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卡莉斯塔抱着木盒子坐在黑湖旁边的草坪上。湖面平静而摆荡着金色的光芒,远处茂密的绿叶在微风下轻轻地摇晃着,这或许是一副和煦的画面,但她一看见眼前那个盒子,以及手中破损而满是皱痕的信封,就觉得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脖子边上。
一整个上午,卡莉斯塔都坐在这里,偶尔有学生穿着袍子经过,她没有去城堡的任何一个地方。困意席卷全身,眼睛闭上时却又无比清醒,此时此刻,饥饿感也开始摧残她。
她把木盒子放在了草坪上,弯起膝盖,从草坪上起来蹲下,垂着头,清冷的眸子中倒映着一片绿茵茵,舞动着柔和的波光。
卡莉斯塔想挖出一个洞来,将霍普埋葬,然后,把这件事也埋葬在自己心里。很难说巴多克与其毫无关系,即使他说不是他。但她不知巴多克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他所指的“少多管闲事”太过于模糊,仿佛是为了阻止她寄出那封信,但是,她寄信是突然的想法,昨夜也只可能有她寝室里的人知道,他怎么可能突然故意去阻止她寄信呢?而且,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再纠结也想不明白,更何况,即使卡莉斯塔再怎么推测,也必须建立在巴多克是一个刚刚入学的新生的条件上。她长叹了口气,眼神涣散——
那封信她还是会偷偷寄出去的。至少巴多克在霍格沃茨,无法对博金先生做什么,也不可能对她的行动轨迹、做了什么实时了解。
实在再发生什么,她还可以求助斯内普教授。下个周五,她会努力去询问复方汤剂和吐真剂相关的事,以及教授们对哈利·波特参赛的看法。对于这件事,她总觉得它十分复杂,而她试图把它弄明白,以避免一些更糟糕的情况。
她拿出魔杖,施了一个飞来咒。
温室离这里并不远,卡莉斯塔相信,一把铲子大概不会碍到什么大事——吧。
等到铲子飞到自己手来时,她注意到铲子上正沾满了土。而遥远的第三温室里,正给自己的白鲜浇水的吉姆·斯卡兰德看着门上出现的一个铲子形的洞,张大了嘴巴,眼角划过一丝疑问。
卡莉斯塔抖开土,注视着眼前的草地,将铲子重重插在了一处空隙,几粒土飞溅到了她的膝盖上。
她拍了拍,正要铲起土来,草坪高些的地方,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说的英语很熟练。
“你在——做什么?”
卡莉斯塔倏然弹起了脑袋,眼睛一亮——站在不远处的,是一个穿着血红色长袍的少女,披着乌黑亮丽的卷发,橄榄色皮肤,鸢色明眸,犹如一朵在阳光下、草坪上生长的黄刺玫,气质非凡。
少女微微上扬着眼角,明媚的笑容十分自然地出现。
她目不转睛地,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一位在她心目中绝对是整个城堡里都数一数二的大美女,愣到半天也说不出来个字,本来郁结在心中的愁云,似乎一下被照耀了些。
“我在——我在、我在给我的猫头鹰做个小小的坟墓……”
黄刺玫踩着她的小皮鞋,笑容收敛了一些,眸中出现了一丝惋惜,慢吞吞地走到卡莉斯塔的面前蹲下,用像是指甲涂了古铜色颜料的手指指了指草坪上的那个木盒子,温柔地说:
“是——它吗?”
卡莉斯塔点了点头,看见她身上的袍子,和那枚德姆斯特朗的校徽:
“你,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吧。和他们一样,都是十七岁?”
“当然了。”少女轻快地说,但很快,眼神又落寞下来,“真抱歉听到你的这个消息。我想你大概是因为这只猫头鹰,才伤心到一直坐在这里吧。”
卡莉斯塔十分惊讶:“姐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一直在这附近吗?”
少女向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用神秘的语气说:“你猜呀。”
见到本就伤感的卡莉斯塔一副茫然的样子,少女又重新绽开了笑颜,散发着成熟而又充满活力的魅力。
“先不说这个了。”少女笑着说,“我来帮你吧。我在德姆斯特朗的时候,在课业上,最擅长的就是草药学。用铲子松土啊什么的干过很多次,这次就是挖个大点的洞而已,对我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卡莉斯塔还没来得及制止,黄刺玫少女就站起来,按下铲子的手柄。她看起来并不柔弱,但依然很苗条,她甚至看得见她身上有和她一样因为练习魁地奇而生出的部分小腿肌肉。
卡莉斯塔忍不住询问:“姐姐,你也打魁地奇吗?”
她头也不抬地翘起土来,轻快地说:“是啊。我经常和威克多尔,也就是——哎哟——就是世界杯那个找球手一起,组织同学玩魁地奇。可是呢,他在的队伍每回都赢。我还是挺不服输的呢,就接着打,然后接着输。”
卡莉斯塔帮忙将挖出来的土聚到一起以免滚落。
“你是打什么位置的?”
“我啊——我是追球手呢。好像,你也是吧?”
“——!”卡莉斯塔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哦对,你和我哥哥应该是同学来着。”
“对呀。”少女明媚地笑着一瞥,“希望毕业后我可以如愿进入保加利亚队吧。”
很快就大功告成,她把铲子往地上一放,擦了擦手上的汗。卡莉斯塔将木盒子放了进去,和少女一起,小心地用土填上了这个坑。
她感到胸口一阵松动,和少女一样,转身重新一起坐在了草坪上。
“姐姐,你的英语说得很好啊。你是专门学过吗?”
“啊?有吗?嗯……应该不算是专门学过,但是,算是专门练过吧。”
少女挠了挠头发,像是想起了什么并不愉快的事。
“练过?”
“就是——吵架。和一个英国人吵架,你不学会英语的话,会让事情变得很难办,他会让你气到晕倒的。”
卡莉斯塔顿时语塞。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尤妮娅·沃克。”
尤妮娅笑眯眯地说,卡莉斯塔却倒吸一口冷气,差点为她哥冷笑出声。
弗朗西斯·博克,你在肖想什么?
尤妮娅大概是看出了卡莉斯塔难看的面色,不由得凑近了些,笑着说:
“那个巨怪都跟你说了什么呀,小博克,你这幅样子看我。”
“没没没——他,什么都没说。”
卡莉斯塔连忙摆手,并不想给她本就希望渺茫的哥哥徒增烦恼——她总不能说,他说你是个泼妇,是你追求他,还嘴硬说只是“顶多欣赏一下你的长相”,而且克鲁姆还说全年级都知道他喜欢你,他一提到你就失去了一些控制。
“哎。”尤妮娅双手在后背撑着草坪,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沐浴。
“今天中午,弗朗西斯本来在和我关于那块大黑板上的一些东西吵架,可是到了饭点,却一直没见到你。他就一直在问你的朋友,他妹妹去哪了。可是呢,问了四个人,一个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也找不到人。”
“然后他就和我分头来找啦,没想到竟然是我先找到的你。”
卡莉斯塔十分惊讶:“那他还在找吗?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尤妮娅笑着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手链。那条手链是银灰色的,挂着一只很小的鸢色蝴蝶装饰,蝴蝶正间歇地发着淡淡的光,“你摸摸这只蝴蝶。”
卡莉斯塔伸手去小心地触碰,然而刚一碰到,耳边就立刻一片吵闹。
“尤!妮!娅!沃!克!你在哪!我妹呢!说找到了!就一句话!说完!就没了!我!真!服!了!”
弗朗西斯急切的吼叫快让她聋掉,还夹杂着礼堂里学生的交谈声。
卡莉斯塔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耳朵被如此折磨,连忙挪开了手,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尤妮娅。
“这是他送我的圣诞礼物。”尤妮娅耸了耸肩,“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这么一个神经质的礼物,也许是因为这只蝴蝶实在很美丽吧。只要我们摸一摸蝴蝶,就可以和对方说话,对方的蝴蝶也会发亮。”
卡莉斯塔真不愿意承认他是她亲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经常提他有个可爱的妹妹,正在英国的霍格沃茨读书,天天拿着照片炫耀。前天晚上在船上,本来我就晕船体质,他那个没眼色的东西,还在我跟前乱晃,我气得用昏昏倒地,让他差点滚下了船,照片落到我边上,才第一次认真看清。”
“你叫卡莉斯塔吧,长了不少呢,那张照片上你还挺小的。刚才看见你蹲着,我觉得和照片有点像,抬起眼睛来,啧,简直和弗朗西斯是一模一样。哦,我不是有心骂你,我仅针对长相来说。”
卡莉斯塔被逗笑了。她指指那手链:
“你不会觉得,他很吵吗?”
“哈哈——当然。所以我一般都不碰。有时候我在东塔楼上课,没看见它在发光,不小心碰到了蝴蝶,就发现他正在飞行,一边尖叫欢呼一边把这尖叫灌入我的大脑,使我第一万次有了把手链丢到湖里的冲动。你们的湖比我们的小些,但更温暖。”
“梅林……他真……”
“我也常常觉得他很令人无语。无论是什么领域的魔法,都可以做到好好研究,成为让人学习的榜样,却因为,疯狂、幼稚而好斗的性格,让人无法对他产生敬意。”
“他大概并不是想让你对他产生敬意,而是爱意……”
卡莉斯塔默默嘀咕道。
尤妮娅并未注意到这句话,她洁白的牙齿又在她的笑容下露了出来:
“卡莉斯塔,能这么叫吧。虽然对你不甚了解,但弗朗西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会一个人找地方待着,这点上,你们还真像。”
但是也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他为了全面的研究包括黑魔法在内的魔法,选择暂时放下家人去了德姆斯特朗,而她为了不与家人朋友对立,选择将自己的理念大部分归入心底。
她浅笑了笑,却再次回忆起早上在猫头鹰棚屋的事。
还有个朋友,也找不到人影。
是指布雷斯吗。
一阵纠结再次缠上眉头,让她无法再维持这短暂的好心情。
尤妮娅敏锐地察觉,握了握她的肩膀:“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不。嗯,姐姐,如果你遇到了一件不好的事,做出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一个人但却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找到证据。怎么办呢。”
卡莉斯塔的心情太过混乱,竟不知不觉把心中的烦恼向眼前耀眼的人倾诉。
尤妮娅的表情变得严肃。
她知道卡莉斯塔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自己经受了委屈,于是陷入了纠结——是否要告诉弗朗西斯。
“先逐渐确认吧。如果真的别无人选,也许该从心理上攻克他呢?让他自己承认呢?”尤妮娅抿了抿嘴,接着压低声音说,“或者,等待时机成熟,在能力范围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卡莉斯塔和尤妮娅回到礼堂时,已经接近傍晚。逐渐开始有学生来到礼堂吃晚饭,而弗朗西斯站在礼堂门口左走右走,好不容易才盼到她们二人。
他刚一见到卡莉斯塔和尤妮娅,湛蓝的眼睛就像是放出了光,顿住来回徘徊的脚步,下一秒,立刻转身大步地连走带跑了过来,身上血红色长袍在跑起来划动的风中微微摇摆着。
弗朗西斯摊开手,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面色纠结而复杂,嘴角却因为急切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而小幅度地弯着。
“梅林,卡莉,你们去哪了,我差点在霍格沃茨找你们找到迷路。这的城堡可大多了。”
他下意识感叹着,却一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又严肃起来,瞪了瞪卡莉斯塔:
“你一天不吃饭?跑去哪?你那个那个朋友,没跟你待在一起吧。”
卡莉斯塔暗暗看了一眼尤妮娅,她别开头,似乎正偷笑呢。
她懒得和弗朗西斯争:
“怎么可能。哥哥,你少臆想了。”
尤妮娅噗嗤笑出了声,引去弗朗西斯的注意,他挑起眉毛,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喂,你还笑?”
她翻了个白眼,立刻面无表情道:
“反正不是对你笑。你妹妹我是带回来了。谢礼就不必了,和她聊天很开心,比跟你聊天开心多了。我走了。”
说完,尤妮娅转身就准备走。
弗朗西斯一愣,立刻跟了上去:
“哎?哎!尤妮娅!”
他转身一边倒着走,一边对卡莉斯塔憋出一个威胁的笑,一只手抬了起来隔着几米远指着她,用口型说:
“回头再收拾你。”
卡莉斯塔呵呵两声,感到十分丢脸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去那吵着“喂!中午的事还没说完呢!”的弗朗西斯。
来霍格沃茨才三天。
就露出了你的真面目。
她一边摇头,一边独自叹息道。
“哥,你好自为之吧。”
*达摩克利斯之剑,指时刻存在的危险。
*白鲜,一种强效的愈合和修复药草,可以通过生食治愈浅层伤口。
弗兰克和尤妮娅的哥嫂故事篇幅不多,但我很喜欢(*/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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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黄刺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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