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艾斯梅眼里充满不可置信，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当她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脸颊突然变得毫无血色，迟疑着问：“你在羞辱我吗？”

弗雷德同样疑惑不解。他眨眨眼，呆立在原地，一瞬间怒气全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觉得我还会和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的人重修于好？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只要给点甜头就会跟在男人屁股后面的傻女孩？”艾斯梅攥紧拿着书包的手，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连同那颗原本火热的心脏都在这一刻凉透了，是那么狼狈不堪。

“不，我没有。”弗雷德连声解释，“我只是担心你被他哄骗，担心你……”对啊，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快下课了，”艾斯梅提醒道，从书包里掏出那卷羊皮纸拍在他像空气一般的胸膛上，“你最好遵守约定抓紧时间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羊皮纸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弗雷德就垂着脑袋紧紧盯着那上面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是艾斯梅从书本上摘抄的、和幽灵有关的知识点。

可他永远也拿不起这卷羊皮纸。

直到宵禁时间，弗雷德始终没有出现在壁龛里。艾斯梅面无表情地把水桶送回了费尔奇的办公室，一个人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回到地牢。第二天也是一样，她去图书馆时没遇到弗雷德，只是在问讯处的柜台上看到了那卷羊皮纸。

“下次小心点，不要再把资料乱放。”平斯女士告诫道，“如果是丢在外面，说不定就被负责清扫的家养小精灵扔掉了。”

“知道了。谢谢您，女士。”艾斯梅拿过羊皮纸，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她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趴在地上擦拭壁龛内壁时，艾斯梅在心里问自己。她明明知道弗雷德是想帮她，否则他有什么必要教训沃克呢？可她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难道是因为弗雷德说中了她的小心思？不，艾斯梅从来不会恼羞成怒。

她想起弗雷德的背影，想起他火红的头发，想起他听到生日快乐时一瞬间伤感的眼睛——算了，明天去向他道歉吧。

可是她要怎么找到弗雷德呢？她连弗雷德现实中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是哪个学院的学生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艾斯梅把抹布随手扔进水桶，失魂落魄地从壁龛里爬了出去。

她只能继续自己原本的生活，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周五是一周中艾斯梅最喜欢的日子，因为斯莱特林魁地奇院队的常规训练被安排在了这天下午。为了保证体力充沛，艾斯梅总会在这天午餐时多吃一点。可今天她一反常态，食不下咽。

“艾斯梅，我无意干涉你的想法，但是……”莉达陪她一起朝魁地奇球场走去，“你最近几天看起来状态很差，发生什么事了吗？”

艾斯梅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可能是熬夜写作业有点累。”她写字时总是分心去想要怎么向弗雷德道歉，结果一篇论文就写了整整四个小时。

“如果身体吃不消，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呢？魁地奇训练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消遣。”莉达关切地问。自从艾斯梅入选院队，莉达总会在她训练时站在看台上帮她记录进球数据，六年来始终如此。

但艾斯梅没有接受她的提议，顾自继续向前，“没关系，下周末就要和赫奇帕奇比赛了，我不想拖后腿。”七年级生平常能用来训练的时间本就已经少得可怜。

好在换上球服、束起头发后，她看起来总算精神了一点。飞天扫帚能带她去更高的地方，让迎面而来的冷风吹走她心头的烦恼。

艾斯梅把扫帚稳稳地悬停在半空，掂了掂手中的鬼飞球，视线里只剩下球门和各就各位的队员。好吧，在进满二十球之前，就先把弗雷德那家伙抛在脑后——艾斯梅抓紧扫帚，做好了发球的准备。

哨声吹响，鬼飞球被高高抛起，队员们同时开始行动。或许是因为天生胆子大，艾斯梅从不惧怕飞行时失重的感觉。此刻，她躲过横冲直撞的游走球，和队友们配合得井然有序，突破重重障碍来到门前，轻松拿下第一个十分。

真是漂亮的一球，无论速度、力度还是角度都无可挑剔。莉达就站在球门后的看台上，用望远镜注视着那个灵活的身影。魁地奇能让艾斯梅变得更专注。她总能利用小个子的优势在前来干扰的对手之间来回穿梭，锐利的目光紧盯球门，好像唯一要做的就只有得分这一件事。

然而今天艾斯梅的进攻性似乎格外强，短短十分钟已经连进五球。刚加入院队的低年级显然跟不上她的节奏，频频失误，导致原定的战术配合乱成一团。不得已，艾斯梅只能半指导半演示地放慢了速度。

“……这边要再快点补上位置，否则很容易被对面的击球手抓住空档……”

“……快到门前如果没有角度，可以先往后传。记住！只要球权在我们手上，就还有机会……”

她看上去精力旺盛，就好像不会疲倦，可莉达却不安地皱紧了眉头。以这么多年旁观训练的经验，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艾斯梅的状态不对劲。换作之前，她恐怕早就逐渐放慢了射门的速度，来保证自己不在训练结束前耗尽所有体力。可今天她就像是在赶时间，做任何动作都火急火燎的。

结果不出所料，四点半之前艾斯梅已经迎来了今天的第十九次进球。她喘着气，汗水湿透了球服里的运动背心，胳膊也早就酸得抬不起来，不得不停在空中稍作休息。

魁地奇球场上空可以俯瞰黑湖，连通城堡和禁林的木桥更是一览无遗。艾斯梅恍惚地望向湖边草坪上攒动的黑点，突然发现两个行色匆匆的小人一前一后正从球场外围朝禁林的方向快速移动——那好像是弗雷德在追维斯坦·科尔？！上帝！中午真应该再多吃几口土豆泥的！她一定是饿得头晕眼花了。

艾斯梅条件反射般立刻改变了扫帚的方向，想凑得更近点，好看清那两个人的样貌。

“古德温学姐——小心！”

还没来及反应，下一秒钟，尖叫声响起。她好像被什么撞飞了，眼前一片漆黑。

浑身都好疼，特别是后背……但现在还不能停下，她还差一球呢。艾斯梅强撑着不让意识失控，耳边传来模糊却熟悉的声音。不过，她这么着急想进满二十球是为了什么来着？

“艾斯梅！艾斯梅！”莉达在喊她，带着哭腔。

“伯斯德学姐，我们还是先把古德温学姐送去校医室吧。”队长听起来很着急。

艾斯梅突然举起一只手掌，像是在告诉大家她没事。紧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躺在莉达怀里被一群人包围着。“我很好！别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她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你被游走球击中了！但那只能怪你自己，”莉达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气恼地埋怨道：“谁让你突然改变位置的？！”

“感谢梅林！”担任击球手的低年级男孩双手合十，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身边的草地上，喃喃地念着：“太好了！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艾斯梅突然间愣住了，不是因为莉达的眼泪，也不是因为男孩夸张的举动——弗雷德就站在那男孩身后，正神色担忧地望着她。

“我很好！我没事！”她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更加僵硬，直到完全消失。“对不起。”她垂下眼睛，不去看大家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古德温学姐。”队长安慰道，转而对其他队员宣布：“今天的训练就先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

队员们纷纷收拾起球具和扫帚，很快便四散分开。弗雷德却还在原地，寸步未离。莉达把艾斯梅扶起来，搀着她就要朝女更衣室的方向去，“走吧，去把你这件脏兮兮的球服脱下来。”

艾斯梅这才发现自己的球服被泥土蹭脏了，低头随手拍了拍，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自己去换衣服。你先回去吧，莉达。”

莉达挑了挑眉毛，审视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追问道：“干嘛？想溜去哪里？”

“没有没有！”艾斯梅连忙摆摆手，“我还要把扫帚送回器具室呢，肯定会耽误些时间。你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她忍着剧痛在莉达面前转了一圈，轻飘飘地说：“而且在去礼堂前你不是还要回一趟公共休息室吗？我们在礼堂碰面吧。”

莉达虽心有疑虑，但始终不想过分干涉她的私人空间，只能答应了，“好吧，我会在礼堂一直等到你出现。”

艾斯梅用力点点头，吃力地俯身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扫帚，朝莉达挥挥手，目送她离开魁地奇球场。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她和弗雷德两个人了。艾斯梅没说话，只是踉跄着朝更衣室缓慢移动。弗雷德也是一样，就沉默地陪在她身边，直到把她送进女更衣室里。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那些动作快的家伙这时候应该已经快到城堡了。艾斯梅脱下球服外套，掀开贴身穿的运动背心，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后背——上面一片淤紫。她真是太不小心了，看来不得不在劳动服务前先去校医室找庞弗雷女士拿点药膏。

几分钟后，艾斯梅拖着沉重的身体从里面推开更衣室的大门，弗雷德还在那里等待着。她低下头沉了口气，攥紧双拳，正准备说出那句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话，却被弗雷德抢先了一步。

“对不起。”他郑重地说，“我不应该随意揣测你和其他人的关系，更不应该自以为是地逼你做出选择。”

艾斯梅怔怔地抬头看向他，没想到弗雷德脸上的表情竟然那么严肃。

“我担心你被他哄骗不是因为觉得你傻，而是实在不忍心再看你为那个人渣掉眼泪了。”弗雷德不敢去看她湿漉漉的眼睛，把视线瞥向一边，胡乱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慎重选择恋爱对象，不要让自己轻易被别人伤害。”

原来是这样，她果然误会了。艾斯梅心底的愧疚如洪水溃堤般汹涌。“我会的！”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急切地接着说：“我也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曲解你的意思，对你发脾气。谢谢你帮我教训沃克那家伙……请你原谅我。”

弗雷德终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没关系，艾斯梅，我从来都没有埋怨你的意思。这几天我一直在摸索科尔的行动轨迹，刚才就是发现他想去禁林，才跟到球场这边的。”

“那你为什么停下来了？”艾斯梅的问题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想不停下来也不现实吧，小傻瓜。”弗雷德的心到现在仍然后怕不已。从穿过庭院那刻起，他就在默默关注球场上空的绿袍子。艾斯梅从高空坠落的瞬间，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哪里还顾得上鼠窜离开的科尔呢。

“游走球很危险的！被砸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万一你那张可爱的小脸被砸坏了怎么办？所以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都要非常小心，听到了吗？”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告诫刚接触魁地奇的小朋友。

艾斯梅抿起笑脸，撇撇嘴假装倔强地回应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弗雷德满意地点点头，又向她发出邀请，“今天晚上宵禁后要一起去禁林看看吗？说不定能搞清楚科尔去那里的目的哦。”

看来她注定要在宵禁后去禁林冒险一次。“好哇。”艾斯梅爽快地答应道。

这次他们还会遇上麦格校长吗？艾斯梅在心里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弗雷德在，违反校规似乎变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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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二十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