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自習區一隅?夜間】
晚上的圖書館逐漸陷入寂靜,學生三三兩兩離席,只餘浮燈仍掛在書架間發出幽微藍光。
西維亞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一頁頁翻著筆記,眼神卻越來越凝重。
她發現——她之前寫過的某張便條,不見了。
那段內容是上學期魔咒課的特別應用筆記,她當時寫得極快,回頭補充時甚至加了幾條自己的註解。但現在,那一整張竟然不見蹤影。
她蹙起眉,翻遍了所有魔咒學教材,連書桌與地面都不放過。
沒有。
她記得自己沒遺失任何筆記,但那張便條卻怎麼也找不到。倘若真是不小心掉了,怎麼會沒人撿到?
正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時,她忽然注意到書頁邊緣壓著一張對摺的羊皮紙。
上頭沒有署名,但字跡工整——不是她的筆跡。
『妳的註解有些部分記錯了——我照課堂內容改了一下。至於妳落下的那張,幫妳夾回筆記裡了。下次記得收好。』
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她一愣,下意識翻了幾頁——那張她找了很長時間的筆記,竟真的靜靜躺在書中。
字體不算熟悉,卻又說不上陌生。她看過那樣的筆跡,一筆一劃都帶著壓抑下的精確與冷靜。
西維亞盯著那行字,腦中浮現出某個人握筆時微微用力的樣子。
她將紙折好收進口袋,沒說話、沒回頭,也沒追問。
但從那天起,她寫筆記的習慣悄悄變了些——
她總在頁面一隅空出一列,筆墨置放如初,紙角壓平如儀,彷彿那空白也需要被妥善安放。
那塊空白,沒人用過,也沒人提起過。
可她知道,它留著的,不只是空白。
【變形術教室?清晨】
一月的陽光仍帶著寒意,但照進教室時,總讓人有冬天已經遠去的錯覺。
教室牆邊一整排高窗讓教室亮得刺眼,木質長桌泛著冷光,學生們將課本堆在桌角,等待麥教授來到。
西維亞坐在靠近牆邊的位置,身旁空著一格正對光源。她把羊皮紙、羽毛筆與變形術課本排好,翻至今日的進度。
這堂課是講「跨物種變形的限制與例外」,內容晦澀,註腳密密麻麻,麥教授的語速向來又不慢。
但她聽得專注,沒有分心。
茱麗葉坐在斜前方,偶爾回頭與她四目相對,兩人都沒有表情,卻在眼神交換間流露出極其輕微的默契。
「請同學翻到第六十頁,我們今天會從貓變杯子的過程講起。」
學生陸續開始嘗試施咒,但貓咪總是在桌面上蹭動、翻滾,有些同學甚至變出半邊杯耳半邊貓尾,惹來一陣低笑。
西維亞沒有笑。她的咒語極其清晰,舉杖的動作乾淨利落。
「Transmuto felinum vitrum.」
灰貓迅速變為帶細紋的茶杯,瓷面光滑,轉瞬即成。
坐在斜對角的布雷斯挑了挑眉,輕聲讚了一句:「妳的動作越來越流暢了。」
西維亞沒抬眼:「多做筆記就行。」
布雷斯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課堂靜靜推移,窗外光線斜落,空氣裡的塵粒閃爍如停擺的時鐘。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圖書館收到的那張紙條。
——註解有些記錯了,幫妳改了一下。
西維亞不曾回覆,也不知該如何回覆。
可當她翻開筆記時,總會下意識地掃過每一頁,確保沒有便條鬆動,也沒有筆記遺落。
【夢境?銀杉林】
雪落無聲,像霧一樣從雲層下方悄悄長出來,不帶一絲痕跡。
她站在銀杉林深處,風從遠方吹來,帶著某種熟悉又遙遠的氣味——乾淨、寒冷,伴隨書頁與羽毛筆的墨香。
月光照不進林中,只有一層淺銀在空氣中懸浮,像某種無形的咒文。
她走得很慢,每踏出一步,身後的腳印便自動消失,彷彿她從不曾存在。
直到她看見那個少年。
他背對著她,站在一棵高大的銀杉樹前,穿著深色袍子,圍巾半垂在肩頭。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確定他在等她——彷彿她曾經走過無數次這條小徑,而他也每一次都在終點等待。
她想張口喊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你……」
話未說出口,他已緩緩回頭。
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知道他抬手將那條深綠色圍巾輕輕繞過她的脖頸,動作溫柔得像是真實存在過。
氣息掠過耳畔,像冬日午後窗縫漏進來的暖光。雖然不真切,卻讓人幾乎誤以為那是某個曾經。
那瞬間她想起了一些往事——某個寧靜的假期、某段在塔樓外短暫交會的目光,又或者……某個人低調而固執的注視。
「別再丟東西了,」他低聲說,「妳已經失去了太多。」
聲音模糊不清,但語氣讓她顫抖了一下。
「你是……誰?」
他沒有回答,只是伸手輕輕碰了碰她額心的位置。
像是提醒她那裡藏著祕密。
下一刻,雪風驟起,將一切撕碎成白色的空間——
【史萊哲林女生寢室?清晨】
西維亞猛然睜開眼睛,額間浮著一層細汗。
帳簾已被微光勾勒出一圈輪廓,整個世界寧靜得過了頭。
她坐起身,伸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彷彿還能感覺到那條圍巾的重量。
可惜,她撲了個空。
她告訴自己,一切只是一場夢。
而當她掀開帳簾準備起身時,卻在床頭發現了一樣東西——
一張筆記,整齊的被摺成四等分。
不是她自己放的。
西維亞展開它,發現那是一段古文抄錄,紙的樣式比普通羊皮紙更為老舊,邊緣微翹,似乎已有年歲。
上頭的文字她並不熟悉——那是一種她不曾學過的體系,像是某個失傳已久的拉丁變體,混雜著北方語源的符號結構。
但奇怪的是,她看得懂。
不是「翻譯過後理解」,而是本能地知道每一個字的意思。
那是一段殘頁。
“Sanguinem mutatum, nomen mutatum. Quae in alieno nomine dormit, suum redibit in tenebris.”
她怔怔地望著那行字,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
——血統被更改,名諱亦被更改。
——沉睡於他人名下者,終將在黑暗中召回其真名。
她從未讀過這句話,卻感覺它在她體內迴響了很久。
她的指尖微微發涼,視線停在那張紙下方的角落——那裡,有一枚幾乎看不見的魔法印記,似乎是某個古老家族的封蠟。
她嘗試著解讀,卻發現自己無法直視那符號過久。它像是附著靈魂的記憶,只要持續凝視,便會被吸入一層晦暗之中。
她下意識地合上紙,將它收進衣袍內。
這不是茱麗葉的字。
也不是任何教授、或她熟識的同學的筆跡。
而是一種來自她靈魂深處、卻無從指認的故鄉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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