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临近宵禁,城堡空无一人,皮皮鬼尖叫着在走廊里横冲直撞,把费尔奇刚刚检查的火把都给弄熄了,他抢先一步在斯拉格霍恩之前穿过天花板抵达二楼,接着是三楼——

当弗罗斯特跟着院长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时,只剩下斯拉格霍恩魔杖尖的那一点儿光源。

水滴石兽在银白光线的照射下拖着长长的漆黑影子,指向不可名状的黑暗。

“苹果派。”

石兽朝旁边让开,露出一条旋转上升的石阶。

“来吧,孩子。”斯拉格霍恩推了推弗罗斯特,让他走在前面,石阶的尽头通往一间圆形明亮的办公室,墙壁上挂满了肖像画,柜子里、桌面上则摆着弗罗斯特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精致魔法器具,但他现在无暇去看。

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坐在桌子后头,相触的指尖贴着他蓄满胡子的下巴,半月形的镜片后,湛蓝的眼睛正以一种具有穿透力的眼神看他,但那层锐利很快就消失,变成了雾蒙蒙的忧伤。

校长变出一把红色的绒布软垫椅,对他说:“弗罗斯特,先坐下。”

弗罗斯特贴着椅子的边沿坐着,他心中的猜疑像飓风下的湖面涌起波澜,邓布利多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是他和斯内普练习大脑封闭术的小秘密?

是他曾被遗弃在法国马赛?

还是他也察觉了格雷格·勒鲁瓦不正常?

邓布利多略微低头,眼镜滑到了鼻尖,他轻轻地说:“今晚早些时候,有一名巫师袭击了你在蜘蛛尾巷的家,很不幸,他造成了……乔伊夫妇遇害。”

……

弗罗斯特乖顺地坐着,凝视着校长的蓝眼睛,很久都没有说话,可能他听错了,可能邓布利多说错了,这一定是假消息,他试图透过半月形的镜片从校长的眼睛里找出谎言的痕迹,但失败了……

于是他不敢动,因为任何细微动作导致的衣服和皮肤的摩擦都像是割开肉一般剧痛,可他忍不住颤抖,斯拉格霍恩的保暖咒一定失了效,他在邓布利多暖融融的橘色调办公室里被冷空气袭击,毛孔中插满冰凌。

他看见邓布利多的嘴唇开合着,校长的话灌入他脑中,却没有留下痕迹,当他说完时,弗罗斯特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听见他用缓和的口吻问他:“你想回去看一看吗?”

弗罗斯特的神志游离在别处,长袍上缀满星星和月亮的邓布利多在他眼中改头换面,变成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西装五件套——在乔伊面包坊的二楼,琳达和加布里埃尔将他夹在沙发的中间。

弗罗斯特尝试了三次才让喉咙发出正常的声音:“你能确定是我的爸爸妈妈——”

邓布利多慢慢地点头。

钝痛持续捶打着弗罗斯特的心脏,他的视线变得模糊,邓布利多的面庞看不清了,只剩下一团银白色的光晕。

“那个巫师……是谁。”

“傲罗正在调查。”

“如果是伏地魔的同党干的——”

斯拉格霍恩轻轻抽气。

邓布利多却说:“我持同样的观点。”

“为什么?”弗罗斯特压抑着情绪,他的指甲抠进手心,嗓音被挤压成哨响,“先生……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

一阵苍白无力的沉默,伏地魔——一个光是说出名字就令斯莱特林院长战栗的巫师,面对他,面对食死徒,他又能做什么?

弗罗斯特终于啜泣出声,在校长办公室是那样响亮,它们传到墙上,接着被墙无情地拨回来,变成嘲讽弗罗斯特无能、庸碌、羸弱的响亮的一记耳光。

琳达·乔伊和加布里埃尔·乔伊当初是那么希望他能留在他们身边,洛根男子文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比霍格沃茨的寄来得更早,妈妈也早早给他准备好了入学的套装,买了与之配套的藏蓝色手提文件夹和牛皮双肩包。

在国王十字车站,白雾缭绕的站台上,爸爸搂着妈妈,他们挥手向他告别,期待圣诞节的重逢……

弗罗斯特喃喃地说:“要是我一开始就听了你意见,不来霍格沃茨,他们就不会——”

他说不出最后那个字。

隔着桌子,邓布利多用一种具有说服性的口吻说:“那么这就是我的问题,弗罗斯特,是我最终做出让你入学的决定。”

弗罗斯特摇着头,冰凉的泪水滑下来,斯拉格霍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阿不思,我可以带他先回休息室。”

“我要回去。”弗罗斯特哽咽道,他站起来,走到细长腿的桌前,“先生,我想回去,现在。”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科克沃斯偏僻的工业区也张灯结彩地预备迎接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街头和街尾分别矗立着一棵挂满饰品的云杉,而在一片彩灯之中,有一处最为密集,最为明亮,最为喧闹。

邓布利多带着弗罗斯特幻影移形来的,这是弗罗斯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长途旅行,他没有时间给身体去适应眩晕感,便踩着厚厚的积雪,径直往家的方向走。

麻瓜的警车来了五六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夹杂其间,那张手工制作的面包坊的牌子歪斜地挂着,加布里埃尔增加的灯条仍在闪烁。

穿制服的麻瓜拉起红白警戒条,闻讯赶来的几位记者已经举起相机,闪光灯一眨一眨地照亮乔伊家破碎的玻璃和散落一地的面包。

“我听到了爆炸声!砰!我打赌不是煤气爆炸,虽然他们都在传是煤气,但我知道不是,那声音不对。”邻居爱德华兹太太裹着一条厚毯子,佝偻着背向小报记者比划当时的场面。

“爱德华兹夫人,你当时在哪儿?”记者问。

“我当然在家了。”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乔伊家被袭——爆炸的场景,是不是?”披着斗篷的记者从兜里拿出魔杖。

咒语的微光在遍布红蓝色泽的夜晚一点儿也不显眼,爱德华兹夫人的表情变得迷茫,记者说:“乔伊家遭遇煤气爆炸,意外身亡,你确信那声音就是煤气爆炸,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这么说。”

随后记者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些都是傲罗,他们在给麻瓜消除记忆。”邓布利多领着他朝前走,校长一定施了高深的魔法,他并没有消失,但周围无人在意他,仿佛他并不存在。

弗罗斯特远远地瞅见霍尔一家,他们被麻瓜警察拦在警戒线外,马修正在哭,霍尔先生将他抱起来,三人黯然地扭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穿过交错的车辆,挤过密密麻麻的警员和忙着修改记忆的傲罗,邓布利多转动手腕,红白相间的警戒线像彩带那样扬起,踏入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弗罗斯特呆呆地站在原地……

真实的状况原来糟糕得多……

面包坊的玻璃炸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焦油气息,乔伊面包坊几个字面目全非,整个一楼的墙全被熏得黑漆漆的,弗罗斯特看到了仅剩一半的柜台——妈妈总站在那儿笑眯眯地收银,爱德华兹夫人老是赊账,可一旦战争遗孀养老金下发后她就会还,弗罗斯特也会偷偷地在抽屉里摸几个零钱,他只敢拿便士和先令……

柜台后,那扇通往厨房的门只剩下熏黑的金属合页,他打算往里走,却被一只伸出的手拦下。

一名傲罗把守在门口,她个子很高,蓄着干练的短发,灰眼睛像鹰隼一样盯着弗罗斯特:“勘验现场,不允许进入,阿不思,即使是你也不行。”

邓布利多对傲罗说:“多卡斯,出事的是这孩子的父母。”

多卡斯·梅多斯的神情松动了,她的声音不再那么生硬:“阿不思,詹肯斯部长要求尽快息事宁人,麻瓜的遗体也已经送去部里检查,我亲自确认过没有多余的证据,没什么可看的——”

“但对这孩子而言不是。”邓布利多轻柔地握着弗罗斯特的双肩,这动作令他鼻子忽然又酸了起来。

梅多斯抿紧唇,她盯着邓布利多,又快又轻地说:“詹肯斯部长是个怕麻烦的人,阿不思,如果你坚持,我会上报这件事,也请你尽快吧。”

“多谢了,多卡斯,”邓布利多在弗罗斯特的肩膀上轻轻一推,校长接着对那位短发傲罗说,“请你务必考虑我的提议。”

“我更建议你跟紧那孩子,那里头的东西还没彻底消散呢。”

嘎吱、嘎吱……

弗罗斯特不知道自己踩到的是什么,他强迫自己封闭大脑,隔离情绪,他害怕自己会崩溃,恐惧于会在地上看残肢断骨……尽管傲罗已经说过这儿什么也不剩了,可这房子如今可怕的模样处处都在提醒着他,他的父母遭遇过什么……

穿过门洞,锃亮的不锈钢案台还在那儿,但已经烧得焦黑,烤箱只剩金属框架,老式烤炉碎了一地。

弗罗斯特咽下哽咽的冲动,抓着摇摇欲坠的扶手走向二楼。

这面墙上本来挂满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爸爸妈妈的结婚照、他们去里昂参加餐饮展、弗罗斯特一岁时在学步车里大哭、上学后得的第一份奖品……

现在它们都变成了踩在脚下的灰烬和玻璃渣。

拐过楼梯的拐角,那间暖色的起居室泛着白惨惨的冷光,一团团发光的冷雾朝下弥散。

邓布利多叫住了他:“走在我后面。”

但弗罗斯特没有听,他冲了上去,心中没有害怕,如果那是个可怕的魔法,那至少他能体会到他父母临死前的恐惧……

起居室的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银绿色骷髅头,骷髅张着嘴,一条巨蛇从中钻出,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是……”

“黑魔标记。”邓布利多在他身后说,“至少我们现在能确认罪魁祸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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