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情况好些了,他还是头晕乏力,但热度已经下降,伤口也没有发生严重感染的迹象。他在绳索允许的范围内用四条腿跑了跑,抖擞抖擞精神,然后回到原处用毯子把自己重新裹起来——当你没有手指的时候,这么干可费劲了。
斯内普给了他毯子,这确实有些出人意料,西里斯歪着脑袋想了想,试图估计大脚板给他加了多少分,但他感觉头疼,就放弃了,反正怎样都是负分。狗粮原本就是为犬类设计的,只要不执著于自己是人的念头,吃起来也很不错。斯内普可能觉得给他喂狗粮会激怒他,但他早就在刚练就阿尼马吉的时候兴冲冲地尝试过能在霍格莫得买到的好几十种狗粮,其中有一两种好吃得让他想每天当狗。逃亡途中食物不够时,詹姆也会保持鹿的形态,用藤蔓或苜蓿填肚子。吃非人食缺点只在于这些东西消化完之前,他们最好别变回人形而已。许多东西只有在你赋予它们意义时才有额外意义,斯内普一看就是赋予意义爱好者,而对西里斯来说大体上狗粮就只是狗粮。
西里斯又开始舔伤口,最严重的那些也快长合了。不去想詹姆实在很难,詹姆是他见过最坦率的人,有时西里斯觉得詹姆在所有人中与他关系最近,没准正是因为他总是貌合神离、心不在焉,属于最难被那种简直具有侵入性的坦诚攻克的对象。詹姆喜欢挑战,搞定了他就等于搞定所有人。西里斯往往在旁观、泼冷水,但有些时候,待在詹姆身边就连西里斯也会感觉自己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这会儿詹姆一定累得够呛,月圆之夜他整晚都必须保持清醒和高度警觉,第二天还得照顾疲惫的狼人们。罗兰夫妇和莱姆斯会强撑着帮他点儿忙,但艾什莉和丹尼尔在刚变回人形时脾气总是很坏,不添乱就不错了;麦克大概会很想帮忙但真的爬不起来,他的右腿被咬伤得太严重,不仅受到狼毒感染,还留下了残疾,冷天和化狼后尤其疼得厉害;古里曼是半巨人,这使得他基本免于狼毒影响(最强壮的狼人也很难咬破他的皮肤),但完成月圆夜看住狼人不让他们伤人的任务后,他会大声嚷嚷着要吃糖并且在得到满足之后的十几个小时都睡得鼾声如雷。
不知道这次他们备足糖果没有,要是古里曼在很想吃糖时没有糖吃,周围的树就要遭殃了;艾什莉的宝贝指甲可别有事,上次找来的那半瓶宝石蓝指甲油大概快用完了吧……
西里斯舔到胸口时,斯内普回来了,他抬起头,迎面盖来一张报纸。大黑狗用前爪按下来一看,正是那篇倒霉的文章。
“你的朋友们看来可惦记你呢。”斯内普幸灾乐祸地说,要是西里斯此前没读过,可能会给他想要的反应。
大黑狗把报纸扒拉进了自己用毯子做的窝里,斯内普不笑了。
“他们没准会出来找你呢。”男人恶狠狠地说,又朝他丢来一张报纸,“一个通缉犯,带着一个半巨人和六个狼人到处晃荡,现在全英国都知道这个小团体的存在了。无论捕狼队还是魔法部,都会想找到他们的。”
在第二张报纸上则是通缉令,用的还是他和詹姆离校前的照片,对阿尼马吉形象特征的描述也不算太准确,不过他的体型和毛色应该就可以算是足够明显的特征了。魔法部认为非法阿尼玛格斯是他目前为止最大的罪,斯内普对此肯定相当不爽。
西里斯把第二张报纸也弄进窝里,斯内普闻起来好像气得要烧掉他的窝顺便把狗烤了,但瞪了他几秒之后大踏步去了自己常待的角落,抽出本书看了起来。西里斯百无聊赖,不停地瞟着他,那是本关于魔药学的期刊,一小时后斯内普读完了第一遍,又开始从头浏览第二遍。他是真的在看,专心得和从前詹姆研究魁地奇战术时一般,尽管他的人生已经被毁到现在的地步,尽管那些知识对他没有任何用处。
忽然之间,这个场景显得如此令人悲哀,比斯内普变形时的恐惧或者不顾一切要他付出代价时的疯狂更甚。
西里斯变回了人形,他以为作为基本的防备措施,项圈会突然收紧,但它保持原样,反而显得比他还是狗时宽松。不过一个男人被拴在墙边的场面还是比一条狗被拴着要不正常一点。
斯内普眼睛凑近书本,肩膀也向前佝偻着,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塞进书里一样,一只手拿魔杖划出文章里的某些句子。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才注意到对面已经不是狗了,立刻将书掀到一边,用魔杖对准他。西里斯靠着墙壁,举起双手,以示全无恶意。
“改主意了?”斯内普讥讽地说,“想求我放了你吗?”
“我觉得我待得还挺舒服的呢。”西里斯回答,克制被斯内普用魔杖指着而产生的应激反应,“但你刚才提醒我想起了一件事。你不觉得自己该联系一下伊万斯么?她身边没有六个狼人拖累,可是随时能出来找你的。”
斯内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西里斯布莱克击中得分,“我告诉过她不要再跟我联系。”
“可你前几天还是收到她的信了,不是吗?”西里斯说,“你觉得在这事上她会听你的吗?你是她的朋友,我不了解伊万斯,但我知道格兰芬多绝不抛下朋友。”
“由你在这儿说出这句话,真有说服力。”斯内普反击,打平。
“她从前是怎么找到你的,你比我清楚。”西里斯继续道,“你上次没去见她,也没给她回信,她会觉得你出了事,然后再来一次。”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斯内普被激怒了,“我给她写信,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再怎么担心,至少没跑去找记者讲故事。”
“你嫉妒啦?”西里斯轻佻地问,斯内普一跃而起,穿过房间,杖尖居高临下地戳中他的鼻子。
“我很庆幸我的朋友不是像你朋友那样的蠢货。”他咬牙切齿地说,“闭上你的狗嘴,或者由我来拔掉你的舌头。”
“我的舌头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她的选择。”西里斯冷静地说,他都快觉得自己长大了,“现在外面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可不太安全。”
斯内普胸膛起伏了一阵,魔杖回缩,然后迅速往前一刺。西里斯的头往后一甩,重重磕上墙壁,眼前一片通红,昏了过去。
苏醒时,西里斯感觉脑袋前后都像在被巨怪踩着跳踢踏舞,他小心地揉了揉,斯内普的昏迷咒快把他鼻梁打断了,后脑勺则磕出了个肿包。不过看斯内普那副样子,西里斯的目的达到了,这人不是已经跟伊万斯联系过,就是在考虑怎么跟伊万斯联系。他真希望能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但他见过的上一块手表还是詹姆十七岁生日时他和莱姆斯送的。西里斯差不多是靠着出卖色相说服一家便利店的老板娘让他打了几个月黑工,临走时请求她把一块丈夫替换掉不要的旧手表给了他,莱姆斯让它重新走了起来。
西里斯悄悄叹了口气,变回犬形,作为狗的时候与脑子共处要容易一点。他有一两个月不怎么想那些人了,但跟斯内普同行后,情况又开始失去控制。或许是斯内普现在对他更像人类了,狼人为生存而忙碌,身上那种席卷的仇恨暂时平息,就更难被一两个词语概括。斯内普糟糕的个人卫生给人感觉他是个邋遢鬼,但实际上他总是把所有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连变形前脱衣服都要叠整齐,唔。无事可做时,他发呆的样子冷淡疏远,西里斯不知道他能有多少值得思念的东西。
大脚板的伤通常好得快些,除此之外变形就对头疼没什么帮助了。斯内普还在往那本刊物做标记,抬起眼皮看了看这边,原因不明地有点愠怒,又把脸埋了回去。他讨厌西里斯作为狗待在自己身边,因为他对狗更容易心软,同时为了避免承认这点,他也不能阻止西里斯这么做,真有趣。
斯内普不知道第多少遍看完那本《魔药前沿》之后,又给了大脚板一些狗粮,他们分别在屋子两端睡了。那袋狗粮吃完后,斯内普没再去拿新的,他单独弄来这个的唯一原因是想激怒西里斯,发现达不到目的自然懒得再费这个劲。他们在废楼里住了将近一个月,西里斯完全恢复了健康,每天在绳子允许的范围内奔跑保持体力,斯内普则重新备齐了整套流浪用的什物:帐篷、睡袋、衣服、毯子、多得要命的食物……并且不情愿地接受了些许西里斯的帮助,他的变形术学得不如西里斯,而要把这些带走肯定需要相当水准的无痕扩展咒。
然后他们去了英国南部稍微暖和些的地区,这里甚至都没下雪,离海近到足以听见潮声。看样子某个有钱人打算修一幢临海别墅,不知怎么又把它废弃了。别墅条件比此前的废楼好得多,甚至有家具,大脚板迫不及待地跳到皮沙发上舒展身体,呛了好几口灰,为此斯内普好像笑了一下,不过很可能是错觉。
斯内普熟门熟路地把他拖向一楼离后门最近的卧室,考虑了一阵,拴到加固过的阳台栏杆上。滑稽的是这里居然真的有个狗食盆,里边满是尘土和死掉的小虫子,斯内普以一种十分阴暗的方式笑着,把它清理了一下,于是大脚板趁他弯腰跳起来往他脸上舔了一口,气得他把狗从阳台栏杆上方丢了出去。
“二楼有个空房间,我明天在那变形。”斯内普说,西里斯专注于努力用后腿在荒草间站直以免勒死,假装没注意到斯内普没提要再咬他的事。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又一个跟头翻回阳台,重重摔在地砖上。
“滑稽戏该演够了。”斯内普冷声道,大脚板动动耳朵表示耸肩,抬起后腿挠黏上了带刺草籽的肚子,男人好像很想踢他。
“总有一天我会咬断你的喉咙,别等急了。”男人又说,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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