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莱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重生产生警惕是在看到艾斯的报道后——一切如同前世一样,他顺利当上了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那她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警惕发生在克洛克达尔公布建厂后不久。
某天一伙落败的海贼将财宝进献给沙鳄以谋取庇佑。容许手下的势力开枝散叶,这在大海贼中屡见不鲜。但沙鳄不缺钱,不缺名望,更不缺威慑,这些讨好在他眼里全无用处。
这种曲意逢迎的谄媚货色,他克洛克达尔一向看不上,甚至都没有见他们的必要,难道要等这些人败坏他的名声?但那天不同,这批财宝间有条特别的钻石项链,是莱娅弄丢的那条。
他们是那场海战的亲历者,或者与海战亲历者有利益往来,虽然底层海贼间的沟通方式大多是厮杀和掳掠。
除了项链,还有一个绣着奇怪字样的锦帛,这类文字像是现代文字的衍生,克洛克达尔对锦帛的出现保持怀疑。他在那场晚宴里全无收获,而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海贼却能获取这种不寻常的东西。
其实克洛克达尔很早就看清楚了,当年他凭借多方信息的佐证确定了自己的建国目标地点。但他不完全确信冥王普鲁托就在阿拉巴斯坦。
历史正文、空白的一百年、记录冥王的石碑,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冥王也不是最重要的,起码对现阶段的他而言,等到理想乡计划落地,让世人以为他有冥王才是最重要的的。
届时五湖四海的消息都会涌向他,而各方势力——哪怕海军也没有胆量赌他是否真的掌握冥王。
所以这些似真似假的小道信息于他没什么大用处,倒是至少可以先让妮可·罗宾确认锦帛上的文字信息。
领头叫洛斯的家伙说,他们是来寻求合作机会的,海外流行起一种叫矢车菊的迷幻剂。而他们手中有一批现货,从雨地推广到阿拉巴斯坦各地,建立完整的产业链,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洛斯的理由充分,从伟大航路前半段人流往来密切的赌场,需求只会大于供给。
迷幻剂这类东西一直在黑市里流通,成瘾性极大,克洛克达尔早年见过一批吸食者的模样,不生不死,宛如跗骨之蛆。
“凭借着无法验证真假的东西就要获取高额的利益?”克洛克达尔这样说,但他实际是对这群小海贼觊觎、算计他的产业而不快。
见这位七武海没有答应,也没有完全否定,洛斯一行人似乎觉着有戏,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能在雨宴里消磨时间。
若熟悉克洛克达尔的人就会知道,他不可能答应下来这笔失衡的交易,这对他的长远计划没有什么益处,现金流,他从来都不缺,私贩迷幻剂反而可能影响他精心维护的好声望。
即使知道如此,莱娅看着沉默的沙鳄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她不信任这群人,雨宴的匆匆一瞥中她记住领头人的相貌,调查后发现他们曾是东海做贩卖人口的生意。而如何从人口生意转换到迷幻剂生意,再包括晚宴那天的他们皆含糊其辞,都值得怀疑。
沙鳄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当下妮可·罗宾在海外执行任务,他要等待确认锦帛上的文字信息再做计划,而那几个各怀鬼胎的小海贼是放是留,也要看他们有无价值。
自跳舞粉工厂原料亏损后,mr.2没出几日给出了调查结果,那就是一起平庸到极点的工厂员工贪污事件。
莱娅至今都未从他们口中得知迷幻剂的事,只是身在雨宴,或多或少也听到关于迷幻剂的消息。克洛克达尔起初对妮可·罗宾自作主张隐瞒迷幻剂的事情不满,那女人却一脸坦然:“mr.0,这不才是真正的考验吗?”
克洛克达尔不再否认,却因为罗宾玩味着揣摩一般的神色而感到难以言喻的焦灼。
静谧里,他默不作声盯着莱娅,并不接话,只问:“还有没有想说的?”
莱娅习惯性猜他的心里活动,今早洛斯那伙人来时留下一包他们口中的精品,又一次,她闻到那股糜烂而浓烈的香,与她在工厂闻到的一模一样。
如果罗宾知道,那隐瞒对她有什么好处?如果罗宾不知道,她无法想象罗宾那样果决的手笔是在何种情况下施展的。
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对她而言,罗宾和克洛克达尔的立场、初心、好恶都是复杂的,“沙鳄的剧本”一词又浮现在她脑海,他想把她塑造成怎样的人?他心里她就是如此容易摧折吗?
犹豫片刻,莱娅装作一无所知,与沙鳄公事公办:“如果社长你不打算做这笔生意,最好尽早派人排查雨地私贩迷幻剂的情况,其他城镇是归国王管,但雨地的利益还是要攥在自己手里。”
克洛克达尔轻挑眉,眼中流露出一种类似赏识,或是其他值得他眼中暗波流转的情绪。转手递出那条项链,水当当的,在暗夜里都流光溢彩,淡淡笑道:“说好送你的。”
就见莱娅露出一副纳罕的神色。
“怎么?没想到我会记得?”
莱娅被说中,却不愿承认,嘀咕着:“没想过会信守承诺……”
“……”
克洛克达尔身处在半明半暗里,声音却沉稳平定,深如夜妖低语。他一定要有脸上那道疤才精彩。哪怕这道疤曾经是他无数个夜以继日的挫败和痛苦。
但人不就是这样吗?男人喜欢女人就是要她圣洁,要她完整无瑕,而女人喜欢男人就是要他残缺,要他血肉模糊。
莱娅默默感叹,原来她也无法免俗,但转念又想,男女之情,人之大欲,她为什么要免俗,凭什么要免俗。
小九常开玩笑说她嘴巴刻薄,实际只要她想,便有一百种损人的法子,也有一百种讨人喜欢的法子,只要熬过最初相互适应的时期,她便可以信手拈来。
于是她转过头去,撩起头发:“那你帮我戴吧。”
忽又想起什么,忙不迭道:“我忘记了,你戴不了,我的小可怜。”做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与狡黠。
克洛克达尔额角一跳,盯着她:“……你叫我什么?”
“我错了,社长,我再也不说话了。”她抿紧嘴,姣好的唇瓣向蚌一般闭合。
上个讥讽他残断左手的已经被他杀了,克洛克达尔起先一点恼火,后多半想笑,亮澄澄的眸子时忽然意识到,她有矢车菊一般的眼睛,大海是人类永恒的新奇探索。
他同时意识到妮可·罗宾审视下让自己焦灼的原因,莱娅不怕他,不仅如此,她与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骨子里认定,他先是克洛克达尔,然后再是巴洛克工作社社长与七武海。
他似笑非笑,左手的金钩抬起莱娅下巴:“你就喜欢这样是吧?”
莱娅被迫抬眼,瞧见沙鳄眼下浓墨一般的阴影,还有玩世不恭的笑,浑身有电流滚过,偏偏较上劲,似是挑衅,笑问:“我喜欢哪样?”
克洛克达尔偏爱看她这清凌凌的眸子,骄矜的劲儿,在这一刻,他想,他的女人,天生就要这样耀眼、肆无忌惮。这一闪而逝的念头很快被他的理智击碎,但想到这,克洛克达尔还是短促地笑了一下,右手箍着她的腿,一路滑上那截细腰。
“怎么好好的就动手动脚了……”
“不是你招我的吗?”他冷笑。
没等莱娅看清,凌厉的眉眼已迷离模糊,不知是不是不想同她打哑谜,沙鳄俯下身堵她的嘴,大概由于沙沙果实的缘故,他的肌肤永远是干燥的,唇瓣干燥而柔软。
这真是一个饶有趣味的反差,虽然难以察觉,但沙鳄在毫无缺口的外表下也有着极力掩饰,自己都不屑一顾的脉脉温情。
莱娅点着脚,几乎站不住,脚跟碰到地面,攀附在沙鳄肩上的手才将将舍得收,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粗砺的喘息。
克洛克达尔垂眸看她,莱娅因为急促的动作还没缓和,气息还没平稳,胸膛剧烈起伏,汲取外界氧气,神色茫然且朦胧。克洛克达尔终于升起一点平和的自觉性,试图将状态平复成先前那样,于是用指尖擦她唇瓣。
他戴着戒指,戒指指环难免蹭到她的下巴,金属的冰与手心本来的温度慰贴着她的肌肤,沙鳄的指尖有一股烟草味,可惜他习惯性佩戴戒指,杜绝了很多好玩的项目。
肌肤相亲的一大益处,猜疑,顾忌,算计和权衡,一切都会像洗个热水澡一样,被打翻。
擦弄两下,克洛克达尔停止了自己毫无意义的工作,反正干了还会弄湿。礼尚往来,莱娅熨平了沙鳄的衣领,攀附的手换成抚平褶皱处。
他玩味地看她,目光从她有板有眼的手移到白生生的胳膊,再移到她不苟言笑的脸上。推拒的手挪到他胸前,似是不舍,又似是耐心的秉公办事,磨蹭了许久,撩弄得他前胸神经紧绷到心尖儿,心脏如潮汐猛浪。
莱娅仰头,声音还哑哑的:“社长,你……”
克洛克达尔喉结滚动:“嗯?”
莱娅挪下眼睛,手上又抻了两抻:“诶,你这衣服是什么布料,看起来真不错。”
……克洛克达尔眉眼雾沉沉的,似觉有趣,一本正经地冷笑道:“喜欢?明天送你一百件都行。”
“一百件?那倒不用……”话没说完,又被他埋头堵住。小没良心的,他不早知道了吗?
莱娅浑身滚热,血液在皮肤下叫嚣,这吻密不透风又汹涌,堵得她心急。
过一会儿,她埋头在攀附在沙鳄臂弯里,小口小口呼气,他看她美人蛇一样融化在自己身上,心里舒畅,沉声问:“去哪儿?”
莱娅眨了眨眼:“雨宴酒店顶层,是不是一直空着套房?”
话说出口,又摇头说算了。
“怎么?还怕我房都不给你住?”
莱娅抿嘴,促狭道:“怕人看见。”
克洛克达尔默了会儿,先打了个电话虫叫酒店前台把门锁打开,再把莱娅领到门廊外。虽然现在没有到换班时间,但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有工作人员上来,莱娅把脸尽可能低地埋进克洛克达尔身上,默默祈祷没有人撞见。
他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抱紧我。”
来到天台,莱娅忽感觉身体腾空而起,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吓得不敢睁眼。
虽已是深宵,但梦想之都仍灯火恢宏,街道上人少了些,店铺挂了锁,还有几家□□的仍在迎客。而分散雨宴周围的游客们,顿感不知哪里吹来风,一时沙尘盘旋,纷纷用头巾避目。
莱娅周身流沙翻涌,而自己环绕其中。
恍惚的当头,稳当落到酒店顶层阳台,夜色朦胧,屋里没点灯,飞沙随着风的降临,帐帘飞散。
莱娅这才睁眼,刚刚到体验无比奥妙,这次倒没有上次那么狼狈,再看克洛克达尔,所有流沙都归于他的身体,从头到脚好整以暇,看不出一丝果实发动的痕迹。
自然系恶魔果实真是奇妙无比,她一瞬不瞬盯着克洛克达尔:“你刚刚全身都沙化了吗?”
“怎么可能?”
“可我感觉到身侧全是风沙,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而且我也感觉,自己就在你的身体里……”莱娅被自己这个说法腻歪到了,于是决定变本加厉。
克洛克达尔淡淡的,不做声,方才想说的话也咽回肚子里。
她又道:“怎么办,你的五脏六腑里都是我了,那是什么感觉呀?”又是那副神情,得意又狡黠。
闻言,他轻笑道:“你不都知道吗?身体里面有我是什么感觉。”
诶呀,被反将一军,莱娅羞赧又尴尬,别开脸去。
月色清明,纱帘纷飞,美人鱼突破虚礁与层峦叠嶂的珊瑚。
直到意兴阑珊,莱娅没说话的**,目光虚晃地盯着套房里的陈设,又落到克洛克达尔手间。其实她早就想问了,怎么只戴了四个戒指,空着的无名指才显得突兀。也许是觉得无趣,也许是克制,总归这几年没听说过沙鳄的花边新闻,会不会是出海的时候和某个姑娘定下了什么承诺。要知道,航海时代里留下妻子独自远航的不要更多。
每每这种时候总会情绪蔓延,理智被情绪支配,脑补了一出大戏后,莱娅自顾自心里泛酸,他不能这样,要是心里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人,她可就不要他了。
克洛克达尔转头,只见她眉尖蹙成一个小丘,若有似无地把玩他的手:“社长,你怎么无名指不戴戒指,不会留着纪念谁吧。”
他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威胁他:“最好是没有,否则……”
半晌,喃喃道:“我没想好,先欠着。”说罢翻个身兀自睡去。
就这样寻常的夜里,谁也不知道,往后十二小时中会出现各自改变他们的转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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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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