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防火/药剂

雌猫看了多洛莉丝一会儿,折身飞快地跑开,没多久又跑回来,嘴里叼了一只品种不明的鱼干。它把鱼干放到她面前,用小爪子一推,表示送给她了。

“啊——谢谢!”多洛莉丝有些哭笑不得。鱼干再好,她即便收下,也只能辜负,毕竟她没有猫的牙口和肠胃。

雌猫显然不会顾忌这么多,收了它的礼物就是朋友了。它后腿一瘫,半坐半趴,又舔舔肉垫,怀念了一把鱼干的滋味。未几城堡忽然热闹起来,胜似一万只麻雀刚出笼,是下课时间到了。学生们的欢声笑语提醒了雌猫所肩负的责任。它朝多洛莉丝叫一声当做告别,它再次钻出草丛,眨眼便踪迹全无。

多洛莉丝则盯着地上的鱼干,脸上的笑意逐渐暗淡下来。她自然没忘她自己方才的类比。猫爱鱼干,却也愿意赠出,可她爱他,一样能拱手让人吗?

上辈子,她没有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来,在男女关系上,西弗勒斯从来不是个抢手的对象,她无需担心有人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二来他壮年辞世,已被死神带走的人,谈何意义上的属于?

然而这辈子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圣芒戈医院里总是和他缘悭一面的药剂师,她成了他的学生,不用她再追随他,他也会带着教学任务来到她面前;封闭的城堡里,他们几乎能日日相见,即便没课,她也清楚他人在哪里,还能从旁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她从未曾想到,师生的身份差和十九岁的年龄差反而让他们更加接近。

于是她终于发现,死生轮转,她重生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灵魂。她曾经在岁月里彻底荒芜的心田,悄无声息地恢复了生机,虽没有立即水草丰美,却已开始野草丛生,更有根系深入底层,叩问那颗尚未见天日便陷入长眠的种子,是否依然渴望破土发芽,有朝一日开成一片缤纷烂漫的花海。

可惜这世上从心动到行动最遥远的距离,存在在赫奇帕奇学院出身的巫师身上。哪怕内在已激动如尖叫的曼德拉草,从外表看来,她依然只是一株开得孱弱的月露花,人们尽情观赏满园盛放的玫瑰时,从来注意不到阴影里的细小白蕊。

下午的魔药课,多洛莉丝提前抵达教室,在前台后排间反复徘徊,最终还是选择最熟悉的角落位置落座。搭档卡拉踩点而至,她们来不及交谈,便在西弗勒斯的气势下乖巧如鹌鹑。

今天是她们二年级的第二节魔药课,第一节实践课。上次已讲足了理论知识,这次西弗勒斯没有做演示,直接要求学生开始熬制。大家的目标是一剂成功的防火/药剂(Fire Protection Potion),各自从储物柜取到所需的爆裂蘑菇 (Bursting mushrooms)、火栖蝾螈血 (Salamander blood)和肉瘤粉 (Wartcap powder)等材料,操作台纷纷冒出大团水汽,沸水声和讨论声水乳交融。

有过一年合作经验的多洛莉丝和卡拉已经培养出默契,照旧在下课时间上交成品。这次卡拉没能把爆裂蘑菇切得足够匀称,多洛莉丝又无法帮着改进,以致最后熬成的紫色药剂既暗淡又混杂。重做一遍来不及了,但多洛莉丝感觉勉强过关没问题,谁知还是她太乐观。

“不合格。”药剂被西弗勒斯随手放在一边:“一无可取,浪费材料。赫奇帕奇扣两分,穆瑞小姐留下,接受禁闭处罚。”

“教授,不是,不是多丽的错……”虽然害怕,卡拉仍是开口承认错误,以免多洛莉丝替她受过:“是我没把蘑菇切好……”

“不许质疑我的结论。你是教授还是我是教授?”西弗勒斯面色阴沉地瞪了她一眼:“现在——你——离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是,教授……”卡拉狼狈败退,缩着肩膀逃走,只留给多洛莉丝一个祝她珍重的眼神。

教室空了以后,西弗勒斯没有立即对多洛莉丝开口,而是挥舞着魔杖收拾残局。多洛莉丝不好干等,也默不作声地加入,效仿他使用的魔法,偌大的椭圆形教室很快被整理一新。

“教授……”多洛莉丝再次看到了她的药剂,不愿学院因她丧失学分的心情下,她咬咬牙决定争取一把:“我们的作品并非一无是处。”

西弗勒斯不置可否,转而另取了一口坩埚,倒入所有失败的药剂,重新添补原料,再配合适当的搅拌手法以及咒语,锅中液体渐渐呈现出透亮的紫色。他竟是一点不浪费,生生把复合的失败翻新成标准的成功。

多洛莉丝心中震撼不已。她也曾和魔药打了一辈子交道,清楚没有人每次都能正常发挥,在圣芒戈,连专业药剂师每月都被准许有一定的失误率,可若换成西弗勒斯,便完全失去必要性——这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技术可以挽救一切。

她静静注视着他将药水装瓶,摆在透风窗下的桌子上晾置,再从隔壁库房取出一大瓶药水,经透明玻璃显露出蓝色熟悉得让她心慌。

“如何判断它是不是疮疖治疗剂?”西弗勒斯提问到。

“打开它……”多洛莉丝打起精神,慎重地应对提问:“如果不散发粉色烟雾便不是。”

西弗勒斯没有露出满意之色,反而一边眉毛一挑继续质问:“既然特征这么明显,昨天你为什么还敢把它留在教室里,冒充一年级的课业任务?”

他竟是这样理解她的动机的?多洛莉丝暗中了然,虽然她不可能这么做,也了解他及时清理教室的习惯,但从他的角度看来,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见她抿嘴不答陷入沉默,西弗勒斯便再次问道:“这就是你试图用于今天逃课的药剂吧?那显而易见——一种安眠剂。它具体叫什么?”

前一个推测让多洛莉丝委屈,逃课并不是她行为的本意,可她有没办法向他解释;后面的问题她更难开口,直接说生死水,是不是太有暗示性了?而且,那是高级魔药,现在才二年级的她理应尚未掌握。

“如果是家传秘方,你不想透露就算了。”西弗勒斯没有强求。他摊开一本笔记本,羽毛笔蘸了墨水:“昨晚你什么时候喝下的?”

多洛莉丝不禁咬住下唇。她能承认在宵禁以后吗?他会不会跟着怀疑她违反校规夜游了?

“还不说吗?”西弗勒斯敲了敲笔记本:“我不觊觎你的家传秘方,但你把成品摆在我面前,我从中研究出了什么,便是我的个人成果。现在向你收集信息,只是为了确定它的药效强度,以及相应解药的种类和剂量。你可以不回答,我能从别人口中打听到,也能自己做实验,只稍微麻烦一点。”

他放下羽毛笔,往椅子上一靠:“但如果你据实回答,我便当做你在帮我做实验,你逃课未遂的罪名,我不再计较。否则,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院长,并在此之前再次扣分,禁闭加倍。我想,就算赫奇帕奇不聪明,你也应该会做出选择。”

多洛莉丝因为他的一番话脸色苍白。他的不留情面,像一把附着着恶咒的匕首,直插在她心口。她无暇去思考,作为教师他是否被允许威胁学生,她此刻只能想到,如果她再不配合,他对她的印象恐怕要比上辈子还糟。

“教授,我——”她深吸一口气:“我昨晚十一点半喝的药,今天醒来时,庞弗雷夫人说是十一点一刻。”

“嗯。”西弗勒斯微微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轻快圈画。她从那些数字符号上读出,一杯标准计量的威根维尔德药剂让她在三小时后才彻底清醒。

“药效和生死水大致相当。”他最后评价。

“它也是生死水。”多洛莉丝小声坦白。

“配方和成品明显不同,无需归到一种药名下。”西弗勒斯顿了顿又问:“服下药剂后有什么感觉?”

“就是想睡觉……”

“再具体点。比如,把精神和肉/体分开,各自都有什么体验。”

多洛莉丝诧异地扫了他一眼:“您怎么知道……要分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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