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宁神剂

“嗯。”西弗勒斯从多洛莉丝身上收回视线:“困了回家去睡。”

“马上回去。”多洛莉丝回答着,暗中抿了抿嘴唇,考虑该怎么把话题往她即将坦白的事情上引——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废话。他的警惕和不耐,她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西弗勒斯却根本没有等她开口的默契,而是直接起身,去意昭然若揭。多洛莉丝不由心底一慌,小幅往前一探,捉住他旅行斗篷的一角:“等等——西弗勒斯!”

“放手,穆瑞。”西弗勒斯冷淡地回头:“还有,虽然你毕业了,我也成了校长,但我应该还能担得起你一声‘教授’。”

“我知道,我应该喊你教授,你教我有七年了。”多洛莉丝急中生智,找到了可行的方式:“那你呢?你为什么一直这么生疏,只称呼我的姓氏?”

她小声请求:“叫我多洛莉丝也见外,你愿意用我的昵称吗?”

多洛莉丝其实在试探。在之前决定见西弗勒斯时,她就打定主意,不能贸然地立即交代一切。她要留条后路,以防他当真极其抗拒这个由她孕育并即将出生的孩子,以致痛下杀手。所以,先问出他对那个夜晚的态度,她才能在此基础上,决定下一步怎么迈。

西弗勒斯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这个似曾相似的问题无动于衷,这让她忍不住胸口发堵,不可自已地怀疑起来。难道他喂给她遗忘剂时,也跟着吞下一些,因此一样失忆了?可他是魔药大师,对药剂的掌控如臂使指,不可能让自己出现意外。那么他不记得了,只会是他故意的。

“你不想让我喊你的姓氏——”西弗勒斯撑着桌面弯下腰,突然的靠近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因为你还有另一个,对吗?”

多洛莉丝闻言悚然一惊,眼睛不可抑制地睁大。他参破了她最大的秘密,还如此直接地讲了出来!她固然始终未曾在他面前精心掩饰,却也并不期待这样真相大白的场景,让自己的秘密倒戈相向地成为他搅乱她心神的利器。

见她失态,西弗勒斯乘胜追击,嘴角似有几分弧度,却不带一丝一毫的善意:“我是不是一直欠你一句‘好久不见’,多洛莉丝——米切尔?”

“你,你……”多洛莉丝嘴唇发抖,不知回应什么才对。

“得出这个结论,我也十分吃惊。我去圣芒戈见过另一个你,啧,还和上学时一样,平平无奇,碌碌无为。”西弗勒斯继续说道:“我横竖都看不出,你这样的一个人,哪里值得这种挑战死神权威的奇遇。”

多洛莉丝愣愣地追问:“你记得——我?”

西弗勒斯露出一种如同浸透毒汁的微笑:“我记得你,可你不记得我记得你,是吗?这不是绕口令。哦,让我猜猜——以你贫瘠的大脑看来,你之所以能获得这番珍贵奇遇,一定是为了我,还因为你那份感天动地的痴情。于是,仗着这副更加年轻貌美的皮囊,你不断地跑到我面前花样百出。等我享用了它,你是不是还为得偿所愿而感激涕零?”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多洛莉丝低声嗫嚅,不觉间松开了抓着他斗篷的手。

“米切尔,你总是这样傻,傻得无趣,傻得怯弱。”他随手把斗篷往后一掀:“你难道从未没怀疑过,就凭我们上学时屈指可数的交集,你对我的痴情从何而来?你难道不觉得,它更像一个套牢你生生世世的诅咒?”

多洛莉丝看着他,心脏跳得发了疯,像是想要从她喉咙里飞出,以同归于尽为代价,去阻止他那张拿言语做匕首,捅得她的灵魂千疮百孔的嘴。

然而她的心脏做不到,他的嘴依旧一开一合,不留半分体谅与仁慈——他对她向来如此:“我们五年级时,我黑魔法小成,我当时的朋友艾弗里和穆尔塞伯提议,找个人小试牛刀,还不会违反校规,说出去也只是个玩笑。他们挑中了玛丽·麦克唐纳,而我挑中了你,多洛莉丝·米切尔。你哭着求饶,我没有理会。多提一句,那时的你,哭得可真难看。”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她脸颊上一蹭,抹开一片冰冷的潮湿:“最后,我修改了你的记忆;于是,你成了现在的你。”

他话音一落,多洛莉丝骤然弯腰,伏在桌上小声喘息。一股深切的疼痛在她体内肆虐,从无形变成有形;她腾出一只手去摸,然后瞬间惊慌失措。那是她的肚子,她孕育着她的孩子的地方。

“救、救救我!”多洛莉丝用痉挛的手捉住他的手臂:“救救我的、我的——”

“够了,米切尔。”西弗勒斯忽然谈兴一收,一根根地扒开她的手指:“不用再装可怜了,你以为,我看透你的假面,还有心情陪你继续演什么‘师生情未了’的白痴戏码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你给我记清楚了——从今以后,别再打探我的行踪!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若再碍了我的眼,我不介意故技重施!傻姑娘,好自为之吧!”

熟悉的足音远去了,被迅猛的火焰瞬间吞噬,但多洛莉丝已无暇他顾。她一边自言自语着,试图安抚她的孩子,一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自救。她懂得不少药剂和咒语,能解除她的困境,可即使魔杖在手,眼下她也无能为力。

幸而罗斯默塔夫人发现了她的异常:“多洛莉丝?你怎么了?忽然不舒服了吗?刚刚那是你的朋友吗?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夫人……”多洛莉丝艰难地抬起头:“圣芒戈……”

“对!对!得立即送你去医院!”罗斯默塔夫人瞬间醒悟:“你走不动吧?我找个人抱你起来!”她放眼酒吧,却忽然犯愁。她此时的客人全是老弱妇孺,不仅体力不足,连魔力都不够稳定,使出成功的漂浮咒。

“我来!”一个高大的男巫从后厨方向奔出,轻松地把多洛莉丝打横抱起。

“你怎么出来了?”罗斯默塔夫人忧心忡忡地询问:“圣芒戈——那是公共场合,你怎么能公然露面?”

“罗丝,你仔细瞧瞧——”男巫把脸扭给她看:“我用了变形术,把耳环去掉了,没人能认出我!而且圣芒戈是中立方,不跟现在的魔法部沆瀣一气,不会有人恶意举报的。”

“但愿吧!”罗斯默塔夫人不再坚持,尽管仍是一脸的不放心。

“走了!救人要紧!”男巫大步一跨,走进了壁炉里。

等多洛莉丝睁眼查看处境,发现自己已被送到圣芒戈,这名热心肠的男巫正听从实习治疗师的交代,把她小心朝病床上放。实习治疗师很快离开,去请对症的主治疗师;男巫替她拉上被子,接着裂开嘴笑了笑,整齐的牙齿在黝黑皮肤的反衬下格外洁白。

“谢谢你——”多洛莉丝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请问你是?”

“金斯莱·沙克尔。”男巫率直地回答道,但声音深沉缓慢,透着一股信服力:“你应该不认识我。无论如何,穆瑞小姐,还请你替我保密。罗丝心地善良,冒险收留我们,提供我们住处和食物。我想你和她一样,都不会愿意把魔法部雇佣的那群疯狗引到三条扫帚酒吧?哦,顺便说一句,你烤的甜点非常美味!等难关过去后,我会常来光顾!”

“金——”后脚赶到的罗斯默塔夫人推开病房门喊道:“你该走了!我通知了多洛莉丝的父亲,他马上就到了!他是魔法部的!”

“知道了!”男巫从病床边退开:“那么,再会了,小姐!珍重!”

他离去半晌,多洛莉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并非像他说的那样不认识他,当然,认识他的是上辈子的她,而且还是在不远的将来。

她在战后收养伊莱,过程不算一帆风顺,因为她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这个金斯莱·沙克尔。他是二十八纯血世家出身,系谱庞大,和伊莱扯得上远亲关系,本身又是魔法部高管,不久还会接任为部长。若非她是女性,有药剂师身份,在抚养幼儿上拥有天然优势,她恐怕还得输给他。

金斯莱申请落空后,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一如既往地关心伊莱,因此不可避免地,他们的接触也日益增加。其实让伊莱多一位亲戚,她一点不反对,但事情就坏在,他忽然冷不丁地向她求了婚,表示伊莱有了母亲,再有个父亲会更好。

那时的多洛莉丝,哪怕再疼爱养子,也不可能为他贡献自己的婚姻。金斯莱讨了个大没趣,发现自己不再受欢迎,慢慢地拜访得便少了。她记忆中最后一次见他,是伊莱和汉娜的婚礼上,之后两夫妻搬出去单住,他们和金斯莱是否继续往来,她并不晓得,也从未好奇。

偶遇故人,多洛莉丝的注意力被转移,连带疼痛似乎也消停了。治疗师迅速抵达,用咒语做完检查后,先喂了她一瓶口味微酸的药剂,又嘱咐先前那名实习治疗师,用纱布沾着宁神剂,涂抹她的手腕颈部。这是口服以外,让药剂生效的最佳方式。

多洛莉丝被浓郁的薰衣草花香包裹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在减缓,疼痛在退去,自己正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逐渐恢复。实际上,她觉得自己还应该感谢这疼痛。方才若非它忽然冒头,蛮横地宣告它的存在,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恐怕已经因为西弗勒斯那一番话完全崩溃。

看了眼翻开她的病历档案的治疗师胸前的铭牌,她轻声开口:“伯恩先生,我能请求一项额外检查吗?”

“说说看。”伯恩抬起头,友善地一笑:“我会尽量满足。但你要知道,你正怀着孕,不管用什么药剂还是咒语都要慎重。”

“我理解。我就想让您帮我看看,我是否——”多洛莉丝深吸一口气:“是否被人修改过记忆。”

“哦,这个不难。”伯恩举起魔杖,默念咒语挥动了几下,马上得出结论:“你的记忆确实被人动过手脚,有抹除也有修改。依据反馈回来的光芒亮度,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说着,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至少有五十年以上,可你还不到二十吧?”

“可能是当时的咒语不太成功吧。”多洛莉丝找了个借口搪塞:“您觉得,我的记忆还能复原吗?”

伯恩露出为难的表情:“时间间隔太久远了,魔药一般只能消除一年内的记忆异常。换作魔咒,尽管理论上行得通,但除非是精于摄神取念一道的大师出手,否则一成把握都没有。总之,恕我能力不足,爱莫能助。”

多洛莉丝锲而不舍地追问:“那您认识某位大师吗?可以为我引见一下吗?”

“还是不行。”伯恩遗憾地摇头:“我认识的那一位,刚好不在人世了。此外,据说唯有那个不可名之人犹善此道,你总不至于去求他吧?”

“当然不会。”多洛莉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您认识的那一位是?”

伯恩的答案正如她所料:“阿不思·邓布利多。”

章末收刀了,看得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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