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伊芙琳袍子的一角消失在门边,西弗勒斯·斯内普面色冷峻地从公共休息室的雕花椅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寝室走去。
“有人找你。”
“今天被分到格兰芬多的那个布莱克家的小子。”
“Black and White, party together!”
“当时她的头发短得像刺猬一样,我还以为是麻瓜贫民窟的小男孩呢。”
...
碎片般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冲击着他的神经。他以为伊芙琳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他以为伊芙琳对他毫不隐瞒!多么可笑啊。她早就瞒着他跑出去不知多少回了!还是和那个......那个布莱克家的——狂妄自大的小子!那个小子......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小子看着伊芙琳的眼神.......
可是伊芙琳呢,她也是吗?
斯内普感到面部肌肉有些酸痛,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地咬着牙齿。伊芙琳被分到了斯莱特林的那一刻,他几乎快把这些不愉快的插曲忘记了,毕竟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向来水火不容,这似乎已经宣判了伊芙琳和布莱克未来不可能有太多交集,可是现在......大摇大摆地跑到斯莱特林找人?典型格兰芬多的莽撞无脑做派!
难道——他们已经熟络到深夜可以随意见面的程度了吗?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伊芙琳——他以为一直对他坦诚相待的伊芙琳——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我去去就回来。”她刚刚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极轻地冷笑了一声。回来要说些什么?说说她和布莱克都做了什么?
他蓦地定住了脚步。这不像他。这些....这些嫉恨、冲动、不理智的话....他记忆中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他以为经过这些年来经过父亲的奚落打骂,他的心早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样百毒不侵了;他以为自己唯一的愿望是在巫师界出人头地,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他,而其他的.....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可是现在——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变得如此不冷静......好像有人把他的心脏放在坩埚里大火熬滚一般......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他的脚步凝固在了台阶上,一个从未有过的,荒唐——甚至疯狂的念头从他的脑海深处涌了出来。
你怕是喜欢上她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却又容不下半点质疑。
他抗拒地抖了下脑袋,像是想要把这个念头赶出去。可是它依然在固执地叫嚣着,声音越来越大。他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寝室,没有理睬任何人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终于,在无数次的试图否认后,他放弃了挣扎,承认这个事实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吗?那天,他的父亲又一次喝醉回家,狂怒地把酒瓶摔在墙壁上,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怪物。他在刺耳的争吵声中夺门而出,漫无目的地跑跑停停,只想离那个家越远越好。最后竟来到了那片湖边树林——之前他从未到过的的地方,却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女孩。那女孩静静地倚树而坐,像是在熟睡,光洁的皮肤宛如最精致的瓷娃娃,长长的黑发随微风轻轻拂动,金棕色的纱裙上闪着莹莹的光芒。他竟一时怔在了原地,只是透过灌木丛定定地望着她,生怕脚步声会将她吵醒。突然,一只小牝鹿拱了拱他的腿,他踉跄了一下,发出了响动。那女孩似乎惊醒了,朝他藏身的地方望了过来,他手足无措地将小鹿赶了出去,看着它一颠一颠地朝她跑过去。他看到她温和地向小鹿伸出了手,他看到她在树荫下轻柔地爱抚它,他看到她将手放在它受伤的腿上缓缓移动着。然后——她的手掌下方居然冒出了蓝色的微光!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将小鹿脏兮兮的皮毛变得光洁如新,不敢相信在这片街区居然还有另一个巫师的存在,而她看上去——与自己是如此不同。那女孩开始唱一首自己从未听过的歌曲,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仿佛从远处传来海上晨雾中的天籁之音,一股暖流涌向全身,一切烦忧似乎都随着她轻柔的歌声渐渐消失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充斥了他的心脏。
还是,那年冬天与她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那个夏日过后,在林间浅吟轻唱的精灵一般的女孩,便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影,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有时会偷偷跑去那个树林,期望能够再次看到她——然而走运的时候并不多。阿里莫斯事件后,她甚至一个月都没有出现。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寒冬雪季,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湖面,脚下生出了两片亮闪闪的冰刀,然后在冰面上如同一只蝴蝶般轻盈地翻飞、滑翔。他看得入迷,竟然忘记了将自己藏好——现在看来,或许是他所犯过的最幸运的错误。那天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笨手笨脚地摔倒在冰面上,她紧紧地抓住了他本想缩回去的手,她大叫着“你是我在这里遇见的头一个小巫师”,她和他兴高采烈地谈论着霍格沃茨,她认真地辩驳人们对于四大学院的成见......还有,她看向他时热切、真诚,甚至——他怀疑自己是看错了——甚至钦佩的眼神,让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愉悦。从小到大,他已经受够了别人叫他“weirdo”、“freak”、“蜘蛛尾巷的古怪男孩”,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会这样友好热情地对待他。他甚至从未因为自己是一个巫师而感到如此自豪。
或者是,在那之后每一个与她相处的瞬间?她从不在意他的家庭或背景,她想方设法地塞给他各种食物,她给了他第一个与朋友一起度过的生日,她在树林里紧紧地拥抱着他,她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清洁魔力分给了他,她看到鼻涕虫药材时脸上皱皱的表情,她在书信上加的各种奇怪的小符号,她挥动魔杖时兴致高涨的样子......在她面前他从没有感觉到渺小或难堪,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维护着他的骄傲与自尊,他总觉得她黑色的双眸下藏着比表面上的天真烂漫要深得多的东西。
他,西弗勒斯·托比亚斯·斯内普,在1971年9月1日,距离12岁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里,居然早就藏进了一个人,如此之深。
她仿佛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缕阳光,少了她,他的世界将陷入黑暗。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自从莉莉出现后,为什么她总是时不时地回避他们两个。刚开始他以为她不喜欢莉莉,可看她们两个相处时的样子又不大可能。这简直比最复杂的魔药药方更令人难以琢磨,他甚至开始对于莉莉的到来有些芥蒂了,因为这意味着伊芙琳有可能又会找个借口溜走。但理智告诉他莉莉是无辜的,这样的想法无疑是自私的。
自私,是的,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他似乎总是自私的,自私又敏感。他介意她欺瞒自己,他不喜欢她和他们去参加聚会,他讨厌她和布莱克深夜见面,他害怕她会因为其他异性而疏远自己......这样的自己让他无比厌恶,却像是坠入泥沼中一般,越陷越深,无处逃遁。
她在壁炉旁对他说“I feel sorry for.....”,她是因为什么而抱歉呢?他起先只以为她是因为没有把去保护罩外面的事情告诉他而抱歉,但会不会是为了别的什么?比如,她和布莱克......
他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把头扎到了枕头中间,不愿去想那些可能。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呢?她之前瞒着他跑出去或许只是怕他担心或者劝阻,或许她和布莱克见面只是为了一些紧急的事情......
明天——明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
他努力地清空大脑,在反反复复的自我安慰中渐渐睡了过去。
可是第二天,关于她和布莱克的消息却已经人尽皆知,那些兴致勃勃的谈论中的每一个词都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用力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扒,仿佛它是那个布莱克小子轻狂自大的脸。伊芙琳坐到了他的身边,她原本柔和的嗓音在此刻突然变得无比刺耳,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欺骗他、嘲笑他。他还抱有一点点希望,希望那些传闻不是真实的,可是——可是它们如此合情合理、证据确凿......没有丝毫防备地,他听到自己用完全陌生的语气对她挖苦指责——
“仔细想想看,伊芙琳。我印象中你的理解力要好得多。”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你是在等我自己去发现,还是打算一直装糊涂?”
他的理性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尽管它在拼命地阻止他。他甚至没有办法听进去她说的任何一句话。他匆匆起身离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制自己在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停下来。
他厌恶现在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将一切都搞砸了。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怎么还能奢求和她像原来那样相处?他胡乱地翻着面前的《初级变形指南》,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是的,在刚刚认清自己的感情的第二天,他就亲手葬送了它。
“埃文!”
那个该死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他的动作不觉僵住了。看来他没得选择,只能坐在这里听这两个love birds的对话。
然而他们的对话却与他的预期大相径庭。他听到她亲口说出了“不实传闻”、“困扰”、“不攻自破”这些让他的心脏渐渐变得轻盈起来的词,她甚至拒绝了布莱克的邀请,说要“和朋友坐在一起”——是和他坐在一起!
她坐到他旁边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轻松感充斥了他的身体,仿佛卸掉了巨乌贼般的重量。
“我向你保证,西弗勒斯。我一定是整个霍格沃茨最后一个知道这些**ty rumors的人。”
她管这些——她和布莱克的这些传闻——叫做**ty rumors!
这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加让人心情愉快的词了。
接下来的日子,学校生活渐入正轨。他很高兴一切恢复了原样。
西弗勒斯·斯内普坐在霍格沃茨图书馆明亮的落地窗前,将眼前的书翻过一页,在上面写下几行笔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看向身边趴在抱枕上睡得正香的女孩,阳光洒落在她微微泛着香气的长发上。
不管怎样,以后的时间还很长,不是吗?
啰嗦的作者来加解说了。所以,第一章最开头的时候,伊芙琳过八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其实也算实现一半了(生日小仙子们并不是饭桶花瓶啊喂~~~)!
关于一些小呼应:
1、Sorry的双重含义:伊芙琳想表达的是遗憾,但是西弗却理解成了抱歉。
2、本章与上章的结尾:同一场景下的不同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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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七章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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