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973/1992

二十二次挽留

暑假终于到了,在乘船去车站之前,哈利其实本来是想去找一趟斯内普,他觉得自己可能欠男人一个道歉——也许还有一件袍子。

但是——对的,哈利觉得凡是关于斯内普的,他就总有那么多“但是”可以找。但是在第一学年的散伙饭上,本来像往年一样布置成银绿色的交际大厅被邓布利多改成了金红色。因为哈利他们成功保护了魔法石,邓布利多给他们每人加了50分,甚至因为阻止他们夜游,而连被赫敏石化在寝室门口的纳威也有10分,这导致蝉联七年学院杯的斯莱特林今年终于让位给了格兰芬多。

哈利在仿佛要掀了房顶一般的欢呼声中看向教授席,斯内普正阴着脸不情不愿地鼓着掌,在对上哈利的目光时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哈利塞进坩埚里文火慢炖。

——哈利在那样的瞪视中成功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最好在离校之前不要出现在斯内普眼前。

于是盼望着盼望着,霍格沃茨特快咣当咣当地驶回了伦敦,好朋友们在站台告别,哈利满心欢喜地向二十年前奔去。

从霍格沃茨回来后,德思礼家就不太敢再像原来那样使唤哈利了,或者说,其实他们有点怕他,哈利试探了一下他们的态度,发现自己也许总是不着家就能让他们更安心一点,于是哈利乐得早出晚归,再也不需要吃过午饭出门,没呆多久又急匆匆地回家了。

哈利偷偷带了些馅饼和奶油夹心小面包,准备当做他们的午饭,紧接着带好魔杖和隐身衣,向他的秘密基地跑去。

小惠金区的清晨还没有那么闷热,凉了一晚上的叶子在树上蔫蔫地打着卷儿,还没在暑热来临前展开。

哈利路过小公园,穿过高高的野草丛,来到他的那片废弃空地。

哈利跑过那些堆在空地上的旧玩具边上时看了他们一眼,日晒雨淋了小半年,它们看起来更加锈迹斑斑了,也许再过几年,就真的彻底坏掉了。

树下的草又长高了一些,哈利搬开遮在树洞前的枯草往下一望,惊喜地叫了一声:“西弗勒斯!”

没错,洞底正坐着一个人,翻看着哈利藏在树根后面的简信,听见声响时,西弗勒斯挑起眼皮看了一眼,逆着光,洞口处哈利波特的脸看得不太真切,紧接着,男孩从上面跳了下来,一个踉跄扑进西弗勒斯怀里:“我好想你!”

“当心点,小子。”西弗勒斯揪起他的领子,把正在自己颈窝里拱来拱去的哈利拎了出来,“霍格沃茨终于没钱供你喝奶了吗,不要像乳燕归巢一样扑过来。”

“见到你可真好……”哈利轻轻叹息着。

西弗勒斯不动声色:“怎么?”

哈利偷偷瞧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知道吗哈利。”西弗勒斯说,“你现在就像是为了秃顶而忧愁不已的三十岁英国男性。”

“我才没秃!”哈利跳了起来。

西弗勒斯嗤笑了一声。

哈利坐回去,坐到西弗勒斯身边,依旧用那种小孩装忧虑的语气说:“你不明白,西弗,我前天还在被斯内普用要杀人的眼光瞪着,今天还能看到你,我就觉得非常——嗯——非常安心。”

西弗勒斯的眼皮抖动了一下。

“对了,我要向你道歉。”哈利恹恹地说,“斯内普不是个坏人——哦,抱歉,我的意思是,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斯内普想把我从扫把上摔下去,我发现那不是他——不是你干的。”

“如果你觉得叙述起来有困难,可以把我跟他当成两个人。”西弗勒斯平静地说,“所以,那是谁?”

“伏地魔。”

西弗勒斯重重地抖了一下,但哈利没察觉到,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似乎也不能说是他,他好像没法自己活着,需要借助其他人的身体,他就附在奇洛的脑袋后面——奇洛是我们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所以我一看他的脑袋就伤疤疼。”

哈利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和你说过这个伤疤吧?我额头上这个闪电伤疤,邓布利多教授和我说,这是当年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伏地魔向我发咒,却没有打死我,他反而死了,给我留下了这个疤。”

“所以说他没有被你杀死?”西弗勒斯问,尾音几乎没有上挑,是一种近乎确认的语气。

“死了,但又活了——不,半死不活。”哈利支支吾吾地说,仿佛之前说出的大话让他觉得有点难受,“邓布利多教授说他一定还会卷土重来的。”

黑魔王——西弗勒斯想到那位高不可攀的上位者,当他举起魔杖轻巧地对着众人的时候,西弗勒斯甚至会头皮发紧。

这样的一个天才——西弗勒斯抬起眼睛,看着面前干瘪瘦弱的哈利波特。这样的天才会被如此轻易地打败吗?

西弗勒斯并不相信。

被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审视着,哈利有点不太自在,他在树根上扭了扭屁股,暼见西弗勒斯当做坐垫的厚棉衣,他没话找话地哼哼:“你那边是圣诞节吗?”

“……”

西弗勒斯眨了下眼睛,缓慢地点了点头。

哈利又扭了扭:“你们下雪了吗?我是说,我们今天可以不去你那边,德思礼们害怕我用什么魔法把他们的血从身体里抽出来,巴不得我离他们越远越好,所以我有一整个假期的每个白天用来和你在一起,我们有好多好多时间。”

西弗勒斯又点了点头,干巴巴地回答:“是吗,那真棒。”

哈利完全忽略了西弗勒斯也一大早就来到了这儿,甚至比他还要早,可以前西弗勒斯总是来得比他稍晚一些。哈利只是觉得这次见面的西弗勒斯,有些不一样。

不仅仅是又长高了一点——是的,即使是坐着,哈利也看得出来。真的意识到这点,特意再去观察时,哈利注意到西弗勒斯深陷的眼窝底下,挂着两片青色的阴影,甚至他的脸色也比以前更加苍白了,他坐在光线晦暗的树洞里,低下头时眉骨的阴影和黑眼圈重合在一起,再加上瘦削的面庞,整张脸活像没多少肉的骷髅。

哈利将手掌搭上西弗勒斯的肩:“西弗?你还好吗?”

西弗勒斯的肩膀僵硬了一下,手按在哈利的手背上,将他的手掌抚了下来:“我见到黑魔王了。”

哈利的伤疤隐隐抽痛了一下,他呆呆问道:“什、什么?”

“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茶话会,我去了,在马尔福宅邸。卢修斯马尔福,你听说过他吗?”

“马尔福?”哈利的脑袋仿佛在刚刚的重击中被打成了浆糊,有个蜂鸣器在他脑浆中发出刺耳的“滴滴滴”,让他完全没办法真正思考西弗勒斯的话,“我知道,他……我是说,斯莱特林有个很讨厌的家伙就姓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

“那大概是他儿子。”西弗勒斯顿了顿,轻轻撇了下嘴,“看来我们混得都还不错。”

20年后的他能当上霍格沃茨的教授,卢修斯马尔福也安享“晚”年,他还以为随着黑魔王的倒台,他们都去蹲阿兹卡班了呢。

哈利并没有听出来那个“我们”的含义,这个单词或许曾经存在于他跟西弗勒斯之间,他跟罗恩赫敏之间,可是此时此刻,西弗勒斯却用这样一个单词,把他自己跟卢修斯马尔福划在一起,在伏地魔的阵营隐隐圈了一个圈。

后来哈利想着,如果当时能早早听出这个“我们”的含义,那么会不会一切都有所不同?

——不会的。

就如同西弗勒斯知道,没有哈利波特的提及和一遍一遍的警钟,他依旧会去赴那个散着龙血和郁金香气息的约见。

黑魔法和权位就像是人们口中劝人避如蛇蝎的毒/品,他说着“我只是试一下”“我只是有些好奇”,紧接着跌了进去,没办法爬出来。

“黑魔王是个天才。”西弗勒斯轻轻吐气。在哈利惊悚的注视中继续说着,“他对于黑魔法的掌握登峰造极,这世界上没再有第二个人能达到他的高度。”

让西弗勒斯真心实意地夸赞一个人优秀可太难了,甚至让哈利完全忘了要去反驳。

“……你要追随他吗?”哈利干巴巴地问。

西弗勒斯静了一会儿,说:“我还没想这些。”

“你总会去想的,对不对?”哈利激动起来,他站起身子,在狭窄的树洞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尖叫,“他杀了我的爸爸妈妈!伏地魔杀了詹姆和莉莉!你怎么能——”

“哈利!”西弗勒斯大声打断了他。

哈利停了下来,望向依旧皱紧眉毛低着头的西弗勒斯,他乞求般喃喃着:“告诉我你不会加入他们,好吗?你是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是邓布利多校长选的人,西弗,你怎么会是伏地魔的手下呢?”

我是吗?我是吗?

我会是吗?

西弗勒斯在心中疯狂地问着自己,他的手指扣上自己的左臂,那里此时当然空空如也,但西弗勒斯犹记得在那次茶话会后的一次食死徒聚会上,在马尔福家那间富丽堂皇的会议室里。

黑魔王坐在一张长长的方桌尽头,坐在首位,蜡一样苍白的皮肤映衬他背后的红绸椅子像血一样红。

西弗勒斯就和许许多多摇摆不定的追随者一起站在距离席位相当遥远的墙边,黑魔王展示了他的力量,毫不吝啬地教了几个冷僻的黑魔法给在场的众人,连西弗勒斯都觉得如获至宝。

在聚会的最后,黑魔王在夕阳的余晖中给几个长桌上的追随者打上了烙印,西弗勒斯看见他们单膝跪在黑魔王面前,伸出左臂,后者便在上面点了点,绘出一个骷髅和蛇交缠的标记。

新晋的食死徒仿佛拥有什么殊荣般弯下身子亲吻黑魔王的袍角。

那些宛若佝偻的脊背钉子一般扎在西弗勒斯的视网膜上,让他眼底生疼。

黑魔王坐在那张猩红的王座上,轻轻用魔杖敲着自己的手心,漫不经心地俯视着房间里的人,“巫师,本就该站在人类的顶端,不是吗?”

“……西弗?”

西弗勒斯终于回过神,看见哈利再次担忧地望着他,“你还好吗?我叫了你好几声……”

“哈利。”西弗勒斯揉着自己抽痛的额角,开口问道,“你知道纯血和混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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