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风雨欲来

“结果大家都睡不着啊……”

临时住宿的旅馆天台,山治指间的卷烟燃着一点猩红,明明灭灭地映在他眼下的青黑里,烟雾刚从唇齿间漫出来,就被穿堂而过的风撕成一缕缕细纱,混着他喉间滚出的叹息,散得无影无踪。

他后背抵着冰凉的围栏,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决斗过后的第一个夜晚,谁都没合过眼。

不远处的塔楼顶端,路飞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盘腿坐在圆润的拱顶上,背影在朦胧月色里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执拗。

山治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心里有点发堵。

路飞坐得太稳了,稳得就像坐在梅利号的船首一样,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塔楼,而是颠簸着海浪的甲板。可这里没有梅利号,也没有乌索普的喊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偶尔被风卷着掠过耳畔。

“山治,”乔巴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呀?”

山治吸了口烟,把烟蒂摁在围栏上捻灭,动作带着点泄愤似的用力:“在岩场海湾附近转了一整夜。”

乔巴眨了眨眼,没太明白。

“怕罗宾回来的时候,也跟阿尔一样。”山治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语气里的疲惫几乎要漫出来,“找不到我们,一个人在那瞎转悠,多傻。”

罗宾就像阿尔当初那样,在离开梅利号之后,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一点预兆,仿佛从未出现过。

“结果……罗宾也没有回来吗?”乔巴的声音低了下去,小爪子不安地绞在一起。

山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过了好一会儿,乔巴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两人心上。

“这次是罗宾消失了啊……”他喃喃地说,蓝鼻子抽了抽,“上一次,是阿尔呢。”

那样一个总是显得从容不迫的女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山治抬起头,望着塔楼顶端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路飞好像被钉在了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烟盒已经空了,山治烦躁地把空盒子捏成一团。

昨天的这个时候,哪怕阿尔和罗宾还在冷战,至少大家还能围坐在梅利号的餐桌旁,等山治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喱,乌索普手舞足蹈地吹嘘着虚构的冒险,乔巴会被路飞抢去的肉骨头逗得跳脚,可现在呢?

阿尔说要暂时离开,乌索普红着眼眶喊出“我退出”,就连连罗宾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整个草帽海贼团突然间四散飘零。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天快亮了,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一点鱼肚白,但这漫漫长夜沉淀下的煎熬,却并未随曙光一同消散,反而像藤蔓般缠得更紧,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未知与不安,才刚刚要在天光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清晨的风带着港口特有的咸湿气息,卷过路飞额前凌乱的碎发,他就那么坐在塔楼拱顶上,谁也说不清他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留意到身后不远处,乔巴和山治正压低了声音讨论寻找罗宾的事情。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天台的宁静。那扇老旧的木门被撞开,合页发出吱呀声,门板重重撞在墙壁上,扬起一阵细微的尘埃。娜美扶着门框,上半身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的橙黄色碎发被汗水浸得透湿,一缕缕贴在泛红的脸颊上,显然是一路拼尽全力跑上来的。

“你们……你们听说了吗?昨晚……昨晚还有另一件事。”

乔巴和山治立刻站直了身,就连一直望着远方的路飞,也猛地回过了头。

“怎么了,娜美?”

娜美深吸了一大口气,再睁开时,声音总算稳住了些,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卡雷拉公司的冰山先生,昨晚在家被人枪击了。现在还在昏迷中,生死不明。”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水之都的每个角落激起了千层浪。天刚蒙蒙亮,报童们就举着印着特大号标题的号外传单,沿着大街小巷狂奔,清脆又焦急的呼喊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号外!号外!卡雷拉公司社长冰山遇袭!生死不明——”

居民们纷纷从半开的窗后探出头,睡眼惺忪的脸上瞬间爬满惊愕,紧接着,穿着睡衣的男女老少攥着还带着油墨腥气的传单,三三两两地在街角聚拢,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将整座城市都泡在了粘稠的焦灼里。

“怎么会这样?冰山先生可是咱们水之都的支柱啊!”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对冰山先生下手?”

“怎么会这样?冰山先生可是咱们水之都的支柱啊……”

“会不会是海贼干的?”

细碎的议论声渐渐盖过了晨市的叫卖与海浪拍岸的声响,激昂的人群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在城市里突突跳动。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冰山宅邸外,闻讯赶来的记者扛着笨重的相机,镜头在人群中四处扫射;自发前来守护的造船工们穿着沾满木屑的工装,警惕地盯着宅邸的每一扇窗;更多的居民则踮着脚往前挤,想从人缝里窥见些什么。

世界政府的调查人员倒是来得格外迅速,动作麻利地拉起黄色警戒线,将围观者隔绝在外。警戒线内,一个孤零零的笑脸面具正静静躺在那里。

那面具画着夸张的弧线,嘴角咧到耳根,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圆,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这样的面具在水之都的狂欢节上随处可见,根本算不上什么有用的线索。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能指向凶手的蛛丝马迹。

所有人都在等。

等冰山醒来的那一刻。

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袭击的真相。

“那我们去看看他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路飞,突然在山治身后,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他抬手随意按了按头上那顶陪伴已久的草帽,纵身从拱顶的边缘轻巧地跳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

“要是那个大叔真出了什么事,阿尔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他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微微飘向远方,像是在认真回忆着什么细节,“白猪不是说过吗?她们昨天在镇上碰到罗宾了。到时候找到阿尔,正好拜托阿尔戈斯去找罗宾,这样你们也能稍微放心点,对吧?”

山治闻言,指尖夹着的香烟微微一顿。他原本以为路飞又会说出什么天马行空的话来,但这次仔细想想,路飞的提议竟意外地在情理之中。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抬眼看向路飞,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但就你们两个人过去,真的没问题吗?那边的情况现在还说不准。”

“肯定没问题的!”路飞立刻挺起胸膛,用力拍了拍,脸上挂着一贯的、毫无阴霾的笃定笑容,“有娜美在嘛!”

娜美却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着一脸天真的路飞:“就算要去,你觉得那种节骨眼上,我们能那么轻易就见到人吗?”

先不说那座宅邸外围层层叠叠的守卫,个个都像是铁打的桩子,眼神锐利如鹰,光是宅邸周围那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居民,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

他们这些人,可是货真价实的海贼啊!

一旦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别说找人了,能不能从世界政府的追捕下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梅利号又偏偏留给乌索普了。

可看着路飞那副信誓旦旦、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娜美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下意识地快速扫了一眼身边的同伴,眼下这情况,显然也只有自己能陪路飞走这一趟了,总不能真让这莽撞的家伙一个人闯过去。

她上前一步,定定地盯着路飞的眼睛,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可不准冲动,我们这次去,就只是去看看情况,绝不能贸然行动,听到没有?”

路飞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保证道:“放心啦,我有分寸的!”

娜美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里的担忧虽然稍稍散去了些许,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希望你说的‘分寸’,和我理解的‘分寸’,是同一个意思才好。”

不然,天知道这趟出门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娜美望着旅馆窗外那片涌动的人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招呼着旅馆里跑腿的伙计,把他们租用的布鲁牵出来。

“我们也跟你一起出去看看吧。”山治坐上另一艘布鲁,“总不能让女士一个人辛苦。而且……或许能在路上打探到罗宾的消息也说不定。”

乔巴也用力点了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娜美轻轻拍了拍布鲁的脖子,两匹布鲁顺从地摆了摆尾巴,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滑入公共水道,朝着人声鼎沸的商业街游去。

水道两旁的石栏被岁月磨得光滑,娜美微微收紧手中的缰绳,轻声提醒布鲁转向那条通往造船厂的支流,缰绳末端的铜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坐在后座的路飞从摊开的报纸中抬起头,目光越过光滑的石栏,朝着岸边铺着青石板的小路望去,恰好撞上了石板路上那个金发姑娘投来的目光。

目光交汇的刹那快得惊人,仿佛只是空气中一次无声的触碰,不过短短半秒,布鲁慢悠悠地转入拐角,路飞的注意力也自然而然地转了回来,落在耳畔娜美被风掀起的橘色上。

另一边的石板路上,卡洛琳拖着脚步走在上面,肩头的酸痛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瞬间被牵扯出细密的湿意,待她抬手揉过,眼下便洇开一片淡淡的红。

她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披肩,刚想打个哈欠,就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节奏均匀,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鼓点上。

“早啊,卡洛琳。”

她回过头,就见布鲁诺正缓步走来。

男人身形高大,肩上扛着的厚木板压得他宽实的脊梁微微下沉,却丝毫没影响步伐的稳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卡洛琳身上随即又越过她,在旁边那个戴白色面具的女人身上顿了顿。

停顿不长,却足够让人察觉到他的留意,只是,还没等卡洛琳捕捉到那点留意里藏着的意味,布鲁诺已经自然地侧过头来,露出几分熟稔的笑意,朝她抬了抬下巴。

“今天这么早?索菲亚呢。”

酒吧街这一带的人几乎都知道,落日酒吧的小老板卡洛琳,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常常要待到后半夜才肯谁。若不是索菲亚管束着,硬逼着她早睡早起,她此刻恐怕还在梦里酣睡呢。

被揭穿的卡洛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侧过身,将手里的牛皮袋递向身旁的女人,袋口随着动作略微松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麦香猛地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往人鼻腔里钻。

是酒吧街的熟人。

“早,布鲁诺先生。”卡洛琳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尾音微微发颤,“昨晚清点货盘到后半夜,索索菲亚阿姨还在休息。”

她说完,低头看了看布鲁诺肩上的木板,小声抱怨了一句:“没想到今年来这么早,白白让我起了个大早,真是浪费功夫了。”

水之诸神的到来,城市的低处会被潮水淹没,这是一年一次的大海潮,不过酒吧街位于上层的造船区,几乎不会有危险,但是必要的防风措施不能少。

布鲁诺把肩上的木板又往上颠了颠,沉声道:“已经备货了吗?”

“幸好还没有呢。”卡洛琳连忙摇头,声音里瞬间透出点显而易见的庆幸,她拍了拍胸口,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不然这趟可就真成白跑了,索菲亚阿姨肯定要念叨好几天。”

布鲁诺的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没再接话。然而,他的目光缓缓转开,这一次,落在了卡洛琳身旁那个始终安静伫立的女人身上。

与方才匆匆一瞥不同,这一次,他的视线停留了许久,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探究。

阿尔自始至终没动过,像一尊精致却冰冷的雕塑,脸上戴着的白色面具光滑得没有一丝纹路,将大半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晨光穿过街边建筑的缝隙,落在面具边缘,勾勒出一道冷白的弧线,在她周身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晕,却丝毫没驱散那份莫名的疏离感。

“这位是?”布鲁诺扬了扬下巴,目光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既不过分探究,又显得自然。他顿了顿,笑着猜测道:“索菲亚又找了新人帮忙?”

“算是吧,”卡洛琳笑了笑,“狂欢节的兼职。这是布鲁诺先生,对面巷子里酒馆的酒保,你要是想喝麦芽酒,找他准没错。”

“这话倒是没说错。”布鲁诺应了一声,话语里带着几分随性的好奇,“卡洛琳,这位小姐该怎么称呼?”

出门前索菲亚明明特意叮嘱过,要给这位小姐用个假名,可那会儿她刚从睡梦中醒来,脑子还昏昏沉沉的,眼下任凭她怎么回想,那个名字却像是钻进了迷雾里,怎么也抓不住。

就在卡洛琳感觉有窘迫,身旁的阿尔微微欠身,白色的面具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布鲁诺挑了挑眉,浓密的眉毛在额间划出一道戏谑的弧度。他的目光在那双露在面具外的湛蓝眼眸上多停留了半秒,那片深邃的蓝像是蕴藏着整片海洋,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一句。

“凯利斯小姐?”他把这个名字在舌尖轻轻打了个转,像是在细细品咂其中的滋味,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好名字,真是个好名字。下次来我店里,我免费请你喝一杯——就当是为这个好听的名字干杯。”

“多谢。”

阿尔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布鲁诺又站在原地寒暄和卡洛琳了几句,话题从街角新开的面包店聊到即将到来的狂欢节游行。直到卡洛琳渐渐有些耐不住性子,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绞着,目光频频望向街角的大喇叭方向。

「这里是七水之都气象局……现向全岛发出警报……重复一遍……」

“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一趟,把‘亚夸·拉格娜(水之诸神)’的消息告诉索菲亚,免得她又忘记给酒吧加固窗户了。”她终于找到了借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说着便向布鲁诺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布鲁诺笑着点了点头,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并肩穿过狭窄的巷口,一步步走向停泊在岸边的布鲁船。

集市的喧嚣此刻愈发清晰,卡洛琳望着巷口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布鲁诺的衣角,才感觉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看见阿尔抬手掀开了覆在脸上的幻术面具。

面具落下的瞬间,刻意维持的平和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眉头紧锁,眼神里像是淬了冰,连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仿佛刚才那片刻的优雅只是一场幻觉。

“怎么了,指挥?”

猫猫真的很不亲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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