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烙印

到了开学的第一天早晨,这秋日暴雨总算停歇了,然而太阳却没有一点儿要冒头的迹象,不过这点儿忧郁的阴霾可影响不了孩子们的心情。

早餐的长桌上,弗雷德乔治和李乔丹正在热烈地讨论他们用什么神奇法子才能使自己的年龄恰如其分地增加一点儿,足够他们蒙混过关,参加三强争霸赛。

而哈莉、赫敏和罗恩则拿着他们的新课程表研究核对,“真倒霉,”罗恩愁眉苦脸地说道,“一大早就是魔药课?还是跟斯莱特林一起……看看下午,啊,占卜课……”罗恩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也像我们一样放弃这门课,改选别的课程吧,行吗?”赫敏一边切下一片黄油一边轻快地说,“然后你可以上一门更有逻辑的课程,比如算术占卜。”

“是啊……”罗恩撇着嘴说,“算术占卜——我只是落下了一整年的课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确定我一定能在两天之内赶上,非常简单。”

赫敏挑起眉毛看他,“你可以跟三年级的学生一起,我知道金妮也选了这门课……”

哈莉看见罗恩的表情因为这个建议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别这样看着我,没什么丢人的,罗恩。”赫敏笑嘻嘻地说,就在罗恩正要告诉她,她的这个主意有多么荒唐的时候,礼堂敞开的窗口处传来了一阵阵的翅膀扑腾声,信使鸟们飞进了大堂,给孩子们带来了早上的邮件。

一只棕色的猫头鹰在哈莉面前丢下一个信封,哈莉注意到它的另一只脚上拴着一个小小的口袋,她知道这应该是邮局豢养的猫头鹰。

“等一下,”她拾起这封信,同时对这只正在拍翅膀准备飞走的猫头鹰说道,“……等等,我想我需要把这封信退回去。”她从斜挎包里抽出钱夹。

“这是谁的信?”赫敏问。

“西里斯布莱克的。”哈莉说,把两个铜纳特塞进猫头鹰的小口袋里,又把信放到到它抬起的脚边让它抓住。

“……你还没原谅他吗?”罗恩问道。

“我平时很少生气,对不对?”哈莉说,此时她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抹微笑,但语气本身却给人极为冷淡的感觉,“我认为……你至少不能通过信件跟别人道歉,这非常不礼貌,你们不这样想吗?”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罗恩赶紧点了点头,虽然他心里觉得长辈愿意通过信件向孩子道歉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要是换了他跟他妈妈吵架,没有收到一封吼叫信都算不错的结果了。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对哈莉说,因为他在某些时候确实有点儿……呃,敬畏他的这位朋友,纵然哈莉平时很好相处——在那些名气和头衔之外,她待人不仅谦和可亲,也足够真诚友爱,更别提她在期末考试前细致的作业指导了,罗恩必须得说,想要找到一个比她更可靠的朋友是几乎不可能的。

可总有那么几个偶然的瞬间,她的言辞举止会让他感到脊背有些微发毛,类似的感受倒是在魔药课上出现过多次——特别是他们那魔药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在他身后来回巡视,而他不确定自己的魔药搞砸与否的那些时刻。

所幸这一天的魔药课总体而言比较平淡,除了纳威不幸在课堂上把自己的坩埚烧化了之外,没有发生别的事故。不过,斯内普并没有因为这是本学期的第一节课就对纳威手下留情——他让失去坩埚的纳威在余下课时里给一大桶长角的癞□□剥皮,后者在结束劳动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上去神经就要立即崩溃了。

斯内普的报复心向来跟他的心情成正比,而他心情糟糕的原因嘛,在场所有学生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一定又是为了那个他又没能得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

“下课,”斯内普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脸宣布道,“……波特留下。”

“我是不是听错了,斯内普好像叫你留下。”罗恩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小声说。

“没有,”哈莉抬头看了一眼正皱着眉头检查纳威这节课工作成果的斯内普,“我也听见了。”

“我猜……他是代邓布利多给你传达什么指示的,”赫敏看起来没有罗恩这么担心,“需要我们在门口等你吗?”

“不了,我跟他可谈的事情不多,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哈莉不甚在意地回答,“等会儿礼堂见。”

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判断是基于她手里的信息所做出的预测,但斯内普显然没有放她早早离开去吃午饭的打算。他不紧不慢地收拾学生留下来的各种用具,又仔仔细细地把纳威剥下的皮分割成小份放在一个个小玻璃瓶里,等他做完这一切,连走廊上都见不着半条人影了。

“请问您找我什么事,教授?”哈莉站在教室门边心平气和地问。

斯内普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跟我来。”他简短地命令道,转身就朝办公室走去。

“……不。”

斯内普猛地回过身。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我说,我拒绝听从您的命令,教授。”哈莉说,仍是那种心平气和的语气,“现在这间教室没有别人,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我,这里再好不过了。”

她平平静静地迎视着斯内普那双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她对他用沉默制造的压力毫无察觉,“如果您的确没有话要跟我说,那么,我恐怕我得先去吃午饭,再晚一点儿可能就只剩蓝莓馅饼了。”

她说这句话的语调明朗轻快,甚至带着些打趣的意味,西弗勒斯斯内普看着她彬彬有礼地朝自己微微欠身,他知道自己应该要觉得愤怒,可上个学期之后,他不是已经心知肚明她的恶劣本性了吗?在他主动戳破最后一层纸之后,他又怎能期待她继续维持哪怕是伪装的驯服呢?

“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波特。”他终于开口说道。

“我也很好奇,教授,”她回答,“‘聪明’跟‘顺从’在您的词典里是同一个意思吗?”

沉默就像一堵生长的墙,随着时间的增加而不断增厚,流逝的每分每秒都让这堵墙更难打破,哈莉耐心地观察着斯内普那张神情僵硬的脸,她隐约看见那上面一点儿短暂闪过的恼火。

“……他回来了。”斯内普低声说,他的确感觉恼火、挫败,只不过对象却不是哈莉,他恼火的对象是他自己这习以为常的轻易让步。

他注视着面前少女的脸,她听见这则消息,神色自始至终地保持稳定、从容。

“这已经是一个普遍的猜测了,恐怕不能算什么新闻,”哈莉懒洋洋地说道,“您这样确定……是有什么证据吗?”

斯内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嘴唇紧抿着,哈莉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左臂不引人注目的微微动了一下,她当然很清楚那是什么——不过,即使纯粹为了维持自己的行为逻辑,她也绝无可能就此放过他。

“……那儿有什么?”她盯着他的手臂问道,接着才慢悠悠地把视线挪回斯内普的脸上。

“……你要的证据。”他嘶声说。

“那是什么?”

“……一个…标记,”斯内普神色冰冷地回答,“它……能连接食死徒和黑魔王,并且随着他的力量增强而显现痕迹,变得清晰,也是那些核心食死徒互相识别身份的方式。”

“是怎么样的标记……或者,我可以看吗?”她轻声轻气地问,神色只是真挚的好奇,“您……愿意让我看吗?”

她看见斯内普的表情变得空白,就好像他在逼迫自己面对一件极为难堪的事情——因此任何可能的思考都会把他的思绪拖向深渊。他缓慢地抬起左臂——卷起袖子,在他那色泽苍白但强健有力的手臂内侧皮肤上,有一个浅灰色的图样:一个衔着蛇的骷髅头,是魁地奇世界杯赛上出现过的那个标记。

哈莉微微倾身仔细端详着这个图案,撇开它意图营造的邪恶气息,其实它的设计相当精美,她还记得里德尔是怎么一点点儿地调整他所构思的图案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失去他的理智和审美,在他确定自己是斯莱特林后裔之后,他便决定要在自己的徽记上加上蛇的元素。

为了这个徽记,里德尔甚至还借阅了一些麻瓜书籍——当时他又是多么乐在其中呢?为了他那计划中理想的、伟大的未来,她嘲弄地想。

即便这个标记咋看之下很像是一个普通纹身,可那些组成图案的复杂线条却并不是安分呆板的,它们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力,仿佛流淌着漆黑血液的血管一般,在皮肤之下有节奏的呼吸着。

“我可以摸它吗?”哈莉喃喃地问,她的手就悬在他的手臂上方,斯内普看见她专注的、低垂着的卷翘睫毛那极微小的颤动。

“……不…别,”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这不是一个纹身,它……是一个烙印,作用于灵魂,只要……他按下某位食死徒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其他的食死徒的标记便会发红,灼痛,这时他们就要立即幻影移形,并在他身旁显形听从吩咐……如果食死徒没有及时赶到,黑魔标记就会变得焦黑。当某位食死徒触摸烙在自己左臂上的黑魔标记时,他也能感受到召唤并且幻影移形来到身边。”

“灵魂?你……让他这么做?”她抬起眼睛问他,“……你自愿让他在你身上留下……这个烙印吗,教授?”

“…我……”

“……好了,我知道了,”少女突兀地说道,她直起身,气息听起来罕见地有那么几分混乱,“……我暂时不想听你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

斯内普垂下手臂,他深深地望着女孩的黯绿色的双眼,纵然她掩饰得很好,可他还是能捕捉到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厌恶。

他不是已经对她可能的厌恶有心里准备了,他想,然而糟糕的是他胸腔里的那颗冰冷、麻木的心脏却仍会为此紧缩、疼痛——更糟糕的是,他居然认为,即使是疼痛也比原本的麻木更好。

“我……很感激您愿意告诉我这些,”女孩说,“我相信这对您来说一定很不容易……谢谢。”

“……不用。”他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响了起来。

倘若她真的有一颗完美无缺的心,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同情斯内普呢?哈莉在费力咀嚼最后一块馅饼的时候神游地想。

不必说,她方才表现的反感倒不全然都是装的,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沾手过,更别提留下印记了。

在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件事上,她反而觉得他落在她手里可真够幸运的,换了其他人碰见害死自己妈妈的凶手,他恐怕早已经被折磨死了,难道,她对他还不够宽容吗?

——现在,她只希望斯内普在未来的价值能够对得起她在他身上浪费的这些心神——还有这个过于甜腻的蓝莓馅饼。

下午他们上选修课,赫敏和哈莉下午都是古代魔文,罗恩则是占卜,到了下课的时候,她们在从楼梯往下朝礼堂涌去的人流中碰见了同时下课的红发男孩。

他看起来垂头丧气的,“讨厌的老蝙蝠,”他恨恨地说,“她给我们安排了很多作业,这下整个周末都搭进去了……”

“一大堆作业?”赫敏兴高采烈地说,“维克多教授什么作业也没给我们留!”

“那你们的教授可太好了。”罗恩心情沉重地说。

他们到达连接礼堂的门厅,里面已经挤满了等着晚餐的学生们。

“韦斯莱,喂,韦斯莱!”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的人群中传来出来。

哈莉赫敏和罗恩转身望去,只见小马尔福和他的两个跟班站在楼梯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干嘛?”罗恩没好气地问。

“你爸爸上报纸了,韦斯莱,”小马尔福大声说,这时他们注意到他手里正捏着一份《预言家日报》,“听听这个吧!”

“标题《魔法部又一丑闻:高级官员疑似涉嫌包庇前任同僚》,下面是正文:本报讯,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一名曾任傲罗的男性巫师在公共场合使用魔法,不仅被超过三位麻瓜目击,甚至还不幸惊动了麻瓜傲罗。

据魔法部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经办此案的官员所述,这位涉事的前任傲罗即阿拉斯托穆迪,常年被强烈的被害妄想症状所困扰,曾错认多名普通民众为黑巫师,造成过相当次数的误伤。”

小马尔福抬起头,满意地看见门厅里的每个人都在竖着耳朵听他说话,他得意洋洋地又把报纸举得高了些,继续念道:

“那么,这位有着多次前科的穆迪先生在本次事件中是否有确切证据证明他在公共场合使用魔法是对黑巫师攻击的正当防卫行为呢?

为此,我们辗转联系上了办结此案的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主任,亚瑟韦斯莱。当记者询问他在事发后几小时才赶往现场,并且以案件情节较轻为由强行接过此案,最后草草修改了涉事麻瓜记忆的行为是否存在证据或法律规定支持时,韦斯莱先生拒绝回答。

这一耐人寻味的沉默不禁让记者深思,韦斯莱先生在过往的工作中是否视徇私枉法为家常便饭,以至于甚至不屑在民众面前粉饰自己滥用职权之举。”

“还附有一张照片呢,韦斯莱,”小马尔福说着把报纸翻过来,“一张你爸爸的照片,就站在你家的房子前边——你居然管这叫做房子,我还看见你妈妈了,那个在菜园子里种菜的是不是她?要是她能减点肥,模样还算凑合,是吧?”

罗恩的脸涨得血红,他气得身体都在微微打着摆子,门厅里的孩子们俱盯着他看。

“滚开,马尔福。”赫敏大声说,“你实在是太……太卑鄙、太下流了,别跟这种人生气,罗恩。”

“哦对了,波特,你不是跟他们住在一起吗?”小马尔福并不理会赫敏,他讥讽地问哈莉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他妈妈是不是——”

“你真可悲,马尔福,”哈莉用清清楚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她没有看马尔福一眼,只侧着身子跟赫敏拉住罗恩,好叫他别扑到马尔福身上去,“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真的替你妈妈感到悲哀。”

“可悲?你怎么敢——”小马尔福的脸色发青,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

哧!

一道白光闪过,又是砰地一声,门厅的双开木门弹开了,重重地砸到了两边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接着一声吼声在门厅回荡。

“你想干什么,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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