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翡翠药剂(二)

多洛莉丝小心地把药瓶接到手里:“它真美啊……”

西弗勒斯拧眉,不确定她是否领会了他的话,但他没太在意,这瓶药另有用处:“拿好它,这是你额外的暑假作业,回去查找一切你能得到的资料,写一篇越长越好的论文。记住,越长越好,不是让你废话连篇,否则答应你的辅导,我就当没这回事,你想当魔药大师,继续白日做梦吧!”

“教授?”多洛莉丝愣愣地抬头。

“普通巫师登记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西弗勒斯转身关闭储藏室:“你拿到了O,够格了。好了,回你宿舍去!”

多洛莉丝看着药瓶没动,让他皱起眉头瞪来一眼:“怎么还不动弹?脚被粘鞋咒粘到地板上了吗?”

“教授,你尝过绝望之水的味道吗?”多洛莉丝忽然问道。

“你好奇这个做什么?”西弗勒斯反问着,接着猛然警觉,按压住她的手:“我警告你,不是任何药剂都要亲力亲为地体验效果。翡翠药剂是难度最高的药剂之一,原料名贵,程序复杂,你要是有本事自己熬一锅,这一瓶你随便喝!”

“不。我不喝。”多洛莉丝轻声回答:“绝望之水的味道我不清楚,但绝望的味道,我太熟悉了。”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绝望?”西弗勒斯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死一个朋友就是绝望了。这世上,人皆有一死。意外事故,流血重伤,不治之症,都能轻易把人送给死神。死亡不会带来绝望……”

“但别人的死亡会带来绝望——”多洛莉丝突兀地接口:“当对方恰好是你深爱之人时。”

西弗勒斯瞳孔一缩:“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的很多,不知道的更多;记得的很多,忘记的更多。”多洛莉丝又想到了塞德里克,又想到了上辈子的西弗勒斯,忍不住向他寻求答案:“你说,如何才能拯救一个必死之人?靠提前预警吗?向凶手乞求吗?”

“抬起头来!”西弗勒斯厉声要求。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多洛莉丝没有照做,继续缓缓吐出她能设想到的第三种可能:“又或者,以身代之?”

“抬头!”西弗勒斯干脆伸出左手,钳住她的下颌狠狠一扳,强迫她和他对视。右手中蓄势待发的魔杖悄无声息地射出一道幻影般的透明光波。

在多洛莉丝的视线中,西弗勒斯的脸消失了,变成了妮蒂亚那张苍老精瘦透着鬼祟的面孔,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愿消停的嘴还在一开一合:“……我刚刚去看了,可是送来不少人呢,有人伤,有人死。哎呀,打仗了,哪能不伤个把人死个把人呢!我们在医院干活,早都该看习惯了!”

她听见自己用一种久违的细声细气的嗓音说道:“妮蒂亚,别讲得这么随意。生死都是大事,但凡有人逝世,总会有亲友伤心的。”

“那可不一定!”妮蒂亚撇嘴反驳:“就比如那个校长,尸体早上送过来,到现在都没人认领。我听给他验伤的生物伤害科的治疗师讲,他可是老光棍一个,父母早没了,也没结过婚,孩子更别说了。哎,估计院长又该犯愁了,这家伙挺有身份的,还不能随便埋了,真是可怜啊……”

她音调颤抖地追问:“你说谁的尸体?”

“霍格沃茨的校长啊。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去年他还上过报纸……”

“他、他在哪儿?”

“谁啊?”

“那位校长……”

“当然是地下一层的太平间啊。他一具尸体,不在那儿还能在哪儿?”

“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啊,多洛莉丝?伤员数不清,我们要熬的药剂还多着呢!这都午夜了,你要是偷懒,我们又得通宵了!”

“去、去洗手间!我尽快回来!”

场景开始晃动,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光线的变化,最终停在一扇惨白的木门前。一条丰满的手臂抬起,颤抖地将它推开了。

魔法灯自动亮起,扑面而来的冷气中,是一张张狭窄的支架,每张都有使用的痕迹,但只有一张上有人。支架上夹有铭牌,书写着只有医护人员才能读懂的潦草字母。

——上前去,掀开白布看看那是谁。

一个陌生的意志催促道,令她带着疑惑推动场景,终于缓慢地进入太平间,来到躺着尸体的支架前。依然是那条丰满的手臂抬起,却在抓住白布边缘时,魔法灯噼啪一声爆响,将一切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多洛莉丝抓着扣住她下颌的手剧烈地喘气。她怎么不知道那是谁?她怎么有勇气轻率靠近?那是她最绝望的一段记忆,而且若非入侵者是她最不愿设防的人,谁也不可能窥探她的前世。

“西弗勒斯,别对我摄神取念。”她哀哀地乞求他:“我不想让你看见那些。”

西弗勒斯犹豫了片刻,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好,那你告诉我死者是谁。”

多洛莉丝拼命摇头不愿回答,流个不停的眼泪洒了他一手。

“他是霍格沃茨的校长……”西弗勒斯松开手,把手背到了身后,身体也慢慢挺直:“是邓布利多?不,他还活着。那是阿芒多·迪佩特?三年前他去世了,这对得上,他也确实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你认识前任校长?你曾为他悲伤?可打仗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他的推测,多洛莉丝既不赞成,也不反驳。他若自己编造一个答案也好,毕竟真相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他想不到那是她对未来的记忆,也想不到自己将会继任为校长。

“不对。”西弗勒斯又自我否定:“记忆视角的主人,在圣芒戈工作。妮蒂亚……对,医院有这么一号人物。三年前你才十三岁,还不到实习的年纪,也就不可能见到迪佩特的尸体。那条手臂也显然不是你的。所以……”

他的神色骤然一冷,魔杖尖戳到她脸上:“你不是多洛莉丝·穆瑞!说!你是谁!姓什么!喝了复方汤剂来霍格沃茨有什么目的?又或者,你和小巴蒂·克劳奇是一伙儿的?”

“教授,我是多洛莉丝·穆瑞。”多洛莉丝十分无奈。经他这般连番质问,她的伤心都快被他打断了:“那是我的记忆,只是它记录的不是过去,而是将来。这句话,可以接受吐真剂的检验。”

“将来?”西弗勒斯的魔杖退回半寸:“你有预言血统?”他一边眉毛一挑,将信将疑地追问:“去年你讲的那个梦境,就是你的另一则预言?”

“不是预言,不是血统。”多洛莉丝有些生硬地拒绝对他详细解释:“这是我的秘密,教授,请不要刨根究底。”没喝真话液,她也就没有立即向他坦白一切的冲动。

“好吧,秘密!我尊重你的秘密!”西弗勒斯拿开魔杖,狐疑地打量她一通:“不过,将来……你的变化不小啊,身材变了,声音也变了。”

这两样多洛莉丝更圆不过去了。她或许该庆幸,摄魂咒不比用冥想盆观看记忆,入侵者只能分享主观视角,也就看不到她自身的模样,不能立即发觉记忆的主人是多洛莉丝·米切尔,而非多洛莉丝·穆瑞。

“你会成为药剂师。”西弗勒斯若有所思地讲道:“那你对魔药的热爱,我姑且相信你是真心的。你额外的暑假作业不变。”他再次挥手撵人:“你可以走了。”

多洛莉丝看了眼手中紧攥的药瓶,用袖子抹去眼泪,少见地执拗追问:“教授,有一个问题您还没回答。”

“哪一个?”

“我想知道,如何救一个必死之人。”

“救人?呵!”西弗勒斯猛一下回头,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这种问题何必去问?如果真的想救谁,哪里还讲究方法?但凡可能的手段,都该一个个去试。”

他又瞬间收敛了神色,露出一种空洞的漠视:“但你自己都说了,必死之人,救无可救。你想救人,想法再好,可惜这世上种种,不是你想就够了,也不是你努力就能实现。做了错事,活该受罚;犯了大过,活该赎罪。记得我怎么形容绝望吗?当它来敲你的门时,你终究要开门迎接。”

多洛莉丝迷茫地眨眨眼,感觉他的回答给的太多。她很少做错事,她如果会后悔,只可能因为无作为。她依稀意识到,他大概是在他描述自己。不过一个多做,一个少做,仍是殊途同归,他们似乎都不是能活得潇潇洒洒漂漂亮亮的聪明人。

“满意了吗?”西弗勒斯不再看她,转身往办公桌走去:“满意的话,就不要再来浪费我的宝贵时间。我是全体学生的魔药学教师,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那些无聊的感情问题,我不是心理咨询师,你该去问你的院长。好了,你该走了,这话你还要我再说几遍?”

“是,教授。”多洛莉丝垂下依然湿漉漉的眼帘:“打扰您了,很对不起。”

西弗勒斯不耐地挥手:“快走,知道了以后没事少来烦我!”

“再见,教授。”多洛莉丝迅速把斯普劳特给的干薰衣草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然后一步步地退到门口,留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还有,晚安。”

多丽的马甲已岌岌可危……

另,单独辅导这情节少不了,鉴于多丽想当魔药大师,但以西弗勒斯的性格,什么刻意关禁闭单独相处,什么亲身示范手把手教学,那是不可能的,作者君初高中遇到的再负责的老师也没这么干过。

所以,他也就能做到额外布置点作业的程度,私以为这样比较合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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