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最近很受院长看重。
斯拉格霍恩走哪都喜欢带上他,逢人就介绍,这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过去没有比他更优秀的,未来也很难有了。
蕾娜猜,这可能和他谋划的那件事有关,就像她还做不到独立开发魔咒一样,如果斯内普在做的事真有那么厉害,他大概也离不开教授的帮助。
也许院长心里更得意那个红宝石姑娘,她魔药也挺不错的,而且活泼开朗,完全是斯拉格霍恩喜欢的学生类型。
他经常怨念地问麦格,为什么莉莉是你的学生而不是我的?他还问过斯内普,你们那么要好,你就没办法变得和莉莉一样活力四射吗?
彼时斯内普正对着坩埚做记录,他叹息道:“别强人所难了,教授。”
总之,红宝石是格兰芬多的,他再怎么喜欢,也没可能把口令交给一个格兰芬多姑娘——办公室里面就是休息室,休息室里面是卧室,他得注意影响才行。
他能依靠的就只有那个阴沉的西弗勒斯,让他在进行他们共同的那项研究时,看火之余帮着批点新生作业。
斯莱特林生们看到好几回院长出门上课,而斯内普用口令进到办公室里的画面。他出入自由,听闻这个消息,蕾娜又跑去套近乎了。
“我没有失手砸伤您的肚子吧?”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失手?说得可真好听,那都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斯内普正奋笔疾书,抄一本砖头那么厚的古代尼如文词典。
他头也不抬。
“如果真心感到抱歉,保持安静到我写完作业,您就算取得原谅了,但除此之外我保证您今天得不到任何额外的东西。如果不是,带着您的虚情假意滚出图书馆,等我哪天得空了,再去听您的奇思妙想。”
蕾娜夺门而出。
她等了三天,才等来斯内普的履约。
“您又在我身上找到了值得图谋的东西?”他单刀直入。
“我听闻院长的休息室里有一张台球桌。”她带着笑容,讨好地搓手指。
“是有这回事。”斯内普也不瞒她。
或者说斯拉格霍恩根本没打算瞒他的学生,虽然大家一向只在办公区活动,但每每斯拉格霍恩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房门就那么大敞着,他乐于展示自己的收藏品,和优秀的品味。
蕾娜也是因此,才从别的学生口中得知了台球的事,院长喜欢麻瓜玩意,但必须是麻瓜界的上流玩意。
“带我进去。”她拜托道:“我看了珀汀斯邀请赛的录像,里尔顿先生的球技看得我心痒,我也想打两杆试试。”
斯内普面露迟疑,他能随意进出那间办公室只代表他受到教授的特殊关照,不代表他有权力把关照辐射给其他学生。
如果被发现,他都能想到人家会怎么想他——那个斯内普居然大胆到带女生进院长办公室,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约会?接吻?还是更过分的。
“出入保持使用幻身咒。”蕾娜知晓他的顾虑。
“全程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如果你有正事要做,坩埚所在五英尺以内都是你的领域,我绝不进犯。”她做出立誓的动作。
“如果被发现,我会说是我威胁你的,不给你找麻烦。”
非常有诚意的誓言,斯内普都想不出有什么好补充的。
迟疑后,他还是答应了,因为......
拉她去安慰莉莉的路上,他没提前声明这是一场交易,没许诺过任何事,他甚至是语焉不详的,但她还是随他去了。奥利凡德和莉莉可没有半分交情,那同样是一份特殊关照,他答应过要有所表示。
他说下一次他在而院长不在的机会是后天下午,希望蕾娜安排好时间,放他鸽子的后果是恐怖的。
蕾娜当然会准时,她很清楚斯内普担了多少风险,作为慰问品,她沏了一壶斯里兰卡寄回来的红茶给他。她不指望斯内普的舌头能尝出茶的品牌,只盼着他不要说出‘和霍格沃兹的供应品没什么两样’这种话。
“凤梨迷迭香酒。”
他们用口令进去时,操作台上已经架好了四个坩埚,毫无疑问这是斯内普今天的工作。
看着斯内普在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境,对设施与材料之熟悉,操作之精练,配合他的冷脸,就算告诉蕾娜他才是真正的魔药教授,她也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
“三年级生能做到这个地步?我该不会活在一个家境贫寒的学生通过魔药事业实现阶级跨越的励志文学里吧?”她小声吐槽。
“什么?”斯内普在清洗生姜,水流声使他听得不甚清晰。
“我说,如果这世界是个以魔药为主题的校园小说,那主角应该是你和伊万斯女士,而我是个卖魔杖的npc。”
斯内普感到好笑。
“如果这世界是个愚蠢的冒险小说,那主角应该是波特和格兰芬多布莱克,而我是个反派。”
随着和雷古勒斯打照面的次数变多,他也开始学着她的叫法,用格兰芬多布莱克和斯莱特林布莱克来区分那两兄弟。
拉开最近的一扇门,蕾娜啧啧称奇,虽然奥利凡德家的生活品质一般,但她眼界还算开阔,看着斯拉格霍恩的休息室,只能想到纸醉金迷这个形容词。
稀有皮沙发,天鹅绒薄毯,纯金全身镜,就连烛台都用复杂的工艺雕刻,并悬挂丝绸装饰,她还在展示柜里看到了自己送的圣诞礼物。
“如果这世界是个描写阶级斗争的小说,那主角应该是冉阿让那种人,而院长是个被打倒的为富不仁的丑角。”
她照着镜子感叹,斯内普在外间哼笑。
那些主角都不重要,很快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一张由高级枫木制成的台球桌,蕾娜一边拿着球杆变换角度,一边自言自语:“亲爱的,你该被做成魔杖,而不是桌子。”
但要说她会打吗?她不会,一窍不通,她对麻瓜界的全部了解都是纸上谈兵。但这两天橄榄紧急寄过来一本斯诺克工具书,她打算凭借那本书成为台球高手。
她看了五分钟,空杆。
又看了五分钟,没进袋。
又看了五分钟,进袋了,是母球。
她长长地舒气,叹到一半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把另一半咽回去,她警惕地抬头望向门外,发现斯内普也在看她。
“我只累了。”她干巴巴地解释。
“绝不是自暴自弃。”斯内普替她说。
在坩埚稳定后,不用搅拌也不用观察的斯内普也打算来两杆,蕾娜翘首以待,但没安好心。
他看了她那本书,同样只看了五分钟;他一秒都没多看,同样的没安好心。
在第一杆空掉以后他又看了五分钟书,当他再度拿起球杆,一个角度刁钻的球被他送了进去。
“你以前玩过!”蕾娜张口就来。
“如果能让您心里好受些,就这样认为吧。”
他不否认,但他的不否认让蕾娜更恼火了。
后面他们模仿比赛的形式来了两把,别扭的姿势证明他确实没提前了解过这项运动。
但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知道自己会表现得更好,他故意的,蕾娜发誓。
在斯内普煮好神秘魔药的几分钟前,她终于掌握技巧,打出今天最漂亮的一杆,不留遗憾了。
他们晚上有天文课,斯内普也不能在这呆到宵禁为止,他收拾了操作台,记好了观察笔记,在离开前,还给教授留了字条。
他说过见刊前要保密,我不好奇,我真不好奇。
蕾娜心里默念,哪怕我不介意被谴责,哪怕我厚着脸皮承认我就是个没素质的女巫,但哪怕是为了再次照到院长的纯金试衣镜,我也不能好奇。
她还不知道,自己极力克制人类的天性不去偷看的那样东西,一周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
在一堂平平无奇的变形课上,她常坐的位子的桌面上,端正地摆着一本《魔药大师》杂志。那是专业领域的核心期刊,她在庞弗雷女士的办公桌上见过。
女士总是看得很仔细,每本都写有她的摘注,但蕾娜通常只看结论。
而眼前这本......封面写着1974年4月刊,通常会在三月发行,可现在才二月末,它起码要五天后才会批量面世。
一本只有内部人士才能拿到的样刊。
她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想,于是以论文为单位,一篇接一篇地往后翻,在书页摩擦的沙沙声中,她找到了这本杂志出现在她书桌上的意义。
《传统营养魔药的改良:设计与开发、实际应用与三期临床》
一作:西弗勒斯·斯内普
二作是一排蕾娜不认识的人
通讯作者兼指导老师那栏写着院长的名字。
学生还没到齐,麦格教授又在讲台上cos天真无邪虎斑猫,趁还没上课,蕾娜读起了这篇论文。
即便在这样重要的学术场合,斯内普也保持着他一贯的风格,说他一贯会说的话。
他开篇就讲,目前市面上营养魔药的缺陷——大量服用会导致钙流失,不兼容几乎所有维生素,以及3%的服用者针对药内的微量元素出现了吸收率低下的症状。
上述问题已在业内广受认可,至于怎么发现的、怎么验证的、怎么测算的,这种废话论文够多了,犯不上多我一个。多余的内容到此为止,下面,让我们来聊聊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瞧把他狂的,蕾娜几乎笑出声。
后面的内容证实,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钙流失的解决方案,他坦言自己就是参考了增龄剂——一种让骨骼疯长的魔药居然完美解决了钙流失的危机,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从来没人试图把它应用在营养魔药上。
讽刺过后,他详细讲解了自己的应用技术,过程蕾娜看不懂,只看懂是蜻蜓胸与姜的组合拯救了这个环节。
后面的两页讲了他怎么让药剂与维生素兼容,再后面三页讲了吸收率低下是如何克服的。
但他用半页就讲完了新版营养魔药不能与什么药同服,又与日常中的哪些物品相生相克。对于不推荐服用人群,他只讲有两种极端情况,与旧版的使用说明上那一长串的禁忌相比,实在是巨大的跨步。
蕾娜又往后翻,发现足足有一半的厚度是临床数据公开。
斯内普作为在校生,肯定解决不了实验体的困局,因此斯拉格霍恩出面,用他丰富的人脉为自己的得意弟子牵线搭桥,向一个德国知名魔药实验室委托了这项工作,经费由他垫付。
那些蕾娜不认识名字的二作,几乎都是这个实验室的成员。
收到反馈后的斯内普又做出些许调整,三期试验后,他得到一摞相当漂亮的数据。实验室负责人直言它将改变所有药店的格局,哦,我是说物理格局,它不必和任何魔药捆绑销售了。
蕾娜合理猜测,斯内普和这家德国实验室背后投资的药企签订了合同,没准此刻魔药协会的生产许可证都快批下来了。如果斯内普因此有了收入,他得先把委托费还给院长才行。
在最后的致谢里,按照规矩,他先感谢了院长。
他说改良是自己一年级起的念头,二年级有了思路并一个人调整,三年级在教授的帮助下进度才突飞猛进,如果没有教授,他将永远无法获得数据支持。为此他感叹身为低年级的学生,个体的力量是如此有限。
可下一段他又感叹——但偶尔,我又深感个体力量的强大。
他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营养魔药的缺陷,是她讲给我听的。
营养魔药之所以迄今为止还没被改良成功,是经济问题,社会问题,人情问题,总之不是学术问题,也是她告诉我的。
开发期间,当我缺乏动力或是需要保持专注,我便回忆她的某句无心之语,老实说,我依赖它。
这让我不得不思考,关于我的未来、未来里我可能取得的成就、建立在成就之上的我的尊严,是否已经和它紧密相连了?它将起到何种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吗?该不会在此刻就埋下伏笔了吧?
她现在肯定在纠结‘无心之语’的真面目,让我来回答她。
魔药不是万能的,你曾对我这么说。
我知道这句话的本意是希望我多吃点东西,多补充营养,免得我们医疗翼的女王担忧,因为我正是那3%的旧魔药吸收障碍人群中的一个。
但从结果来看,它只勾起了我的胜负欲。
因为在你说这句话时,我正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我得解决这件事才行。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觉得,我得解决这件事。
或许我是没有长进的,但我喜欢我的没有长进。
我相信魔药界全体同仁都难以反驳这句话,包括我,即便不愿承认,我也清楚你是对的,魔药不是万能的,所以当时的我没有回答你。
但我想,现在的我能回答你了,不,我希望能在这里回答你——
魔药不是万能的,但‘魔药不是万能的’会是我一生攻克的难关。
希望她原谅我坚持把上述内容放到致谢里,我心里有数,比起致谢,它更像在挑衅。
最后,学术道德要求我不能把她的名字写入任何一行作者列表,但请相信在本论文里,她与我同等重要。
蕾娜笑疯了,她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被斯内普记了这么久,还用这种方式来还击,死心眼的学术分子。
前仰后合间,她不经意地对上斯内普的双眼——他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教室,也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
他们隔着整个教室对望。
斯内普无声地对她说:“再也不喝你那该死的胡萝卜,永别了。”
他在炫耀,看他那得意的眼神。
蕾娜又忍不住失笑,说出去没人会信,一个霍格沃兹的三年级男孩,为了逃避胡萝卜,改写了每个巫师家庭常备药的格局,简直是被魔药爱着的孩子。
她手指抚过论文致谢里那句‘我希望能在这里回答你’,心头有种微妙的感觉蠢蠢欲动。
记忆深处,一段狂热的发言忽然松动了。
“应该有那样一个人的,不在乎收益的微薄,不计较百折千回只能换取低级魔药前进那一小步,不被前人的名望震慑也不被外界的舆论裹挟,永远,永远对挑战跃跃欲试。”
“因为他的出现,打破了协会百十年来的规划,超出常人预期,不断拔高上限,给整个行业带来新的刺激。”
“应该有才对!”
她想,
“那个人出现了。”
她同样看着斯内普,无声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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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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