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詹姆回到座位,书再次出现了,还翻在哈利刚才读到的地方。
“好啦,继续吧。”西里斯搓搓手,所有人都假装没发现他眼睛有点红,“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邓不利多跟麦格又说了什么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还没揍你的事了吗?”詹姆斜着眼瞟他,西里斯嘿嘿一笑。
“你会耽误哈利读书的。”他说,看得出来,刚才的揭穿反而让他又放松了许多,“没听斯内普说吗?哈利时间紧迫。”
“你是说真的吗?(Are you serious?)”弗雷德怪腔怪调地问。
斯内普本人比詹姆还先哼出声,“如果是为了给你们留出时间自相残杀,我愿意暂时收回那句话。”
哈利清清嗓子。
【“这——这是真的吗?莉莉和詹姆……我不相信……我也不愿相信……哦,阿不思……”
邓不利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他心情沉重地说。】
西里斯和莱姆斯对视了一眼。
【麦格教授接着往下说,她的声音颤抖了。“还不止这些。他们说,他还想杀波特夫妇的儿子哈利,可是没有成功。他杀不死那个孩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怎么会杀不死。不过他们说,当伏地魔杀不死哈利的时候,他的功法就不知怎的失灵了——所以他才走掉了。”
邓不利多愁眉不展地点了点头。
“这——这是真的吗?”麦格教授用颤巍巍的声音说。“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杀了这么多人……可竟然杀不了一个孩子?这简直令人震惊……我们想了那么多办法去阻止他……可苍天在上,哈利究竟是怎么幸免于难的呢?”】
“我也想知道。”莉莉忽然说,“我当时拼命阻止……但说真的,我以为我和哈利都死定了,我想象不出哈利是怎么活下来的。”
“唔,我也想问呢。”詹姆说。
他们挨个看过其他死得比较晚的凤凰社成员,但看起来没人知道,除了斯内普,他好像打定主意要把面前那块桌面用目光点着了。哈利想由自己来说,大概好过逼着斯内普说。
“是因为你那么做了。”哈利在众人的注目中说,“是因为你,妈妈。你本来可以……可以不用死的,但你拼命拦在我和伏地魔中间。”
“我明白了。”穆迪说,“是一种古老的魔咒,一个人在有得选的情况下为他人而死,有一定几率在那人身上留下强大的、针对特定对象的保护。”
“被一个人这样深深地爱过,尽管那个爱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也会给我们留下一个永远的护身符。”哈利低声说,按了按酸涩的鼻梁,进入这间屋子以后,他哭得够多了。
“你救了哈利。”唐克斯对莉莉说,声音里有种激烈的感情,她一定是想到了泰迪,“你救了你的孩子,尽管你以为自己做不到,但你做到了。”
“但这还是讲不通。”穆迪又说,“伏地魔没有理由放过莉莉,她是凤凰社成员,而且是麻瓜出身,在波特一家中必死无疑的除哈利就是她。”
“我感觉有点被冒犯了。”詹姆说。
哈利非常小心地不去看斯内普,而且他大部分的注意力确实也都在母亲身上。莉莉同时在哭和笑的边缘摇摇欲坠了一阵,深吸了一口气,以和他刚才非常相似的方式按了按鼻梁。这个小动作击中了哈利,他不得不从眼镜下边擦眼睛。
“不论如何,我很庆幸我这么做了。”莉莉说,朝哈利笑了笑,绿眼睛因泪水而明亮。哈利立刻说:“我不希望你这么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
“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你们的,我也会这么做。”詹姆说,“真可惜,他一进门我就被杀了。要是他照顾一下我的纯血统就好了。”
“但的确很奇怪。”莉莉说,“他叫我走开了好几次,我当时没空细想,但他没必要这么做的,我连魔杖都没拿。”
“太不谨慎了。”穆迪简直是本能地呵斥了一句,然后不高兴地闭上了嘴。
“会不会是他看到那个场景,有些不忍心?”塞德里克问,在场有一大半人像看炸尾螺一样瞪他。
“你死早了,哥们。”弗雷德说,他本意是开玩笑,但塞德里克露出了忧郁的神情。
“我妈妈一定很难过。”他说。
“我妈妈……”弗雷德耸耸肩,“幸好她还有乔治,还有其他人。唉,我都没法想象乔治要怎么熬过去。”
唐克斯咬了咬下唇,她的手与莱姆斯在桌下交握,哈利赶在气氛变得更凝重前继续读。
【“我们只能猜测,”邓不利多说,“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麦格教授掏出一块花边手帕轻轻拭了拭镜片后边的眼睛。邓不利多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认真看起来。那只表样子很奇怪,有十二根指针,却没有数字,还有一些小星沿着表盘边缘转动。邓不利多显然看明白了,他把表放回衣袋,说:“海格肯定迟到了。顺便问一句,我想,大概是他告诉您我要到这里来的吧?”
“是的,”麦格教授说,“可去的地方多了,您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呢?我想,您大概不会告诉我吧?”
“我是来接哈利,把他送到他姨妈姨父家的。现在他们是他惟一的亲人了。”
“您不会是指——您不可能是指住在这里的那家人吧?”她噌地跳起来,指着四号那一家。“邓不利多——您可不能这么做。我观察他们一整天了。您找不到比他们更不像你我这样的人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我看见他在大街上一路用脚踢他母亲,吵着要糖吃。要哈利波特住在这里?!”】
“她要明智多了。”西里斯评价道,“真希望邓不利多听进了她的话。”
哈利在肚里表示赞同,没吭声,莉莉看上去对一岁的他的未来越发担忧了。
【“这对他是最合适的地方了。”邓不利多坚定地说,“等他长大一些,他的姨妈姨父会向他说明一切。我给他们写了一封信。”
“一封信?”麦格教授有气无力地重复说,又坐回到墙头上。“邓不利多,您当真认为用一封信您就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吗?这些人永远也不会理解他的!他会成名的——一个传奇人物——如果将来有一天把今天定为哈利波特日,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会有许多写哈利的书——我们世界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说得对极了,”邓不利多说,他那半月形眼镜上方的目光显得非常严肃,“这足以使任何一个孩子冲昏头脑。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一举成名!甚至为他根本不记得的事情而成名!让他在远离过去的地方成长,直到他能接受这一切,再让他知道,不是更好吗?”】
“这不无道理。”莱姆斯说,西里斯对此愤愤不平。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在德思礼家是什么待遇。”他说,“我就过去看过一次,正赶上他们把哈利赶出家门!”
“为什么?”莉莉问。
“呃,严格来说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哈利尴尬地解释道,“我把玛姬姑妈吹涨了,因为她说你和爸爸的坏话。我以为我要被开除了,就逃跑了。”
詹姆哧地笑了,“不愧是我儿子。”
“那他们也不该任由你自己跑出去。”莉莉不满地说。
“而且他们有时候还不让哈利吃饭!”弗雷德插话道,哈利赶紧给他使眼色,但又想起如果这是本写实的书,那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三年级暑假那会儿,他们把哈利关在房间里,不给他饭吃,我、乔治和罗恩开着会飞的汽车把他救出来的。”
詹姆和西里斯同时咒骂了一声。
莉莉这回没出声,而是睁大了绿色眼睛看着哈利,哈利向来不反对听别人痛骂德思礼一家,但他母亲是另一回事——听到自己的儿子在姐姐家里待遇如此,她显然心都要碎了。
“别担心,我们教训过他们了。”唐克斯说,解了哈利的围,“我们狠狠地吓唬过德思礼,让他不敢对哈利怎样。”
“我可能还告诉过弗农姨夫我教父是个杀人犯,会时常留意我过得是否快乐之类的。”哈利瞟了西里斯一眼,他教父对此很高兴,“也把他吓得不轻。”
“乐意效劳。”前逃犯乐呵呵地说。
“干得漂亮。”詹姆说,还特地给弗雷德比了个拇指。
“即便如此……”莉莉摇摇头,不往下说了。
【麦格教授张开嘴,改变了看法。她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是啊——是啊,当然您是对的。可怎么把孩子弄到这里来呢,邓不利多?”她突然朝他的斗篷看了一眼,好像他会把哈利藏在斗篷里。】
“我刚才也以为他会从斗篷里掏出哈利来着。”弗雷德说。
【“海格会把他带到这里来。”
“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海格去办——您觉得——明智吗?”
“我可以把我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他。”邓不利多说。】
斯内普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说他觉得以校长肯托付性命的人的数量,邓不利多的寿命真是太长了。
【“我不是说他心术不正,”麦格教授不以为然地说,“可是您不能不看到他很粗心。他总是——那是什么声音?”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划破了周围的寂静。当他们来回搜索街道上是否有汽车前灯的灯光时,响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阵吼叫。他们抬眼望着天空,只见一辆巨型摩托自天而降,停在他们面前的街道上。】
“咦——”西里斯说,“是格洛丽亚!没想到她真载得动海格。”
“你给你的摩托车起名字?”唐克斯扬起眉毛,“还叫格洛丽亚?”
“显然我的姑娘满载荣耀和光辉。”西里斯骄傲地说,在场不止一个人笑出声,包括哈利。
“相信我,我劝过他。”詹姆说,“不过为啥她在海格那?”
“呃,因为我显然不能骑着一辆大型飞天摩托车去追彼得,对不对?”西里斯说,“隔着一英里他就看见我了。”
“可既然你见到了海格,为什么不告诉他保密人的事?”莉莉问。
西里斯挠了挠后脖子,“因为我当时有点儿……情绪激动?”
【如果说摩托是一辆巨型摩托,那么骑车人就更不在话下了。那人比普通人高一倍,宽度至少有五倍,似乎显得出奇地高大,而且粗野——纠结在一起的乱蓬蓬的黑色长发和胡须几乎遮住了大部分脸庞,那双手有垃圾桶盖那么大,一双穿着皮靴的脚像两只小海豚。他那肌肉发达的粗壮双臂抱着一卷毛毯。
“海格,”邓不利多说,听起来像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来了。这辆摩托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借来的,邓不利多教授,”巨人一边小心翼翼地跨下摩托车,一边说,“是西里斯布莱克借给我的。我把他带来了,先生。”】
“没有遇到麻烦吧?”
“没有,先生——房子几乎全毁了。我们赶在麻瓜们从四面八方汇拢来之前把他抱了出来。当我们飞越布里斯托尔上空的时候,他睡着了……”】
“我觉得这部分是从詹姆那儿继承的。”西里斯说,让詹姆露出骄傲的表情,然后又说:“缺心眼儿在天上都能睡着。”
“喂!”
哈利假装被冒犯到了。
【邓不利多和麦格教授朝那卷毛毯俯下身去。他们看见毛毯里裹着一个男婴,睡得正香。孩子前额上一绺乌黑的头发下边有一处刀伤,伤口形状很奇怪,像一道闪电。】
不可避免,目光又聚集到了他的前额,哈利盯着书本。
【“这地方就是——”麦格教授低声说。
“是的,”邓不利多说,“他一辈子都要带着这道伤疤了。”
“你不能想想办法吗?邓不利多?”
“即使有办法,我也不会去做。伤疤今后可能会有用处。我左边膝盖上就有一个疤,是一幅完整的伦敦地铁图。好了——把他给我吧,海格——咱们最好还是把事情办妥。”】
哈利觉得,此刻他不是唯一在想象邓不利多膝盖上的地铁图的人。膝盖上有地铁图显然不是邓不利多身上最稀奇古怪的事。
【邓不利多把哈利拖在怀里,朝德思礼家走去。
“我能——我能跟他告别一下吗?先生?”海格问。
他把毛发蓬乱的大头凑到哈利脸上,给了他一个胡子拉碴、痒乎乎的吻。接着海格突然像一只受伤的狗号叫了一声。
“嘘!”麦格教授嘘了他一声,“你会把麻瓜们吵醒的!”
“对——对——对不起,”海格抽抽搭搭地说,掏出一块污渍斑斑的大手帕,把脸埋在手帕里,“我——我实在受——受不了——莉莉和詹姆死了——可怜的小哈利又要住在麻瓜们家里——”】
哈利停住了,他想他一定要再去拥抱一下海格,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到他的朋友们。他最后一次见到海格的时候,半巨人正被一大群巨蜘蛛裹挟着消失,海格不在这里也许证明他还活着,但也有许多死者不在这里……
“感觉好像我欠谁一个道歉似的。”西里斯没头没尾地说,莱姆斯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有很长时间都觉得自己是唯一不为那个日子庆祝的人,并为此愤怒。”狼人解释道,“我知道是偏执的想法,但有时候……很难控制。”
“我们可以现在开始庆祝。”詹姆提议道。
“行行好,波特。”斯内普刻薄地说,“今天你和你的老朋友还没演够吗?”
他特地强调那个字眼,提醒詹姆另外两人都比他多活十几年,西里斯冷笑一声。
“可怜的老鼻涕精,孤独又悲惨,”他说,“快去抱抱他,莉莉。”
没等莉莉作出反应,哈利惊恐地看到斯内普有一瞬间脸色大变,唐克斯则问:“你俩从前很熟吗?”
“我和西弗勒斯小时候是朋友。”莉莉简单地说。
“我还以为他是你前男友什么的。”唐克斯说,来回看着那两个人。
“怎么可能!”詹姆说。
【“是啊,是啊,是令人难过,可你得把握住自己,不然我们会被发现的。”麦格教授小声说,轻轻拍了一下海格的臂膀。这时邓不利多正跨过花园低矮的院墙,朝大门走去。他轻轻把哈利放到大门口的台阶上,从斗篷里掏出一封信,塞到哈利的毛毯里,然后回到另外两个人身边。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对小小的毯子注视了足有一分钟。海格的肩膀在抖动,麦格教授拼命眨眼,邓不利多一向闪光的眼睛也暗淡无光了。
“好了,”邓不利多终于说,“到此结束了。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咱们还是去参加庆祝会吧。”
“是啊,”海格咕哝说,“我得去把车还给西里斯。晚安,麦格教授——晚安,邓不利多教授。”
海格用外衣衣袖揩了揩流泪的眼睛,跨上摩托,踩着了发动机,随着一声吼叫,摩托车腾空而起,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道他们后来把她弄到哪儿去了。”西里斯说。
“上次见到它的时候,我爸把它修理了一下,加了不少新功能,哈利坐着它去陋居来着。”弗雷德说,“那可是一场恶战。”
“它挺酷的。”唐克斯真心地说,哈利跟着点头。
“不过那之后我想它就彻底坏了。”他说。
西里斯倒很坦然,“功成身退,像我一样。”
【“希望很快和您见面,麦格教授。”邓不利多朝麦格教授点头说。她擤了擤鼻子作为回答。
邓不利多转身来到街上。他在街角上掏出银制熄灯器,咔哒弹了一下,只见十二个火球又回到各自的路灯上,女贞路顿时映照出一片橙黄,他看见一只花斑猫正悄悄从街那头的拐角溜掉了。他恰好可以看见4号台阶上放着的那个用毯子裹着的小包。
“祝你好运,哈利。”他喃喃地说,只听斗篷飕的一声,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微风拂动着女贞路两旁整洁的树篱,街道在漆黑的天空下寂静无声,一尘不染,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发生骇人听闻的事情。哈利波特在毯子包里翻了个身,但他并没有醒。他的一只小手正好放在那封信旁边。他还继续沉睡,一点不知道他很特殊,不知道他名气很大,不知道再过几小时,等德思礼太太开大门放奶瓶时,他会被她的尖叫声吵醒;更不会知道,在未来的几个星期,他表哥达力会对他连捅带戳,连掐带拧……他也不可能知道,就在此刻,全国人都在秘密聚会。人们高举酒杯悄声说:“祝福大难不死的孩子——哈利波特!”】
“这还真是……光辉又悲惨。”弗雷德表示。
“至少我们能完全肯定哈利是主角了。”唐克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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