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标记逐渐在屋子中央消散,但阵阵寒意仍令弗罗斯特发抖,起居室失去光源,黑暗罩住了曾经见证过许多欢愉时刻的房间。
弗罗斯特想去属于他的阁楼看看,可楼梯已经被炸毁,半个天花板都塌了下来,他的衣柜和书桌被夹着砖石的钢筋卡在半空中,歪歪斜斜地挂着。
校长的魔杖亮得像一束太阳,他没有催促男孩,弗罗斯特跪在地上翻找相册、信件、巴伦工会小学的家长签字阅读记录表——一切能证明他拥有过父母、琳达和加布里埃尔也同样拥有过他的东西。
可是一无所获。
食死徒烧掉了一切——什么也没留下。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好几个人在讲话,他们各执一词,不让分毫。
“就在这儿谈,尤金尼娅。”一个男巫沉着嗓音。
“明彻姆先生,但是——”这是把守在门口的傲罗多卡斯·梅多斯。
“梅多斯,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魔法食物和灾害司司长哈罗德·明彻姆不容拒绝地说。
几秒钟后,明彻姆的嗓音带着刺:“尤金尼娅,这就是神秘人惹出的乱子,已经不是第一起命案了,魔法部必须用强硬的手段对付他和他的追随者!”
“哈罗德,大家对此没有充分的准备,”部长也很忧虑,可她的声音里缺乏愤怒,“英国巫师界的稳定才维持了多少年,恐慌的情绪一旦传播开去——”
“该恐慌的是食死徒,而不是安分守己的巫师,更不是麻瓜!”
詹肯斯部长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你会错了我的意,尤金尼娅。”明彻姆司长说,“如果明天的预言家日报头版没有如实报道这件事,没有把神秘人和食死徒几个字写在照片旁边,我会联合其他六个司级部门启动「不信任投票」,届时才到你考虑的时候——考虑怎么组织你的辞职发言稿。”
“哈罗德·明彻姆!你当真以为动用你那些威慑手段就能起效吗?”
“那么你的计划呢,尤金尼娅?敞开魔法部的大门,迎接神秘人的入驻,把你那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用黑魔标记装饰一新怎么样?”
谈话到这里便终结了。
邓布利多的出现令部长和司长略显意外,詹肯斯立即竖起眉毛朝守在外面的傲罗多卡斯·梅多斯看去,但霍格沃茨校长平静地解围,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尤金尼娅,是我擅自做主闯了进来,很遗憾乔伊先生没能找到太多他父母的遗物。”
部长是位每一丝头发都一丝不苟的中年女巫,穿着一套深色却闪亮的长袍,嘴唇撇着,连眼角都被神秘人造出的乱子给压得耷拉下来,她看弗罗斯特的眼神似乎是想传达出该有的同情和哀伤,可弗罗斯特却感受到浅淡而不可忽视的责备——你做了什么使他们要这样报复你?
弗罗斯特立刻就决定讨厌她。
“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作为证物送去魔法部了。”哈罗德·明彻姆脱下帽子,尽管个头只到邓布利多的肩膀,但他比弗罗斯特见过的大部分巫师健硕,“阿不思,你知道程序的,等这件事有结论时这孩子才能去部里领取。”
“那是什么时候?”弗罗斯特问,“先生?”
明彻姆为难地将帽子捂在胸前:“乔伊先生,恐怕你需要等待,这不光涉及魔法部的审查,同时还牵涉到麻瓜……”
“只要时机允许时你们能如实履约,乔伊先生对此没有意见。”邓布利多说着伸出手,环住弗罗斯特的后背,将他带离了那座房子。
“教授,可是我还想问——”
“弗罗斯特,”邓布利多似乎没有说话,可他的声音传到了弗罗斯特耳边,“尤金尼娅·詹肯斯和哈罗德·明彻姆都不会给你准确答复。现在,让我们先走到安静的地方去,明彻姆肯定带来了他的记者,我不希望明天或者后天的预言家日报上出现你的照片。”
他们往人群的外围走,麻瓜警察正在现场问询风尘仆仆的煤气公司负责人。
即使已经是深夜,聚集的邻居们没有离开的意思,爱德华兹太太裹紧毯子,对刚刚赶来的人说:“一场可怕的煤气爆炸……太遗憾了……真是太遗憾了……”
弗罗斯特垂头与爱德华兹太太擦肩而过,他忍不住眼泪,它们不受控制地朝外涌,淌过他的脸颊,滴进被踩成泥浆的雪中。
走过两个路口,他们来到蜘蛛尾巷十分僻静的位置,往左走穿过一片矮树和灌木丛,就是弗罗斯特常去的河边树林。
“如果你还想再待一会儿,”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有十二个根指针的表,看了一眼,“我们还有些时间。”
“我不想回去。”弗罗斯特说。
邓布利多柔声说:“我们可以多待一会,但最终我必须带你回霍格沃茨。”
“我不想回去。”弗罗斯特说,“那没有意义,你说过我无法在此时的巫师界立足,你是对的。”
“霍拉斯和波莫娜对你赞誉有加,他们认为你能有一番成就。”
“是吗?”弗罗斯特感受到一股愤怒,有一小部分是对邓布利多的愤怒,但大部分是对他自己,“邓布利多教授!已经一学期了,我是霍琦女士遇见的唯一一个不能让扫帚起飞的学生!我到现在还不能把木棍的两头变尖!飞信咒最远的距离是五英尺,还不如我扔过去方便!荧光闪烁要靠运气,如果我的祈祷不够虔诚,它就根本不听我使唤——”
弗罗斯特掏出魔杖,亮到白发老人面前:“我的魔药课和草药课学得不错,哈,没错,是这样,因为这两门课不需要我用这玩意,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天文学和魔法史其实也不错?”弗罗斯特愤恨地将魔杖扔进脚边的雪堆里,他大声地吼叫、仿若无人,“可是有什么用呢?先生!没有任何用!没有任何用!他们已经死了!”
“你还活着。”
弗罗斯特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如果他们有机会留给现在的你一些东西,那一定不会是钱财或者物质,”邓布利多说,“加布里埃尔会选择给你勇气,琳达会希望你继续爱这个世界。弗罗斯特,你是他们唯一的遗志。”
“我不是!我不是!邓布利多!你根本不知道!”弗罗斯特近乎崩溃地大叫,“我被纯血巫师家庭抛弃在马赛!我被送去拉帕努斯修道院才熬过了1964年的寒冬!他们收养了我——然后今天被我亲生父母那样信奉纯血主义的人谋杀!如果不是我——他们根本不会死!”
邓布利多的眼中闪过一缕惊讶,但他依然平静地像是灌木丛后屹立的橡树:“你发现了你的身世后,跟任何人倾诉过吗?”
弗罗斯特撒了谎:“没有,先生。”
邓布利多审视地看着他:“这很重要,弗罗斯特,你确认你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没有。”弗罗斯特想封闭大脑,可他做不到了,他的安全屋被魔法炸成了废墟,他脆弱的精神无处可去,只能转开视线,不看校长的眼睛,“我不想再回霍格沃茨。”
“这件事你没有其他选择。”邓布利多说,“失去双亲的未成年学生,在魔法部或者麻瓜政府确立监护人前,由霍格沃茨校长担任临时监护人。”
弗罗斯特的魔杖从雪堆中漂浮起来,飞到了他面前。
“放弃是懦夫的选择。”邓布利多清清楚楚地说,“收好你的魔杖,如果你选择扔掉它,那个杀害了你父母的巫师就取得了胜利,而加布里埃尔和琳达的死也只会成为他在伏地魔面前讨赏的功勋。”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校长缓缓地说:“那么他们的牺牲才是真正的毫无意义。”
蜘蛛尾巷街尾的那棵水杉顶部的明黄色星星开始闪烁,这意味着离圣诞节又近了一天,它旋转着、闪耀着,劣质喇叭唱起赞歌:
亲爱的,圣诞快乐
尽管我们此刻天各一方
但我可以徜徉梦境
在梦里,与你共度圣诞时光
圣诞树上的灯火璀璨
多希望你也能看见
愿你圣诞快乐
……
……
弗罗斯特失去了逃走的力气,他任由邓布利多扶着他肩,跟随这位老人的脚步朝前走,走向混沌、黑暗、又未知的地方。
“弗罗斯特,”他听见校长说,“如果你需要帮助,尽可以来校长办公室找我,你知道口令。”
“好的,先生。”
“我希望你能和我谈一谈你发现自己身世的事情。”
“好的,先生。”
“和朋友们待在一起,莱斯特兰奇小姐很有智慧,洛哈特先生也算是不错的伙伴。”
“好的,先生。”
“你不是孤身一人的,弗罗斯特,除非你把自己划在世界之外。”
“好的,先生。”他麻木地说。
闪着光的水杉树近在眼前,他们走完了整条蜘蛛尾巷,这意味着是时候离开了,邓布利多掏出一只红通通的毛绒球,摊在手心里,念了句:“门托斯。”
“抓紧我的胳膊。”
“阿不思。”
邓布利多合上手指,毛绒球从他手中消失。
校长看向两栋房屋之间,那条漆黑不透光的窄路路口,站着一个瘦高个的女人,她局促地缩着肩膀,似乎在害怕黑暗中仍然蛰伏着食死徒。
咔嚓。
邓布利多按了一下熄灯器。
墙壁上一颗灯泡滋滋啦啦地亮起来,照亮了女人瘦削的脸。
弗罗斯特认出了她——
邓布利多也叫出她的名字:“艾琳。”
1. 本章出现的歌词节选自《亲爱的,圣诞快乐》
2. 本章出现的“不信任投票”出自英国首相因信任危机被迫辞职的流程之一:党内逼宫
若首相失去所在执政党支持(如党内议员联名反对、内阁成员辞职),党内可能启动“领袖不信任投票”,若未通过,首相需辞去党魁职务(通常同步辞去首相)。
3. 感谢“我是鸽子怎么你了”的灌溉[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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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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