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生物?
卡洛琳蜷缩在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她只敢将半张脸探出阴影,目光越过布满裂痕的石板路,看到了百米外拉成一道弧的警戒线,几个披着正义披风的将校背对着她,他们交头接耳,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狂啸的风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横飞的雨丝骤然僵在半空,紧接着便化作细密的水汽,在潮湿的空气里无声消散。翻涌的云层仓皇后撤,一轮高悬的明月从云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然而,本该清辉遍洒的月轮此刻却泛着狰狞的血红色,像是被谁硬生生从夜幕上剜出的伤口,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令人心悸的血色。
只一眼,卡洛琳就感觉,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那不是来自任何具体事物的威胁,而是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战栗。头顶那轮血月仿佛一只俯瞰的竖瞳,缓缓扫视着这片即将被碾碎的土地,连尘埃的颤动都逃不过它的注视。
她不知过了多久,横亘在街道中央的漆黑屏障忽然开始收缩,边缘处跳动的微光一点点变得黯淡,原本像幕布般铺展的屏障像是被抽走了内里的填充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蜷缩,随着它的收缩,那些被吞噬的街道逐渐显露出来,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旷。
咆哮的风吹过曾经鳞次栉比的酒馆、挂着彩色灯笼的妓院、堆满木桶的杂货铺……所有熟悉的建筑都消失了。
裸露的地面泛着诡异的平整,像是经历过一场的核爆,所有的物质都被压缩成了虚无,只余下一片空洞。
“那……那是什么……”
警戒线后传来某个士兵压抑不住的啜泣。负责指挥的海军大校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望远镜的手剧烈颤抖,他眼睁睁看着那片漆黑最终缩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巨大黑球,像一颗悬浮在废墟上空的墨色心脏,伴随着诡异的韵律搏动。
在血月的映照下,黑球骤然破碎。
不是爆炸,而是像冰裂,无数细碎的墨色碎片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地时便化作青烟消散。
一点橘红在混沌中轻轻搏动,渐渐凝聚成一团摇曳的火焰,待它彻底挣脱漆黑的残骸,轮廓才在夜雾中清晰起来。
那是一只火鸟。
但她身上没有半分寻常火鸟该有的炽烈赤红,只有一层近乎透明的微光在羽翎间缓缓淌动,像是将月色揉碎了裹在身上,把它庞大到近乎荒谬的身形从浓得化不开的夜雾里勾勒出来。
她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望之便心生恍惚。翅膀扇动的刹那,是一阵沉闷的风啸陡然炸开。狂风自它翼下翻涌而出,转瞬便化作席卷天地的怒涛,将空中残存的云絮搅得粉碎,原本弥漫在四周的夜雾被风刃硬生生撕裂成无数缕。
令普库莉三世惊恐的是缠绕在她身上的黑雾。
那些雾霭并非自然形成,倒像是一条条活过来的锁链,深黑如墨,最粗的几条黑雾甚至嵌进了羽翎的缝隙里,贪婪地侵蚀着她身上那点微弱的光。随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收紧,勒出深深的印痕,仿佛要将这只本就虚弱的火鸟从空中狠狠拽落,拖进无底的深渊。
尖锐的悲鸣毫无预兆地从火鸟喉间炸响,混杂着困兽最后的嘶吼刺破耳膜。
“低头别看她!快捂住耳朵!”
普库莉三世的前所未有的急促,像是被火燎到了绒球。卡洛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按进身后的垃圾堆。腥臭的馊水味混合着腐烂菜叶的酸气瞬间灌满鼻腔,她下意识地想抬头看清状况,却被那沉重的重量死死压住,紧接着,清越的琴音在头顶流淌开来,将那尖锐的悲鸣温柔地隔绝在外。
等卡洛琳挣扎着爬出垃圾桶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还整齐列队的海军们呈现出一股诡异的状态:那些仰头望向天空的人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仿佛灵魂已被那道悲鸣抽离,只余下一具具僵直的躯壳;而那些侥幸只听见部分悲鸣的人,则死死捂着耳朵在地上翻滚,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哀嚎,指缝间不断有血丝渗出。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成了这场灾难最直接的承受者,血月的光晕落在他们身上,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死寂。
守护着艾斯巴古宅邸的船工们终于从对海贼的围追堵截中回过神来,目光越过宅邸燃烧的尖顶,直直投向那片被搅动得翻涌不休的天空。
火鸟仍在不知疲倦地翻腾着,然而她的振翅开始显得沉重起来,尾羽拖曳的微光已经褪成了苍白的灰,方才撕裂空气的那声鸣叫还像余震般荡在每个人的耳膜里,自那之后,天地间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只火鸟在天空中徒劳地翻腾,看着它的羽翼由变得黯淡,看着她每一次坠落都比前一次更低,漆黑的锁链沉重到再也无法承受。
好痛。
路飞抬手抹了把脸颊,指腹刚蹭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血珠便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布满裂痕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他咬着牙,往外爬,徒劳无力的,他被卡住了,卡在了两面倾斜的墙之间,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只能换来砖石摩擦的刺耳声响,和骨头被挤压的闷痛。
他仰头看了看,透透过墙体裂开的缝隙,能看到一小片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而就在方寸里,火鸟坠落的身影像慢镜头般划过,砸在退潮后冰冷的礁石上,溅起灰败的羽屑。
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海边咸腥的气息,吹得他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熟悉的声音像道惊雷般炸响在耳边——
“啊!草帽小鬼头库啵!”
是普库莉三世!
路飞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亮起光来。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领,奋力用力就把他从狭窄的墙缝里拽了出来。身体重获自由的瞬间,他踉跄着站稳,后背的冷汗混着灰尘黏在衣服上,却顾不上这些,只转头看向帮忙的卡洛琳,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谢啦!”
“喂,白猪你有看见阿尔吗?”
“谁是白猪啊库啵!”普库莉三世立刻反驳,小小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圈,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但她很快就收起了这点不快,翅膀急促地扇动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库啵!”
路飞脸上的笑容也敛了敛,看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急切。他刚想问“怎么了”,就见普库莉三世猛地指向远处的海岸。
那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沙滩上翻腾、冲撞。
羽兽灰白的羽毛在血月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翅膀扇动时带起的气流甚至卷起了地上的沙石。她的利爪正狠狠拍向围上来的CP9成员,海水被她的力量掀起巨浪,拍在礁石上碎成白茫茫的一片。
“你说那只黑鸟是阿尔?!”
路飞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战场中央那只周身翻涌着狂暴气流的羽兽闪烁着不祥的暗光,尖啸时迸发的戾气几乎要撕裂空气,怎么看都和脑海中那个温和的身影判若两人。
“是的库啵!”普库莉三世落在路飞的头顶,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草帽,翅膀指着那片混乱的战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她不能再失控下去库啵!”
路飞顺着它翅膀所指的方向望去,视线穿透缭绕的黑雾,清晰地看到那只火鸟的眼底,原本该是澄澈的蓝色被浑浊的雾霭填满,像是被墨汁污染的海水,正一圈圈扩散着不祥的色泽。
更让路飞心惊的是,那些从她体内溢出的漆黑雾气,正像贪婪的藤蔓般一点点爬上她的羽翼、她的身躯,每蔓延一寸,她打动作就迟钝一分,起初,她尚能与CP9的成员周旋,甚至能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中找到破绽,予以反击,随着黑雾的不断扩散,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腹部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在CP9的攻势下再度撕裂了,涌出大片大片刺目的血渍。而攀附在她身上的黑雾,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在她流血的瞬间,竟像是嗅到了猎物气息的野兽,猛地加速流动起来。
黑雾化作一道道纤细的暗影,飞快地掠过她的伤口,掠过那些滴落的血珠,将每一丝飞溅的血痕都吞噬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血迹都在瞬间消失无踪。
而在吞噬了血液之后,那些黑雾像是得到了滋养,扩展成一片粘稠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动作更加艰难。
“趁她现在的意识还没有被彻底侵蚀,必须击败她库啵!”普库莉三世的声音发颤,“不然……不然这个世界就完蛋了库啵!”
“世界完蛋?!你在开玩笑吧!”路飞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的难以置信,“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这根本不对劲!啊啊不对啊……”
他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草帽都被掀得歪到一边,语气里突然炸开浓浓的焦虑:“要是现在跟她纠缠起来,我就赶不及去救罗宾了啊!”
罗宾还在CP9那群家伙手里,司法岛的大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但是阿尔也是他的同伴啊,站在这里,光是听见嘶鸣他就仿佛感同到这份被黑暗侵蚀的痛苦。
“要怎么办啊——两边都要救的话,会来不及的——”
“因为妹妹是特殊的库啵!笨蛋!”普库莉三世急得用覆着细绒的翅膀连连拍打路飞的脑袋,“你不用真的打败她!把她引到那个黑黑的女人那里去就行了库啵!”
“黑黑的女人?”路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她的情绪库啵!”普库莉三世打断他,声音里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再这样下去,就要彻底失控了!到时候别说救罗宾,整个岛屿都会被她毁掉的库啵!”
海岸,阿尔的嘶吼声穿透呼啸的风声传来,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在与无形的枷锁搏斗。
路飞望着战场中央那道被黑雾缠绕的黑色身影,羽翼挥动时带起的冲击波让地面都在微微震颤,而脑海里又瞬间闪过罗宾被带走时的场景。两种画面在脑海里激烈地碰撞,他用力咬紧牙关,牙槽骨都在发疼,原本有些犹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知道了!”他猛地一拍大腿,“不就是引诱她过去吗!交给我好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库啵!”普库莉三世总算松了口气,却还是急忙补充道,“快走吧库啵!记住千万别跟她硬碰硬啊库啵!她现在的力量不是你能硬抗的,只要把她引过去就好,千万千万要小心啊库啵!”
路飞重重一点头,已经迈开了脚步,草帽下的眼神紧紧锁定着远处那只失控的羽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了那片混乱的战场。
然后,他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狠狠击飞了出去。
路飞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脸颊贴着粗糙的石子,视线都有些发花。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卡库啧了一声,抬脚毫不留情地把他往更里面踢了踢,那眼神,仿佛在嫌弃一块碍事的垃圾。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路奇轻巧地躲开一道幽蓝的冷炎,那焰火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他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嘴从旧屋里走出来的卡库,“东西拿到了吗?”
“不知死活的小喽啰而已。”卡库摇了摇头,将肩膀上扛着的两个人往地上一放。捆得严严实实的弗兰奇和缩成一团的乌索普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旧工作室里没有图纸,恐怕还得再找找其他线索。”
路奇轻轻叹了口气,脚下骤然发力,月步踏空而起,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半空,再一次精准地踢向那只火鸟一直紧紧包拢的爪子。果不其然,在行动已经越发迟缓的情况下,那只火鸟还是选择了优先护住爪子里的人,硬生生挨了他这一脚,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路奇,走!”
接到卡莉法通知及时赶到附近的布鲁诺双手合十,身前的空间泛起涟漪,一道泛着微光的“门”缓缓打开,为他们提供了一条退路。卡莉法率先灵巧地躲开一道袭来的火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门内。
“卡库,带上这两个人!”
没有丝毫犹豫,卡库和布鲁诺一人一个,弯腰扛起地上的弗兰奇与乌索普,快步朝着那扇门跑去。断后的路奇抬手将手里的爆破物狠狠扔向身后的空地,随即转身跃入门中。
微光闪烁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失去了敌人的火鸟有一瞬间的迷茫,巨大的雾蓝色竖眸警惕地张望着四周,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战场,又掠过地上昏迷的弗兰奇家族成员,最终,落在了海岸边瑟瑟发抖的卡洛琳身上。
紧紧包拢的爪子,缓缓松开了。
被护在里面的金发女人终于露了出来,身上的衣物早已在之前的搏斗中变得狼狈破碎,沾满了尘土与血迹。万幸的是,她的胸腔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她还活着。
卡洛琳看着那微弱的起伏,积压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顺着布满泪痕的脸颊滚滚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普库莉三世扑扇着翅膀飞上天空,小小的身影停在火鸟巨大的头颅前,凝视着那双写满疲惫与痛苦的雾蓝色眼眸。
汹涌的海潮早已越过堤岸,浑浊的浪涛拍打着残破的船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巨大的羽翼张开,将整个船坞都庇护在身下,勉强从废墟里爬起来的家族成员惊愕地抬头,看着羽翼阴影下的卡洛琳,还有她背上那个虚弱的身影。
“索菲亚老板?!”
「普库莉,她就拜托你了。」
模糊的声音仿佛穿透了风声与浪涛,落入普库莉三世的耳中。
火鸟缓缓匍匐下身子,任由冰冷的海潮漫过它灰败的羽毛,然后伴随着一声清亮而悲怆的长啸,它猛地冲天而起,巨大的翅膀带起的气流让海面都掀起了巨浪。仔细看去,爪子上还勾着一条像奇长水蛇一般的生物,似乎是承受不起那长蛇的重量,她只能贴着汹涌的海面,奋力朝着远处暴风雨最猛烈的深处飞去,身影很快就被浓密的雨幕吞没。
感谢知名不具等受害者:利维亚桑。
世界名画「阿尔在打复活赛」?
(在新月岛被追的满地乱窜已经深刻认识到第五星历这些城邦的恐怖,说的就是你无限城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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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禁忌的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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