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次解脱
“巫师和巫师的后代是纯血,巫师和麻瓜的后代是混血,还有麻瓜和麻瓜的后代,虽然几率不高,但他们也有可能生出巫师,一个泥巴种。”
哈利皱眉:“‘泥巴种’不是一个好词,西弗,我不希望你这样说别人,听起来就像马尔福在说话。”
哈利坐在西弗勒斯对面的地上,仰起头时正好能看见他阴云密布的脸:“我不觉得用血统这种词来区分巫师事件正确的事,赫敏的父母都不是巫师,但赫敏非常聪明,她是我们的年级第一,比任何一个纯血巫师都厉害。”
西弗勒斯哼了一声。
“而且对于血统的定义也非常奇怪不是吗?”哈利往西弗勒斯身边蹭了蹭,手掌搭在他的膝盖上,望向西弗勒斯的眼神也像只讨主人赞扬的小狗狗,“你看詹姆是个纯血,莉莉的父母,我的外祖父母是麻瓜,但她是个巫师,生出的我又可以说是纯血。”
西弗勒斯嘲:“你想说什么?”
“说明以会不会魔法为基础的血统论根本是无稽之谈啊!”哈利高声说,“我知道马尔福的态度,他看不起赫敏,但没赫敏考得好,我看他根本就是嫉妒她!”
西弗勒斯翻了个顶天的白眼:“如果你是说成绩的话,我想很多已经从霍格沃茨毕了业的废物甚至没法在我手下走一个来回——就算是你愚蠢的父亲,他也不敢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对上我,只有拉着他的两个小跟班的时候——”
“你不要这么说他!”哈利跳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明明以前西弗勒斯也在自己面前说过詹姆波特的坏话,可自从他在厄里斯魔镜里看见过詹姆和莉莉,那两个本来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人物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哈利看见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和长大了的母亲,好像两个小说里的人物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的爱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寄托,再也不用面对两个冷冰冰的名字了。
西弗勒斯捏紧拳头,终于扬起了下巴,苍白的面孔从帘子一般的黑发下露了出来,破开清晨雾气的日光从电视机大小的树洞口照射/进来,在西弗勒斯愈发高挺的鼻子下打出一片阴影,他用一种哈利熟悉的嗓音(属于西弗勒斯的),和更加熟悉的语调(属于斯内普的)嘲讽道:“知道吗哈利,你刚刚的样子和你讨人厌的父亲一模一样。”
“喀嚓。”
哈利好像听见什么东西裂了,就在他跟西弗勒斯之间。
像是磕在桌角的蛋壳,又像是飞向斯内普的那只叶子变成的鸟跌落在脏水里——一声细小的悲鸣。
哈利望向西弗勒斯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空洞洞的,深不见底,只在玻璃一般的表面映出两个傻了吧唧的哈利波特。这让他想起斯内普,哈利又差点忘了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也许是哈利又把情绪写在了脸上,西弗勒斯的瞳孔颤动了一下,那双黑眼睛又显出神采。
西弗勒斯紧抿了一下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对不起。”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碰了碰哈利搭在他膝盖上的拳头,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
在仿若早春的树洞底,只穿着短裤短袖的哈利手指冰凉,他的睫毛颤了颤,随后一股彗星撞地球般的力道砸进西弗勒斯怀里。
西弗勒斯的怀抱有点凉,这让哈利想起那天晚上在暗沉沉的霍格沃茨走廊里,斯内普冰冷丝滑的袍子,但与那次不同的是,西弗勒斯伸出双手揽住了他。
“没关系……”哈利小声说,“邓布利多教授说妈妈的爱成了我的护身符,伏地魔很怕我,也没法靠近我,他没法自己动,只能呆在奇洛脑袋后面,被一条又丑又旧的大毛巾围着,于是连带着奇洛都没法碰我。”
哈利抬起头,希冀地望着西弗勒斯,欲言又止地支吾着:“……他在十年前就被我妈妈打败了,西弗。”
西弗勒斯叹了口气:“我知道,哈利。”
“我是个混血,托比亚是个麻瓜。”西弗勒斯尽力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黑魔王推崇血统论,纯血至上,我永远不会是那个受重用的那个。我去看了看,只是你上次在我耳朵旁边念叨他。”
哈利扬起笑容:“我知道你不会的。”
西弗勒斯抿了抿唇,轻轻把哈利推开一点,把左手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条白净的小臂,他在自己的胳膊上指了指,“黑魔王会给他的追随者打上标记,就在这儿。如果你想,可以去看一看未来的斯内普手臂上有没有这个。”
西弗勒斯的手指如同剥去树皮的柔韧树枝,点在同样苍白的小臂上,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哈利摸了摸西弗勒斯的胳膊,抬起头问:“什么样的?多大?”
“蛇缠着骷髅,黑魔王用它来召唤自己的追随者。”
哈利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不相信你吗?而且,我想如果你是伏地魔的追随者,邓布利多教授也不会聘用你吧?”
西弗勒斯把袖子重新卷下来:“或许。”
哈利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站了起来:“你今天有些奇怪,西弗……”
西弗勒斯低语:“因为我……”
“——不过没关系。”哈利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开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从家带来的小点心捧到西弗勒斯眼前,“瞧,我带了午餐。”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
哈利拆开包装,拎出尚有余温的馅饼递给西弗勒斯,耸了耸肩:“佩妮姨妈的馅饼手艺可能是我唯一会称赞她的地方。”
西弗勒斯盯着手里的食物看了一会儿,说道:“有一条全部只有巫师居住的村子,叫霍格莫德村,所有三年级及以上的小巫师都能在节假日去那。”
哈利的口中塞满肉馅:“嗯哼?”
“那里有数不尽的巫师玩具,奇妙的糖果店,好吃的点心,能给未成年巫师供应黄油啤酒的酒吧。”西弗勒斯挑了挑下巴,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说,“如果你去看过那儿,恐怕就再也看不上这些馅饼了。”
“我开学就二年级了。”哈利哼哼。
西弗勒斯瞥了瞥他:“我本来还想下次去霍格莫德村带回来一些小东西,既然某人丝毫没有感恩之情,那就算了。”
哈利眼睛亮了亮,他捧起自己手中已经咬了好几口的牛肉馅饼,恭恭敬敬地献到西弗勒斯面前,拿腔捏调地说:“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先生,允许我奉上最诚挚的歉意。”
西弗勒斯弯起眼睛,食指指腹抹了抹哈利粘着肉酱的嘴角,把他的嘴唇抹得油亮油亮的:“你自己留着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他们都呆在树洞里的时候,两个世界的时间是对等的,太阳渐渐沉下去,哈利和西弗勒斯都不得不回去了。
“今天过得真快。”哈利叹息着说,“总觉得十分钟之前才刚刚跟你见面,还没聊上几句就又要走了。”
西弗勒斯正把胳膊从塞进棉衣的袖子,他一遍塞一遍嘲笑道:“如果你的时间观念这么有问题,看来我应该去魔法部给你偷个时间转换器。”
哈利扬起一双狗狗眼望着他:“魔法部是什么?时间转换器又是什么?”
“魔法部,就是规定你在校外不能使用魔法的那个,至于时间转换器——”小男孩崇拜的眼神极大地满足了西弗勒斯的虚荣心,他把棉衣穿好,慢条斯理地系扣子,“今天没时间告诉你了。”
他不想让哈利知道自己曾经为了弄懂这个树洞,翻看了许许多多关于时间的著作,这听起来好像自己非常舍不得哈利,不想要树洞消失一样,让西弗勒斯觉得难堪。
“哦。”
哈利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他看着西弗勒斯被臃肿的深色棉衣裹起来,像只俄罗斯黑熊,13岁的西弗勒斯已经开始抽条了,他现在比哈利高两个头,相信等到他七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能有斯内普那么高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西弗勒斯警惕地望向哈利。
被点到名字的小男孩摇了摇头,走过去抱了抱西弗勒斯,棉衣里面都是气,被他这么一挤就“簌簌簌”地跑了出来。还没等西弗勒斯的手掌落在他身上,哈利就跳开了。
——很明智的举动,因为西弗勒斯看起来正想抽他一脑皮。
“你有皮肤饥渴症吗,哈利。”西弗勒斯抱怨着,“啪啪”地拍着自己外套的前襟,想让它们重新鼓起来。
但哈利已经跳了起来,小壁虎一般飞快地攀在墙壁上,消失在树洞口。
“西弗?”哈利的小脑袋又探了进来,卷着夕阳橙色的金边儿,带着1992年依稀灼人的夜傍暑气,“刚刚忘了和你道别。明天见,西弗。”
说完,那颗脑袋又逃跑一样再度消失了。
属于1973年冬日的冰寒,带着雪的冷冽气息再度包围了西弗勒斯。
——就如同那个永远会冰冷下去的家。
西弗勒斯像束燃到末尾的烟花,缓慢地黯淡下去,恢复成哈利到来之前的样子,变成一滩死水。
蜘蛛尾巷的斯内普宅已经没有人了。
邓布利多在圣诞节前夕通知他提前几天回家去,因为艾琳斯内普——不,应该说是艾琳普林斯,被发现死在自己屋子里,寒冷使尸体腐烂速度很慢,因此隔了许久才被邻居发现。
西弗勒斯本来想给哈利说这个,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好像是在为他自己找借口一样。
他本以为他会哭,托比亚死的时候他不就哭了吗?可是西弗勒斯没有。
13岁的小男孩用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处理了母亲的后事——当然邓布利多也有帮忙,因为西弗勒斯实在不想让斯拉格霍恩当他的新监护人,因此他拜托邓布利多造了个完全不存在的远房亲戚当西弗勒斯的新监护人。
西弗勒斯变卖了家里几乎所有的麻瓜用品,给艾琳举行了一场寒酸的葬礼,蜘蛛尾巷的房子此时只比家徒四壁好上那么一点。
很快,一切尘埃落定,就如同一片叶子落进水里,漾起小得不能再小的涟漪。他的母亲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死去了,西弗勒斯觉得自己可能真情实感地在为她感到开心,因为糟糕的日子终于全部结束了,她解脱了,西弗勒斯也是。
他没有觉得难过,或许是有一点,却被大片大片的迷茫和空白掩盖了,就如同空空荡荡的家。
突然,客厅中央站着的一只猫头鹰吸引了西弗勒斯的注意,它比霍格沃茨的猫头鹰棚里的那些小东西要漂亮神气得多,高高地扬起鸟喙,叼着一封闪着银光的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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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973/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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