拢住漫天乱飘的想法，还没理出头绪呢，里德尔算得上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手里正握着那本黑封无字书。

注意到他的视线，里德尔阴恻恻地看过来，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好好，这好东西就留给你的小情人享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