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哈莉,”他嘶哑着嗓音说道,脸色煞白,哈莉甚至能捕捉到他话语里的一丝颤抖,“我能理解你怨恨我,或是你觉得你不需要我……过去,我的确错过了很多,也许太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或者,你至少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你也许误会了,我并不怨恨你,”哈莉轻声说,“你无需为此感到愧疚,我从不知道我有一个教父,自然不可能怨恨一个不存在的人——严格地说,我厌恶的只是父职这一身份。”
“我小时候,那个家里承担父职的是我的姨夫,弗农德思礼,他是一个凶恶、粗俗的人,畏惧、憎恶巫师的存在,同样也憎恶我,幸好,我的姨妈还愿意保护我,因此仰仗他获得生存的份额并不算太过困难,只除了——我必须支付尊严作为对价,我必须忍受来自他的辱骂和命令,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件他用以侮辱取乐的物品。”
“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因为他已经死了,”哈莉淡淡地说,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以调整自己的措辞,“我没想过我会重新拥有一位与我亲近的教父,我原以为我能很好的应付你,你年轻、开明、有趣。可是,我们之间仍是不平等的,你是我父亲的朋友,但不是我的,你的忠诚和信任都属于他,但不属于我。”
“所以,即便你已经知道我能够做什么,你仍会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你的小姑娘’,一件从属于你的物品,而非与你平等的人,我无法忍受这个——我……”
她在这里停下来垂下眼睛,好似她真的对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话感到犹豫不决,“……我并非有意让你难过,因为……我的确觉得那令我恶心。”
西里斯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他发现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并非不知道哈莉有多聪明,可是一年前他飘越重洋来到她身边,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保护她。
他永远忘不了她出生的那一天,他和詹姆在圣芒戈的产房里见到呱呱坠地的她,詹姆那天是那么地喜悦,而他也衷心地为他们感到开心。他没想到詹姆会请求他成为她的教父,那是他生命中最明亮的一天。他在他们面前发誓——他会永远爱她,永远保护她,可是,他最终却让他们失望了。
这些沉重的爱制造出更沉重的愧疚,它们密不透风地笼罩着他——即使他们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的艰难险阻,即使他发现她已经没比他矮多少了,他对她的印象却还停留在那个十余年前的幻影里:他在一片废墟中、在她父母的尸体旁边找到的那个婴儿——她蜷缩在襁褓之中,连哭声都是那么的微弱,那时候的她当然会需要被他保护。
而此时此刻,他凝视着他的教女,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仿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个陌生的少女究竟是谁?她的五官线条细致秀丽,柔美又雅致的容貌如同一轮皎洁的新月那般光彩照人。她站在那里,神情温和、锋芒尽敛,翠绿色的杏眼里找不到一丝怯懦或是迟疑,任谁都能够轻易地辨认出她的卓尔不群。
最终他说,“你已经长大了……”他看起来为这种转变感到诧异和茫然,“请原谅……我没有考虑到这个,我只是想要弥补……”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西里斯,”哈莉平静地说道,“我只想请你信任我,就像你信任我的父亲那样,你能为我做到吗?”
“……我会的,”他说,眼睛里的情绪仍然复杂,“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我想,或许我一直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以前从没见过有任何巫师能一次就成功地使出移形换影的魔法,你的魔法天赋是我所见过最好的,比我、比你的爸爸妈妈都要更好……”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失落的苦笑,“不过……你可能还要多给我一点儿时间,我总是会担心你的。”
哈莉朝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谢谢,西里斯,”她说,“只……”
“不是‘不应该’,”西里斯忽然说。
“什么?”
“是‘不需要’,你忘了吗?你永远不需要对我道谢,你不应该向你的亲人道谢。”
他看见哈莉的睫毛轻轻闪动了一下,他赶忙接着道。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需要……你会习惯这个的,有一天。”
哈莉专心地望着她这位英俊的教父,她的眼睛罕见地被迷惑充盈,她的确感到惊奇和不解,因为她发现他对她的情感比她能够想象得要更厚重。
即使她并不能真正理解这些感情究竟由什么成分组成,她却本能地想要利用它来掌控、伤害对方,这一愿望甚至不具有明确的目的性——她只是实在无法拒绝这诱惑,她真的开始好奇了,他为她划下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她知道自己在某一天肯定会尝试越过那条线,到那时,他所谓的爱和包容还会始终如一吗?他会想离开她吗,还是会留在她的身边?也许她心底已经有答案了,但那些微小的不确定性的确令她感到愉悦——尽管她很清楚自己大概率并不能从中获得实在的益处。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悄声问道,“那么,你想要一个拥抱吗?”
“为什么不?”西里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笑容,血色也再次回到他的双颊,他有些生疏地微微俯身揽住她的肩膀,他感觉到她的温度透过布料触碰到他的胸膛,虽然陌生感仍存,但那些浮在他心头的失落与恍惚却忽而消散了。
在这个克制的温情一刻结束后,西里斯思索着说道,“我不会质疑你参加比赛的决定,哈莉,但是,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赶回来的。”
“那你的工作?”
“没什么进展,”西里斯耸肩道,“我已经怀疑他们是在有意识地用各种假线索消耗我们,让我们疲于奔命……总之,你可以给我写信,不用有所顾虑,对了,或者用这个,”他伸手从巫师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平装书大小的,用斜纹绸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她,“双面镜。”他补充道。
哈莉把那个小包拆开,里面是一块方方的、嵌着银镶边的小镜子,它清楚的映出她的脸,“我听说过这个,”她问,“另一面在你那里吗?”
“对,”西里斯说,他走到她身边,身影出现在她的镜子里,“如果你需要跟我说话或需要我的建议,就对它说出我的名字——以前,詹姆和我分别关禁闭时经常使用它们。”
哈莉注视着镜子里他的倒影点头,“也许下一个项目我会需要你,”她说,看见他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你可能已经听说了,第一个项目是通过火龙,难度并不大。”
“这类比赛主要考验临场应对能力,保持镇定大概就差不多了,然后是对付火龙的办法——你有主意了吗?”
哈莉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她本也不打算把她的计划跟任何人分享,布莱克自然不可能成为例外——至于他建议她保持镇定,她估计,等到了比赛那一天,恐怕在赛场上随便拎起一个人都会比她更适用这个忠告。
事实也的确如此。
比赛那天是十一月里的一个寒冷的下午,哈莉正和赫敏、金妮、罗恩一起在用午餐,由于一直有路过的学生跟她打招呼的原因,她这顿饭吃得特别慢,她刚刚咽下最后一口蛋奶酥,麦格教授就匆匆穿过人群朝她走了过来。
“祝你好运,哈莉,”赫敏小声说。
“你会赢的!”金妮说道。
“一样。”罗恩匆匆地说。
“谢谢,我会的。”哈莉站起身,与麦格教授一起离开了礼堂。
她们走下台阶,麦格米勒娃那张绷得紧巴巴的脸写满了焦虑不安,她把手搭在哈莉的肩膀上,“别紧张,”她说,“保持头脑冷静……我们安排了一些巫师在旁边,如果情况不妙,他们会上前控制局势的……最重要的是充分发挥你自己的能力,谁也不会认为你比别人逊色……你还好吧?”
“我很好,”哈莉平静地微笑道,“不能更好了。”
麦格教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就好。”她说,似乎松了口气。
她们绕过禁林边缘,朝火龙所在的地方走去。当她们走近本来可以看清场地的那片树丛时,哈莉发现那里竖起了一个帐篷,挡住了那些火龙,帐篷的入口正对着他们。
“你得和另外几位勇士一起进去,”麦格教授说,“等着轮到你的时候,波特。巴格曼先生也在里面,他会把步骤告诉你们……不管怎样,祝你好运。”
“谢谢。”哈莉对她道谢后就走进了帐篷里面。
那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芙蓉德拉库尔坐在角落里一张低矮的木凳子上。她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维克多克鲁姆看上去比往常更加阴沉,塞德里克不停地来回踱步,他的脸色也不比另外两个人好到哪里去。
他看见哈莉走进来,立刻止住步伐朝她微笑,“哈莉,”他打招呼道,准备走到她身边,然而这时候卢多巴格曼也钻进了帐篷。
“哈莉!太好了!”巴格曼愉快地大声说,“进来,进来,放松点儿,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巴格曼走到那几个脸色苍白的勇士中间,活像一个大块头的卡通形象。他又穿上了那套黄蜂队的旧队服。
“好了,现在大家都到齐了——该向你们介绍一下情况了!”卢多巴格曼兴高采烈地说,“你们现在在这里等着,注意,公平起见,勇士之间不能交流,等观众聚齐以后,我就把这只布袋轮流递到你们每个人面前,”——他举起一只紫色的绸布袋,对着他们摇了摇。
“你们从里面抽出各自将要面对的那个东西的小模型!它们有不同的——嗯——种类。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啊,对了……你们的任务是拾取金蛋!”
几个勇士都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人对此有什么反应,他们又重新恢复成几分钟前的状态,哈莉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无聊地数着帐篷顶端的褶皱数量,假装没有发现塞德里克一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又过了片刻,他们听见成百上千双脚走过帐篷的声音,脚的主人都在兴奋地交谈、说笑……接着,又过去好长一段时间,外边安静了些,哈莉忍下好几个哈欠,巴格曼才开始解那个紫色绸布袋。
“客场优先。”他说,把袋子递到芙蓉面前。
她的手伸进布袋,掏出一个小巧的、惟妙惟肖的龙的模型——是威尔士绿龙,脖子上系着一个号码:二号。她的脸上没有惊讶之色,哈莉估计得不错,马克西姆夫人果然把项目的内容告诉了她。
克鲁姆也证实了同样的情况。他掏出了那条鲜红色的中国火球,脖子上系的号码是三号。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一屁股坐下来,眼睛盯着地面。
轮到霍格沃兹,哈莉把手伸进绸布掏出了那条匈牙利树蜂,是第四号。她低头望着它的时候,那小龙展开翅膀,露出它小小的獠牙。
最后是塞德里克,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来的是那条银蓝色的瑞典短鼻龙,脖子上系的号码是一号。
“好了,你们都拿到了!”巴格曼说,“你们都抽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火龙,脖子上的号码是你们去与火龙周旋的顺序,明白了吗?好了,我现在要暂时离开你们一下,因为我要给观众作解说。迪戈里先生,你是第一个,你一听见哨声就走进那片场地,知道了吗?那么……哈莉……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到外面来?”
“好的。”哈莉站起来,和巴格曼一起来到帐篷外。巴格曼把她带到稍远一点儿的地方,进入树丛中,然后转过身望着她,脸上带着一种慈父般的表情。
“感觉怎么样,哈莉?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想我自己可以。”她礼貌地说,回望着这个赌徒官员闪烁着精光的双眼。
“心里有谱了吗?”巴格曼鬼鬼祟祟地放低声音,问道。“如果你愿意,我倒可以给你提供几个点子。我的意思是,”巴格曼把声音压得更低,继续说道,“你在这里处于劣势,哈莉……只要我帮得上忙……”
“帮忙?”哈莉故作迷惑地问,在这一秒,她已经基本猜到他为什么专门把自己找出来了,她立刻意识到,或许她可以用这个信息做点什么——也许韦斯莱双胞胎的欠款有着落了,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不会有人知道的。”巴格曼说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不用了,谢谢。”哈莉拒绝道,她既没兴趣这样迂回地卖双胞胎这个人情,也实在是看不见这位体育部长的价值在哪里,以她的估计,卢多巴格曼恐怕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了。
什么地方响起了哨声。
“上帝啊,我必须跑着去了!”巴格曼惊慌地说,撒腿就跑开了。
哈莉往帐篷走去,恰好看见塞德里克从里面走出来,脸色比刚刚更差了,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见他的嘴角僵硬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失败的咧嘴微笑。
“祝你好运。”她善解人意地小声用两个单词回礼。
她回到帐篷里开始等待,伴随着中间从帐篷外边传来的喧哗和尖叫声,还有卢多巴格曼富有激情的高声解说,哈莉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说明塞德里克已经通过了火龙,得到了金蛋。
接着,芙蓉德拉库尔也出去了,帐篷里便只剩下哈莉和克鲁姆两个人,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外边就传来同样的欢呼喝彩声,然后克鲁姆也走出了帐篷,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无所事事地盯着帐篷里挂着的时钟秒针,数着它转过几个圈,在听见火龙叫声过后,这一次的欢呼和掌声来得要更快一些,她知道这是轮到她出场的信号。
于是,等到那属于她的哨声响起,她就从椅子里站起身,沿着帐篷外边的树丛,穿过场地栅栏上的一道豁口,进入到比赛的围场里面。
这个椭圆形的围场长度约摸两百米,宽约一百五十多米,被一个半透明的、乳白色的魔法罩子盖着。从里面透过这个罩子往外看,能隐约瞧见外边用魔法搭建的看台上挤满了人,但听不见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而在围场的另一端,赫然蹲伏着的就是她抽到的那条匈牙利树蜂。
这周身覆盖着鳞甲的、外形类似蜥蜴的生物大约有麻瓜用的小型飞机那么大,它那条长满尖刺的尾巴不安地摆动着,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几米长的坑坑洼洼的痕迹。它垂着巨大的头颅,盘踞在巢穴旁边,一双巨大的橙黄色的眼睛凶狠、警惕地盯着围场这边的女孩看,但并没有立即对她发动攻击。
哈莉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匈牙利树蜂是领地意识极强的龙,它们的个性暴躁而且霸道,那些驯龙手把它放在这里,在一个陌生的场地,它还来不及把这里变成自己的领地,就要面对一个陌生的巫师,它的动物本能会让它做出一个保险的选择:它要先搞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本领、有没有威胁,再决定要怎么对付她——如果她稍有退缩,它就会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因此,即便被这样的凶猛巨兽以视线笼罩,哈莉仍旧表现得仿佛她面前只是一头靠真心诚意的鞠躬就能驾驭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她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它对视,对这条龙威胁的、带着火焰的鼻息响声充耳不闻。在外场观众或紧张或好奇的目光中,她那只垂在身旁的、握着魔杖的手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到底施了怎样的魔法,看台上格外安静,过了一分多钟,似乎仍没有动静,观众们渐渐不耐烦起来了,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坐席上传来嘘声。
“波特这是被吓傻了吗?”一个斯莱特林的男生大声嘲笑道,“她怎么傻站着一动不动?”
“你们别乱说,”一个靠近斯莱特林席的格兰芬多一年级的小姑娘扭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哈莉肯定有办法……”
“是吗?她也许认为用意念就能够使火龙败下阵来。”他的同伴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道,“我打赌,过不了几分钟那条火龙就会过来把她撕碎——”
就在这时候,巴格曼的那洪钟一样响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了,“梅林啊,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他仿佛很是激动地说,“一条……那是什么?她变出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在哪里?
这下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他们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地在围场里寻找着,终于,有一个人看见了巴格曼所指的东西,于是他立即与他的同伴分享,“我看见了,”他兴奋地说,“像一条透明的飘带,是吗?”
“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靠近地面的地方,”他指点道,“几乎是透明的,对,就在那儿,要从这边看,你能看见一丁点反光——不很明显,但还是有点儿。”
“什么,啊,对……是的,”他的同伴也嚷嚷了起来,“我也看见了!”
这点儿提示已经够了,很快,大部分人都看到了:那与纸片一样薄的透明飘带,从这样高的看台往下望,它仍有相当的宽度——几乎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那么宽。它从哈莉波特那下垂的魔杖尖端里快速地冒出来,从她的脚边绕过,又在她身后徐徐展开,匍匐地游弋于离地面半尺高的低空中。
它既不显示出任何颜色,也没有在地面上投下任何可疑的阴影。当他们注意到它的时候,那古怪的飘带已经悄无声息地横越了整个围场,环绕、停留在树蜂那摇摆不定的、遍布坚硬鳞片的尾巴附近。
“那条飘带究竟是什么做的?”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个疑问,“难道这又轻又薄的东西真能够制住这条龙吗?”
可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什么靠谱的结果呢,哈莉却突然动了,她开始朝那条龙的方向走去——
“她要做什么?”
“她疯了吗?那条龙一定会把她杀死的!”
……
无论场外的观众们的讨论多么地热火朝天,都无法影响此刻被魔法隔离在围场之内的女孩——一步、两步,她走得很轻松,脸上也没有任何紧张之色,要不是她的眼睛仍紧紧地黏在她面前的庞然大物身上,她看起来几乎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条龙并没有马上朝哈莉扑过来,它守在自己小窝边,头颅一动不动,只是尾巴摆动得更加激烈了,那些被尖刺刮起来的、大小不一的碎石四处迸溅,有些甚至跨越了大半个围场,落在哈莉跟前。
然而这些似乎仍不能影响到她,哈莉恍如无所觉一般仍继续往前走着,连脚步也不曾放慢分毫。
说不清楚是在哪个具体的刹那,当她开始接近围场中心的某个时候,也许——就在她抬起的一只脚还来不及落地的那个瞬间,一切突然变得极度地安静了起来——那条龙尾静止了。
这是多么凶险的一刻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看着那匈牙利树蜂高高的昂起它那丑陋可怖的巨大头颅,攥紧的手心里冒出冰冷的汗滴,他们怎么能知道,不仅仅是龙在等待这一刻,哈莉也同样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几乎是在龙停下摆动尾巴的同时,她也抬起了拿着魔杖的手,只是最轻盈、最优雅地一挥——霎时间,那根在环绕在龙尾巴附近的飘带就开始收缩卷曲,一眨眼竟变成了一条粗壮的柱状水龙。这水龙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它轻捷地在龙长长的尾巴上绕过好几个圈,又在下一个瞬间深深地扎进地底下,从链接地面的那一端开始一节一节地冻结、变形成为一条浅蓝色的、闪着寒光的坚硬锁链,紧抱着龙皮上的尖刺,牢牢地锁紧了那龙的尾巴。
这强力的魔法变形是如此迅速,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完成了,不仅台上的观众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连龙也能没发现自己已经落进了这个为它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它张开那对巨大的薄膜肉翼,粗壮的爪子用力一蹬——它就要飞到空中,张开嘴,准备用它的火焰好好的地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妄图挑战它的力量的人类了——
可它刚要往上飞去,就被尾巴上栓的锁链重重地拽回了地面上,它扑腾了一下翅膀才重新站稳身躯,紧接着它恼怒地扭过脖子,即刻便注意到那条正在试图捆绑自己的水龙。在极端的恼怒之中,它张开血盆大口,不假思索地朝那水龙喷射出火焰,倏然之间,被热浪蒸腾的水雾四处弥漫,大半个围场都被这四溢的雾气淹没——就连哈莉的身影也隐没其间。
每一个观众都赶紧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围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可真的太幸运了,因为哈莉确实是一个很愿意为观众考虑的表演者:只见场内的火光渐熄,那厚重的雾也以一种快得不自然的速度向中心坍缩,只消片刻,他们便又能瞧见围场内的景象了——
——在那个堆放着龙蛋的小窝附近,躺着一条被冰制锁链捆得扎扎实实的龙,它那张开的下颌骨被雾气凝结成的白色霜雪填塞得动弹不得,显然,它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已然不可能造成丝毫威胁了。
而哈莉波特,那个魔法世界里最出名的女孩,她衣冠齐楚、步履轻盈地朝着最后的奖品走去,连头发丝也不如何凌乱——看上去,她不像是刚刚跟火龙进行了一番较量,反而像是才从一堂最无聊的理论课的课堂里走出来——只差手里没有拎着一本砖头课本了。
她在它的巢穴前停下,并没有选择马上结束这场比赛,只是先抬起头气定神闲地望了望魔法隔罩外边若隐若现的观众席,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轻轻把手搭在正中间的金蛋上面——
——霎时,那层包裹着围场的透白色的罩子消失了,就像是有人忽然地把这个世界的音量旋钮从一个尽头转到了另一个尽头——人们都在呐喊尖叫、鼓掌喝彩,那声音震耳欲聋,与爱尔兰队的支持者们在世界杯赛上的模样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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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一个项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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